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她与他相识多年终要修成正果,却因相府女儿横插一脚而各自成婚

潼安,帝都最西北边。潼安县丞林从恩府中,一大早,林府小姐锦瑟的丫环小喜就欢快的跑进了小姐的房间:“小姐,看看是谁的信!”

锦瑟不急不慢的仍然做着手上的绣工,只用那乌黑黑的深眸斜着望了望满脸笑意的小喜,果然,性急的小喜耐不住了:“小姐不是日盼夜盼尚公子的信吗?干嘛现在反而一幅事不关已的模样。”

“你这样嚷嚷,我还会不知道是谁的信?急也不急这一时吧。”“小姐真没意思!”小喜瘪着嘴把信递给了主人。

锦瑟接过信,前天才收到尚青云的信,没想到今天又来一封,足见他对自己是时常惦念的。展开信纸,他刚劲飘逸的字体跃然眼前:“听闻伯父即将调迁京都的消息,兴奋得几近一夜未眠!一别七年,终于可以见面了!我心中一直在勾勒你的影像,记得以前的你可是胖乎乎的,很喜欢赖在马上,不知人云女到十八变。。。”看到这里,锦瑟脸上露出羞涩的神采。

锦瑟与尚青云是订的娃娃亲,当时,两家都在潼安,尚父是一名驻军副尉,而林家是外放潼安的县丞,尚青云只大锦瑟不到两岁,边塞之地,也没有许多拘束,青梅竹马的一起过了近十年。尚勇渐渐官运亨通,节节高升,最终被召回京都,司职京畿卫,官至从一品,而林父则才因为夫人娘家的贤妃,求了恩旨,将他升了京府知县,一家人马上就能离开黄沙漫天飞,民风彪悍的苦寒之地了。

京都繁华,淑女雅士众多,听闻尚青云又是剑眉星目,年纪轻轻就司职军中护军参领,即有武将的虎虎英姿,又有京都佳公子的气度翩翩,想也知道不知多少名女淑媛会将他列为意中人,难得这些年他都时常有书信、物件寄来,情意绵绵的样子,想到这里,锦瑟不禁感到万分欣慰。

这边林父也正在着手交接,准备回京赴任。林胭氏兴奋的陪侍在旁,边关十几年,她做梦都想回到繁华富庶的京都,最重要的是,女儿锦瑟已经不小了,京都女子在她这样十七八岁的年龄,早就婚配,此次回京,总算可以将儿女的亲事办了。林从恩却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老爷这是怎么了,终于可以回京,却为何面带愁容?”林胭氏不解的问。“还不是想到锦瑟的婚事。早在两年前我们就向尚家提过让他们迎娶锦瑟,可他们说要等到我们回京再办喜事,为此我心中一直有疑虑,会不会是尚家嫌我们现在门不当户不对了,想拖延婚事,让事情不了了之呀。”

“我们不是早谈过这件事了嘛,想想还是因为他们是想大家团圆后风风光光、隆重的办亲事吧。而且青云与锦瑟素有书信来往,心意深连着呢。”“但愿是我多虑了吧。希望回去后他们就能顺利的成亲。锦瑟能有这样的好归宿,也了却我们的心愿。”

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林从恩一家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了京都。锦瑟好奇的望着车外车水马龙的市集,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街道很宽,两边商铺林立,热闹非凡,人头攒动,人们的衣着也是色彩丰富,不像潼安,黄沙经常扰得天地昏暗,人在户外也得包着头巾,行色匆匆,衣着也是单一简朴。小喜欢喜的不断发出赞叹,说这个女子的罗裙美,那个女子的头钗精致。

正说笑间,突然远远的望见一阵烟尘,前面的人群突然向两边散开,然后见两骑奔来。林从恩的家仆正准备策马避让,却见当先的那个勒住马绳,向他们的车驾拱手问询:“敢问尊驾是不是潼安来的林府?”

