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记——回忆我的外公

我的外公离开我十二周年了,那年,我不足十六岁。我出生的那天,外公和两个舅舅守在产房外,我们的情缘从我来到的那一刻就已注定,直到老人家离开。我的整个童年是在外公的抚摸和注视下度过的,亦可以说,直到他老人家离去,我才直到自己不再是孩子。慈祥、孝顺、倔强、乐观……关于外公的记忆永远都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丰厚,一切的故事宛如昨天。

外公是四川人,在大汉林立的齐鲁之地总嫌瘦弱,然而,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由衷的敬他一声“汉子”,无论是在大庆油田的战冰斗雪,还是为他挚爱的妻儿撑起一片天空。“我们小的时候,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和你外公一起过周末……”而今,我和小妹依旧愿意听母亲一次次重温这些过往,那是她心里的暖、心里的宝。

母亲说,每当外公从百余公里外的井场赶回家,就是一家人最欢乐和幸福的时光,外公会给自己的三个孩子买来最好吃的点心和他们想要的新算盘,教他们三姐弟下棋、做凳子、钓鱼,还会帮忙碌了一周的外婆将一整盆的衣服洗干净、将自行车修理好,在山东——那个传统文化最浓厚的地方,外公这样与众不同的付出让他成为了许多女人和孩童的向往。“我们穿上大雨鞋,去到鱼多的河沟,你外公会指挥我们用黄泥筑起两道拦河堤,只留下一段十来米的死水,把水抽干,里面的鱼就可以一网打尽。”时至今日,这样的画面依然是年过半百的母亲最美好的回忆。

母亲说,每当外公回家,全家人会坐在院子里开一次家庭会,开明的外公会让三个孩子畅所欲言,说说一个星期的喜怒哀乐,然后给自己的孩子们讲起外面那个他们还没看到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年复一年的时光没有让这样的传统被淘汰,反而历久弥新,直到有一天,当年三个依偎在父亲膝下的孩子都已为人父母,连我们这群孙辈都成为了围桌叙话的座上宾。如今,每逢周末,母亲都会通过视频与千里之外的我、远隔重洋的小妹相约,她说那是属于她的幸福烙印,她要传给我们。

“外公是个孝子,也是个慈父,从过年这件事情上很能表现出来。”母亲说,每逢除夕将至,儿时的他们会随外公外婆一起从山东启程、经徐州转车,回到千里之外的德阳,去看望外公心里最牵挂的那个人——他的母亲。三天的归途在拥挤和严寒中是那样的漫长,却也成了三姐弟贴近父爱最好的机会。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儿,母亲可以一面听外公用浓重的川音叙着故事,一面看着外公差遣两个舅舅去换车票、买驴肉、学会“男儿汉的本领”。

小学毕业那一年,外公突然很正式地对我说:“我外孙现在长大了,比我小时候学的东西多,我那时候年头不好、没上过学,只知道天是蓝的、草是绿的,连字也不怎么识。”那个暑假,外公每天都会让我给他念报纸听,还会拉着我听新闻、听评书,让我分享他学习到的知识和喜悦。如今,偶有怠惰的我会得到母亲一句“你外公都要比你用功学习”的批评,我的泪水总是会比平时更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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