範愛農是魯迅的人生知己


範愛農是魯迅的人生知己

不知不覺,《朝花夕拾》看到了最後一篇。

在《範愛農》這篇文章中,魯迅通過追憶自己與範愛農交往的經歷,表現了一個覺醒後卻無路要走的知識分子,痛苦而悲涼的生命歷程,表達了魯迅對這位摯友的深深同情和悼念之情。

為什麼我說範愛農是魯迅的人生知己或摯友呢?

兩人的相識是不愉快的,魯迅甚至給了他像在《二十四孝圖》裡給妨害白話者一樣的詛咒,“從此我總覺得這範愛農離奇,而且很可惡。天下可惡的人,當初以為是滿人,這時才知道還在其次;第一倒是範愛農。中國不革命則已,要革命,首先就必須將範愛農除去。”

當時他們都在日本留學,1907年7月8日,徐錫麟刺殺安徽巡撫因而遭到慘殺的消息,登在了日本東京的《朝日新聞》上。愛國留學生們召開了一次“吊志士、罵滿洲”的同鄉會,會上形成了“發電抗議與不發電”兩派。主張發電的魯迅話音剛落,就聽到一種鈍滯的聲音:“殺的殺掉了,死的死掉了,還發什麼屁電報呢。” 一種突如其來的反對的聲音,非常掃大家的興。當魯迅知道這個蹲在席子上,高大身材、長頭髮、眼球白多黑少的人,叫範愛農,是徐錫麟的學生後,就更憤怒了,“覺得他簡直不是人,自己的先生被殺了,連打一個電報還害怕。”

兩人的再次相遇,完全是一種邂逅。是在一個熟人的客座上,見面也沒有什麼好印象,只是互相的嘲笑和悲哀。範愛農的外貌比在日本里更不堪:“頭上有了白髮,穿著很舊的布馬褂,破布鞋,顯得很寒素。”很顯然過得並不體會。接著寫他因沒學費而被迫停止留學,回到故鄉後又備受舊勢力的“輕蔑、排斥、迫害,幾乎無地可容。”只好躲在鄉下教幾個小學生餬口,並養成了“愛喝酒”的習慣,既無奈又無助,與舊勢力完全無法融為一體。

魯迅當時也很無奈,也愛喝點酒,於是他們之間少了原有的隔膜,便開始一起喝酒,且範愛農每一次進城必邀魯迅喝酒,兩人醉後“常談些愚不可及的瘋話。”什麼是“愚不可及的瘋話”,無非就是我們所說的“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之類的話。當魯迅知道了當初範愛農為什麼和自己作對後,也就釋懷了,也與範愛農更近了。他們倆人一起“還喝酒”,並不是因為自甘麻醉和消沉,而是排洩心中的不快,仍對革命的未來充滿希望。

“忽然是武昌起義,接著是紹興光復。第二天愛農就上城來,戴著農夫常用的氈帽,那笑容是從來沒見過的。”盼望的一天終於來到了,範愛民變換了裝束,露出了久違的笑,那笑是從心底綻放出來的。

“老迅,我們今天不喝酒了。我要去看看光復的紹興。我們同去。”範愛農知道,這一天不只是自己在等待,魯迅同樣在等待,所以他們要同去看一看。

結果雖說不盡如人意,“貌雖如此,內骨子是依舊的,因為還是幾個舊鄉紳所組織的軍政府……”但是兩人都有了差使,我被擺在師範學校校長的飯碗旁邊,愛農做監學。“還是那件布袍子,但不大喝酒了,也很少有工夫談閒天。他辦事,兼教書,實在勤快得可以。”

英雄有用武之地了,範愛農也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煥發了新生,酒也不喝了,牢騷也沒了。但好景不長,因為社會的“內骨子是依舊的。”政府與學生之間發生許多的不愉快,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兩人心中都不痛快,季茀寫信催我往南京了,我正猶豫,愛農卻贊成,因為他明白,留在這裡是成不了事的,但他自己也頗淒涼,為自己更為革命、為社會。

我走後,愛農的學監也被孔教會的校長設法去掉了。他又成了革命前的愛農。“我想為他在北京尋一點小事做,這是他非常希望的,然而沒有機會。”範愛農也確實是這樣想的,他又開始喝酒,酒後常會說:“也許明天就收到一個電報,拆開來一看,是魯迅來叫我的。”這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一天天過去了,希望也一天天變成了失望,他也就生無可戀的。也許是正常落水,但正好讓他清醒,也讓他絕望了,在自殺與意味的共同作用下,範愛農淹死了,他死時,還是直立著的。

範愛農是鏡中的魯迅自己,他們是同鄉,又有同樣的日本留學經歷,又一起喝酒,“常談些愚不可及的瘋話”,一同辦學校,可以說是志同道合的戰友。聽到範愛農的離世,魯迅的心裡十分悲涼,寫下了這首詩:

風雨飄搖日,餘懷範愛農。

華顛萎寥落,白眼看雞蟲。

世味秋荼苦,人間直道窮。

奈何三月別,竟爾失畸躬。

海草國門碧,多年老異鄉。

狐狸方去穴,桃偶已登場。

故里寒雲惡,炎天凜夜長。

獨沉清冷水,能否滌愁腸?

把酒論當世,先生小酒人。

大圜猶酩酊,微醉自沉淪。

此別成終古,從茲絕緒言。

故人云散盡,我亦等輕塵!

既是在告慰自己的摯友,也是在寫給自己,如果沒有季茀等人的幫助,自己是否也會和範愛農走同樣的路呢。同時也表達了對知識分子的同情,對革命不徹底的失望,對國家和民族前途命運的深切擔憂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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