林从恩已经骑马先去府衙了,林胭氏以为是丈夫遣来接应他们的,便卷帘出去作答,不料才一出去,只听人一声欢叫:“伯母!”后面的那个青年已跳下马来,向她行礼。林胭氏一打量,他个头高挑,眉毛浓黑,双目炯炯有神,眉梁高挺,薄唇,整个五官深刻,武将打扮,英姿飒飒,活脱脱的当年尚勇年轻时的模样,不是尚青云是谁?林胭氏见未来女婿亲自来迎,人才又是这样出众,当下大喜,也昏了头,哪还记得什么忌讳,忙唤女儿出来。

朝思暮念的意中人居然就在帘外,七年的光景,他会是什么样子,见了自己又会作何想,锦瑟的心忐忑又激动,可也落落大方的下了车。尚青云待看清那娉婷的身影,不觉一愣,锦瑟这些年出落得虽算不上绝美,五官却也脱了儿时的圆润稚气,很清秀,因为在边关生活了十几年,她有一种京都女子身上少见的纯真气度,而且因母亲自幼请人教习琴棋书画,熏陶了不少书卷气,整个人显得格外出尘。锦瑟见到他,不由得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尚青云见到与心目中可爱形象迥异的娇羞女儿态,一时居然无言,还是锦瑟先行了礼,叫了一声青云大哥,才让他缓过神来。“哦,那就让我先护送伯母你们回府。今天家父在家设宴为你们洗尘。”

是夜,尚将军府,一派热闹,林尚两家终于欢聚。尚夫人拉着锦瑟的手疼惜万分,看是仍然非常喜爱她,尚勇虽不是如以前热络,可想也是因为在京已久,又官居高位,言行自然有所约束。席间,尚青云情不自禁的将热切的眼光不断投向锦瑟,看的林胭氏也觉心中有底。回家后,林从恩与夫人商量等公务安顿下来,便与尚家商量亲事。

一晃两月余,这段时间,尚青云不时会上门拜访,也会偶尔约锦瑟出去。两人一别七年,最初的窘涩过去,倒是有缘人不觉生疏,接触间拂琴、下棋、写诗、作画,谈天说地,相互爱慕的情意更浓。后来,林从恩嘱咐女儿要遵节守礼,近段时间就不要与尚青云单独见面了,锦瑟便知道他们的婚事可能要被提上日程了。。。

这天,锦瑟依在屋外的回廊柱上,望着小小的院落里种满的红红绿绿的植物发呆。林父被邀去尚府,已经下午了,还没有回来。锦瑟到底是小女儿家,心想她与青云成了亲,也算有情人终圆夙愿吧,琴瑟相合,以后会有多少情意绵长的日子呀。。。

正自想着心事,却见林从恩急急的的进了小院。锦瑟忙迎了上去,林从恩看了一眼女儿,双目通红,泛着怒气,锦瑟惊讶的看着父亲,着急的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锦瑟,你不要难过。”“爹爹,到底发生了何事?”

“唉,早该料到呀!那尚府,要退亲!”林从恩颓然的坐在了小院的石凳上,也没顾忌那火烧般的烫。锦瑟站在烈日下,却在听到这句话时立刻如置身冰窖,脑中有片刻空白,只得脱口而出一句:“他们为什么要退亲?”

“说的冠冕堂皇,什么尚青云马上要到北地驻军,不想耽误你的终身。其实是因为他们另有高枝,凌相看中了青云,要与他们家结亲!”“那,青云怎么说?”“他能说什么?做那一品大员的成龙快婿,比当我这寒酸知县的半儿风光多了。”

尖锐的刺痛自锦瑟胸中蔓延开来,不敢相信几天前见面还信誓旦旦的情郎今日就变心了。“我不信,爹爹,我不信。”

“事已至此,你就想开些吧,那负心人不是你的良人啊。”锦瑟转身就向院外走去:“我要去问问青云,我不信。”

林从恩忙一把拉住女儿,痛心的说:“为父还会骗你吗?尚家悔婚已成定局,那凌相,凌相的女儿如今正做客将军府中呀!女儿,他们官大压人,我们就不要再去招惹他们吧。”

锦瑟的脸色惨白,但却坚定的说:“求父亲让我见见他,如果他亲口说出要退亲,我也就死心了。”林从恩看到她这个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这是何苦?何必非要去听伤人的话,何必非要去受那耻辱呢?”

“爹,您放心,我只是要听他亲口说,看着我的眼睛说,他不要我。我不会吵,不会闹,不会丢林家的人。”她努力的挤出一丝安抚的笑容,然后就挣脱了父亲的手。。。

“林小姐还是请回吧,府上现有贵客,不方便接待小姐。”不出意外,在尚府大门就吃了闭门羹。“那你叫你家少公子出来,我有事找他。”“少将军不在府上。”“那我求见尚将军。”

“将军正有要事与贵客商量,姑娘还是请回吧。”“那我只好在这里等,直到将军现身。”门房看到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心中不忍,柔声道:“小姐,事已至此,你还是回府吧。”“不想惊动府上的贵客,就请代为通传,反正,锦瑟今日一定要见到尚公子!”

