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故事:魂魄救母

唐高宗年间,益州金水县长合村里,居住有一户姓殷的人家,男主人殷襄本是一饱学秀才,却因时运不济,屡次参加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无奈在村上学馆里当了个教书先生,靠微薄地收入维持一家生计,娘子殷氏早年在生育儿子金堂时落下病根,一年四季都得服用药物来调理身子,花费甚大,因此生活日渐艰难。


金堂自幼就特别孝顺懂事,才满十三岁已像一个小大人般,把母亲照顾得无微不至,殷襄很是欣慰,就同儿子商量,家里已是入不敷出,想去京城长安拜访以前读书的同窗周桐,听闻现今已经是刑部官员,若能得他帮忙,谋个出身,到时把母子俩接到长安,天子脚下,名医汇聚,便能彻底治好他母亲的病。

金堂闻言自然高兴,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尽心尽力侍奉母亲,等候父亲的好消息。

可惜的是,殷襄一去三年,消息全无,殷氏日夜挂念丈夫安危,寝食难安,病情愈加严重。金堂看到母亲身子一天比一天虚弱,心急如焚,很想去长安寻找父亲,但母亲显然受不了长途跋涉的艰苦,独自一人去,又放心不下母亲在家。金堂左思右想,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村外连接南北县城的官道上,每天人来车往,商旅不断,说不定就有从长安回来的旅客,可以向他们打听父亲的消息。

金堂马上付诸行动,每天一有空就来到官道上,拦住过路的商旅询问:是否是从长安回来的?可曾听过殷襄这个名字?许多客商感动于他的一片赤子孝心,纷纷表示若日后去到长安,一定替他留意殷襄的下落。金堂连连致谢,深愧无以为报,索性在官道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茶铺,为过往客人提供茶水,因为要随时服侍母亲饮食起居,不能整天呆在茶铺内,便写了一张告示贴在门口,上面写道:“免费供应茶水,大家自取自用,如果有知道金水县长河村殷襄消息,请留言告知,殷金堂跪谢。”

一天早上,金堂听到母亲在不停咳嗽,把烧好的茶水送到茶铺后,便赶紧去县里药铺抓了些止咳草药,准备回家煎给母亲服用,谁知道刚一出药铺门,就见两个捕快迎面走过来,一左一右揪住他说:“殷金堂,有人告你,快随我们去见官。”当下不由金堂分说,把他押到了县衙的大堂上。

金水县的县官吴永,是个靠关系走后门上任的庸官,办案特别糊涂,百姓们暗地里都称他是梁山伯的军师——无(吴)用。

金堂糊里糊涂跪倒在堂下,就听吴县官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殷金堂,你为何在茶铺的茶水下毒,害死褚员外,还不从实招来。”

金堂吓了一跳,连忙回答说茶铺的茶水都是自己每天从村中水井里打上来烧开后,送去茶铺,方便来往行人解渴,事先根本不知道是哪些客人会饮用,怎么会去毒害褚员外呢?

吴县官一指跪在一旁的一个青衣小厮,说这就是褚员外的跟班褚云,案子就是他报的。

原来褚云今早跟随主人褚员外出访友,经过官道旁的茶铺时,因为一时肚子痛,跑到茅草丛去解手,褚员外就说在茶铺一边喝茶一边等他。谁知道褚云解手回来后,发现褚员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已经死了,慌乱之下,正好看到茶铺告示上有殷金堂的名字,便到县衙报官。

金堂连叫冤枉,吴县官就说,仵作正在检验尸体和茶壶里的茶水,如果确认褚员外是喝了茶水中毒,供应茶水的人自然脱不了干系。

不大一会儿,仵作走上公堂,禀报说已经检验清楚,褚员外确实是被茶水毒死,吴县官当即把惊堂木一敲,要金堂认罪。

金堂面对飞来横祸,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就把父亲外出音讯渺无,母亲染病在床,自己因为要照顾母亲,无法离家寻父,才想到在官道上免费提供茶水这样一个办法,希望能从过往商旅中,打探父亲的下落,求人在前,怎敢存害人的心思,何况这个茶水铺已经开了三个月,一直平安无事,实在不知道茶水里怎么会有毒。

