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那年的菜市場

十八歲那年的菜市場

十八歲那年我一次出門,是隨著工程隊去廣東惠來縣某地挖高壓線塔的地樁。具體是什麼地方我也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離海邊不遠。

離我們駐地數里處有一個小鎮,休息的時候我們經常會不辭勞苦地前往這個小鎮逛一圈。或去海邊吹一吹海風,一身的抑悶與疲勞很快就會被吹散。

對這個小鎮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菜市場,因為我們每隔兩天就會去菜場採買一次菜蔬。

菜市場裡有一個本地姑娘,太陽色皮膚,身材看起來不是很優秀,但也是對得起群眾眼睛的那種。

姑娘獨自管理著一個菜攤,她衣服前面的兩個衣角互相系在一起。看起來很乾練,很有勞動美感。

那裡只是一個傳統的小鎮,並沒有被開發,本地人對我們這些外地人好像沒有什麼好印象。聽到我們說著普通話,他們立刻就會躲得遠遠的,最起碼要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

姑娘看到我們在她的菜攤上買場,特別開心,用普通話熟悉地與我們交流著,沒有絲毫的偏見。

我們在姑娘的身上找到了一種認同感,再加上年齡的相近,大家對她都特別的有好感,每次都會在她的菜攤上把所需要的菜全買齊了。

異鄉的寂寞、工作的枯燥再加上年輕的身體對異性的渴望,我們在心裡都有各自的小算盤。

我們幾個人大多都是十七八歲的小夥子,正處在一個女孩子對自己笑,就幻想著是不是喜歡上自己的年齡。

白天,我們拼命地挖著土方,早早地完成了任務。然後回到駐地,一陣風地打來幾桶冷水沖洗一下,套上一件看起來還算乾淨的衣服,吆喝著去鎮裡。我們要趕在菜場關門前,去與那個賣菜的姑娘見上一面。

我們很爽快地選購著胡蘿蔔、捲心菜、空心菜、茄子、西紅柿等。每人選購一樣,就是為了有機會與她近距離地接觸一下。

那時我總是有一種錯覺,手裡提的不是菜,而是姑娘給的信物,心裡別提有多美了。

作為一個農民工,我們大家都是不善言辭的,但有一個人另外,他就是何震。何震常與我們談論文學,而且還隨身帶著一本厚厚的《辭海》。每到一個地方,看到誰家有年輕的姑娘,他就會扛著那本《辭海》坐在人家的門前讀。我知道他的目的何在,但效果怎麼樣我就不知道了,應該是沒有如願過吧。

也是因為何震在我們當中算是最有文化的人,每次去鎮裡採購,錢款都由他來管理。

有一次,我們各自挑選好菜品,姑娘將總價算好後,何震把錢捲成一團塞在她的手裡,然後推著我們離開。

何震跟我的關係最好,這個事他自然是提前跟我說過的。他其實是在錢裡面藏著一封信,而且這封信我還見過。一張薄薄的信箋,前面後面都寫滿了蠅頭小字,估計有好幾千。我只是象徵性地看了一下,因為太費力,以我的眼力,沒有放大鏡肯定是讀不完。

過了兩天,我們又去了姑娘的菜攤。姑娘一改往日遠遠看到我們就笑臉相迎的態度,對我們愛理不理。但何震是滿面的微笑,看起來很自信,倒是我們幾個,莫名地緊張起來。

姑娘全程都沒有與我們說過一句話,一副你們愛買不買的樣子。在她的冷漠面前,我們的信心簡直不堪一擊,碎了滿地。

那天,我們匆匆地買了菜,離開菜市場。一路上,大家都在討伐何震,取笑他的不自量力,但何震回報給大家的是一副燕雀安知鴻鵠之志的微笑。

接下來,我們再去姑娘的攤位時,她根本就不理我們,菜挑好了也不給我們過稱。我和其它人只得訕訕地離開,何震最後一個離開,臉上帶著微笑,從容不迫,還罵我們沒見過世面。

此後,我們就沒有再去過姑娘的攤位。有一次我們回山,看到姑娘在菜地裡摘菜,菜摘得滿滿的,正準備挑回去。

為了表示歉意,何震過去要幫她把菜挑回去,我們在一旁也紛紛擦拳磨掌,表示要為姑娘效力。

但姑娘卻滿臉的驚恐,最後反應過來,大叫一聲,拿著扁擔上下揮舞。如武俠小說裡面的高手一樣,全身被她織得密不透風。我們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最後狼狽地逃回山裡。

晚上,來了幾十個警察和治安隊員,每人手裡都帶著警棍和手電,將我們的駐點團團圍住。

所有人被關了二十四個小時後,還是工程方來了代表作出保證並繳納罰款,我們才得以釋放。一出治安大隊,工頭就對我們破口罵,一直罵到祖宗十八代才罷休。

多年後,我開車跟過那個小鎮,鬼使神差的又去了那個菜市場。菜市場還是原來的老樣子,並沒有什麼變化。來到了門口後,我猶豫了,徘徊了好一會,最終還是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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