“哼,林府再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林小姐大白天跑到我们府上来,嚷着要见一个未婚男子,成何体统呀!”一个尖刻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原来是尚府的二姨娘,“小姐还未婚,这样在将军府门前抛头露面也不怕招人闲话。”

“以往我出入府上时,可未见姨娘有什么话说。”“小姐还真是坦然呢,以往你不顾礼数,不代表你就做得对呀。”“我只想见见我的未婚夫,确定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望姨娘成全。”“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凌相的爱女正在府中做客,少公子忙着陪她呢。”

“倒请姨娘明示,凌府的未嫁千金为何又会在府上,青云还不避嫌的作陪。”“小姐是明白人,何必非要挑明难堪呢。”“锦瑟与青云自小订亲,心意相通,有些事我定要亲自问过他方才能释惑。”

“我真佩服小姐的厚脸皮呢,说白了,我家少公子不要你了,你还这样不知廉耻的上门纠缠。”二姨娘鄙夷的说。

“锦瑟敬你是青云的庶母,但请姨娘说话自重,我与青云订亲有媒书为证,正大光明,我誓死也要让他给我交代个明白!”二姨娘见她神情吓人,也不愿在府门前将事闹大,便不甘愿的对她说:“随我来吧,让你死心也好。”

二姨娘带她从偏院进到青云所居之处,一路上,锦瑟心烦意乱,种种迹象表明将军府悔婚已是事实,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她固执的相信尚青云不会是负心之人。

几天不见,尚青云却瘦了好多,原来神采飞扬的一个人,现在却一身颓废气息,眼睛下也透着青色的阴影。锦瑟千头万绪,又气又疼又急,强迫自己调匀气息,才对他说:“请告诉我,几天不到,发生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府上竟要悔婚,而你,竟然不愿给我一个交待。”

“锦瑟,我也只愿这是一场恶梦!”她注意到他的手已经紧握成拳,而且包着白布,还隐隐浸着血丝,忙心痛的拉起他的手,一时间,伤心、委屈、害怕,这些因为事出突然来不及理清的情绪才冒了出来,珠泪也跟着而下。

青云见她这样,垂下头:“锦瑟,你我自幼心意相通,我心中认定的妻子只你一个,没想到造化弄人,你我竟无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相府不知道你我已经订亲?他们总不能这样不讲理吧?还是你,你变心了?”

“锦瑟,我心中所想,你怎会不知?我也不知我怎样会被那凌大小姐喜欢上,她寻死觅活的非要嫁我,她脚有小疾,凌相非常疼爱她,亲自登门提亲,甚至不惜出言威胁,如果不允了这门亲,他会对将军府、对你们不利呀!”

“他怎么能因为疼惜女儿的残疾,就干出这么无理的事来!”“锦瑟,凌相是皇朝手眼通天的人物,即使是皇上,也要忌他三分,我们又有何法。”

“尚青云,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懦弱的人,亏你还是个武将!他,堂堂相国,就可以这样只手遮天了吗?不行,我要问问那凌小姐,她凭什么要横插进来,拆散人家的良缘,我就是告御状也要讨个说法!”

“锦瑟!”尚青云紧拉住他,受伤的手因为用力,吃痛的头上渗出汗来,“你以为我没有抗争过吗?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吗?凌相的手段你是想不到的,我不能为了我自己,害了一家几十口人,也害了你呀。我有多不甘!明明我们就要成亲,明明就只等这么一段时间。”

锦瑟见他眼神透出的沉痛、愧疚,翻腾的就像一个旋涡时,知道事已成定局,一时之间竟有万念俱灰之感,只呆呆的拉起他的手:“这手,是怎么伤的?”“听到父亲说我必须娶凌小姐时,拍碎茶杯弄的。”

锦瑟的泪水,滴落到他的手上:“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们会真正分开。。。”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尚青云见她这样,顾不得之前两人虽相亲却恪守的礼数,搂她入怀。

锦瑟贴着他结实的胸膛,这是第一次,却也是最后一次,她的泪浸湿了他的衣衫,过了不知多久,再不舍,也终是抬起头来,凄然一笑:“那么,以后保重。”

尚青云见她泪眼婆娑,不知该如何劝慰,冲动下只循着本能将唇压向她已失去血色的唇,却被锦瑟轻轻挣开:“我与少将军缘尽于此,就此作别!”说完,有些踉跄着奔了出去。

尚青云的手维持着向前拉住她的姿势,久久没有放下,呼吸间似乎还有她身上的芬香,她却再不会属于他,不舍、不甘、愤恨,他重重的将伤了的手砸向石桌,让身体的痛来缓解心中的痛。。。

眼泪流下来,干了,又流下来,又干了,面上似乎已起了一层泪盐,一日之间,她所祈盼的幸福就这样灰飞烟灭,接近幸福的顶端,却重重的跌了下来,太快,太突然,她的心已经痛得麻木,痛得疲惫。好几天了,林胭氏看着女儿不思茶饭,呆呆的样子分外心疼,而无论她怎么劝,她都像是没有反应一样,除了呆坐,就是在屋内整理尚青云写给她的书信,送给她的礼物,一遍遍的重复,有时,看着信笺,她会突然笑出声,还露出那种幸福的羞涩的笑容,然后又像是被惊醒般,陷入混沌式的沉思。。。

过了半月,尚府少将军与凌府大小姐成亲了,婚礼隆重,震动皇城。当天,尚府送来了一个木盒,里面装着锦瑟曾经送给尚青云的刺绣、香囊等物,还有书信、诗画等,来人转达:“这些物品尚府觉得留在府中,是对新妇不敬,就退还林小姐,请小姐早日忘了旧事,早结良缘。”锦瑟在屋内整理了一天,夜里,小院内传来火光,那个木盒以及之前尚青云给她的种种,都付之一炬。。。

春去秋来,锦瑟的婚事,成了林家最头疼的事,别家小姐到了这个年纪,有这样的才貌,说亲的媒人早踏破了门槛,可现在的林府小姐却让人避之不及,这世上的事,坏事总是像长了翅膀,传的又快又远,尚府与林府订亲的事知道的人本不多,可是现在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尚府退亲她娶,林小姐被抛弃,因为被退亲,一个未嫁姑娘的德行问题渐渐被传得不堪。锦瑟总是沉默着,林从恩看她死气沉沉的样子,想到尚府带来的羞辱,心情也愈发暴躁,盘算着怎么也要让她快快出嫁,平息外面的传闻。

终于在初冬时,京都很出名的富商陈开上门提亲,林从恩本以为陈开是要给他的独子下聘,得知是为他自己求填房,心中不满,便婉拒了媒人,可等人走了,冷静下来一想,陈家是出了名的富甲一方,与京都的许多大员都有深交,虽然年龄大了点,可长相也算端正,性格也还好,女儿眼下这光景、名声,能嫁入这样的豪门也算不亏了,想着想着就觉得错过一门良缘,懊悔不已。不过第二天陈开又遣了一名媒人上门来求亲,以示诚意,矜持了一会儿,林从恩便允下了亲。林从恩心中高兴,但想到女儿那沉默寡言的样子,又有些担忧,便让妻子好生去劝。

林胭氏忐忑不安的到了锦瑟住处,见她正埋头刺绣,几个月下来,她消瘦的不成样子,白色的衣衫轻飘飘的,看着林胭氏眼泪马上就下来了。锦瑟让母亲坐下,听着母亲说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林胭氏为难的打破沉默:“母亲也知道委屈你了,可是现下这种情况,外面蜚短流长的,你成了亲,也就平息了外面的流言。那陈开除了岁数大点,倒也没什么不好,而且据说和他原配夫人是非常恩爱的,连个侧室也没有,这很少见,是个重情的人。”

锦瑟听到这里,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里有了一抹坚定:“母亲,不用说了。你让父亲问他,是不是以后也不会娶妾,如果他说是,我嫁!”

因是续弦,陈家没有大肆张扬,不过聘礼倒是让人侧目的贵重。婚期很急,就定在新年后。这天,锦瑟在屋内试嫁衣,订下亲后,她的神色好了许多,眼角眉梢间终于久违了一点点生气。

这天,去街上采买针线的小喜回来了,慌慌张张的,又望了她半响,望到锦瑟都感困惑了,她才终于一跺脚,递给她一个团着皱巴巴的纸条。锦瑟打开一看,熟悉的笔迹跃然眼前:“万业寺后面树林,老地方,明日酉明,请务必来见!”小喜怯怯的望着小姐:“我也是看少将军求得可怜,小姐去见见他吧,说不定会有转机。”

锦瑟道:“该说的,我们之间早就说清了。你不要给林府、陈府带来麻烦。”“小姐,您就去见见他吧。少将军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对您讲。”“此事,永不要再提了!”锦瑟轻轻的将那个小条揉碎,止住了她的话。

正月十六,林、陈二府联姻,锦瑟成了陈家的新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