“大胆狂徒,竟敢狡辩,先打三十大板,再关进大牢慢慢审问。”吴县官不由金堂分说,叫衙役拿下,结结实实打了三十大板。

金堂被打得皮开肉绽,强支撑住身子磕头如捣蒜,请县老爷明察,务必要早日抓住凶手,还自己一个清白,因为家里的母亲还在苦苦等着他抓药回去。

吴县官根本不顾金堂的哀求,退堂而去。

昏暗的大牢里,金堂一筹莫展,身痛心更痛,虽然已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碎银打点,拜托牢头派人去告知母亲殷氏,就说自己是到外地去找神医来替她治病,请她安心在家等待,却又担心一旦母亲知道儿子坐牢,肯定会受不了这个打击,如果母亲有什么三长两短,真是万死乃辞其咎。

金堂在牢里度日如年,内心焦灼万分,恨不得身生双翼,飞到母亲身边。

牢头见金堂生得眉清目朗,五官端正,根本不像穷凶极恶之徒,动了恻隐之心,偷偷告诉他,被毒死的褚员外是吴县官的顶头上司,益州知府老丈人褚老爷的儿子。褚老爷已下令吴县官如果一个月内破不了此案,就必须拿殷金堂来替他儿子偿命,吴县官没有查案的本事,到时金堂势必难逃一死。

金堂得知这个消息,霎时心凉了半截,寻思一月后必定会被当做凶手斩首,这件事情也一定瞒不住母亲,自己枉送性命也就罢了,不但连累到母亲,更辜负了对父亲的承诺。

夜半三更,金堂躺在牢房的干草上,在黑暗中依旧大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牢顶,心里不断想着:我要出去,我要去看望母亲。就在这时,忽然觉得身子变得轻盈起来,好像能飞一样,当下欣喜若狂,也不知怎样便离开了牢房,脑海里想着回家的路,飘飘忽忽地回到了家中。

刚进屋,就听到母亲卧房里传来殷氏一声接一声地剧烈咳嗽,金堂关心情切,一把推开房门。

一盏残灯,照着殷氏骨瘦如柴的身躯,几天不见,母亲竟然憔悴如此,金堂心如刀绞,扑通跪倒在床前,轻声呼唤。

殷氏睁开眼睛,见是儿子,喜极而泣,说这几日好担心他像他父亲一样一去不复返,谢天谢地,总算平安归来了。

金堂想到自己的凶犯身份,在家已是不安全,也许天一亮捕快就会上门抓人,必须马上离开,就把母亲扶起来,说前几天已找到一个神医,这就去神医家治病,一边把母亲背在背上,出门而去。

金堂早就知道官道茶铺后面的大山上,有数间采药人秋季上山采药时歇脚的草棚,如今还是初夏,无人居住,趁黑把母亲背到此处安置下来,撒谎告诉母亲说,神医到山中采药未归,且在这儿安心等待。

殷氏对儿子说的话自然深信无疑。

金堂也不去想自己飞来飞去的本事从何而来,白日去山中猎些野鸡野兔,采些菌菇蘑菇回来,煮熟后让母亲食用,晚上就飞去长安,寻找父亲下落。只是找遍了长安城内所有角落,连皇宫内院都去了,就是没有看到父亲身影。

莫非父亲不在长安,天大地大,这可怎么是好呢?金堂暗自着急,只得扩大范围探寻。

金堂每晚四处飘荡,一夜比一夜着急,因为知道长此下去,母亲必定起疑。

这一晚,金堂如心有感应一般,来到一处官衙内,看到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正倚窗而立。金堂望着那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身影,忍不住试着叫了一声:“父亲”,那男子回过头,果然是殷襄,金堂欣喜若狂,正想上前与父亲相认,忽然觉得身子不受控制一般的四分五裂,瞬间失去意识。

见天已经大亮,儿子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来请安,殷氏有些奇怪,出门四处找寻也没有看到金堂,顿时着急起来,就一边喊着儿子的名字一边走下山,跌跌撞撞的来到官道上,抬头忽见前方一骑骏马飞驰而来,眼看就要撞上,吓得惊倒在地。

马上的男子赶紧收住缰绳下马,把殷氏扶起来,两人四目相对,皆齐齐大叫一声:“相公!”“娘子!”那男子赫然正是殷襄。

夫妻俩久别重逢,恍如隔世,殷氏一把拉住丈夫,哭道:“金堂不见了,快去找我们的儿子。”殷襄脸色大变,忙把殷氏抱上马,向县衙刑场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听见三声追魂炮响,殷襄快马加鞭,一路大喊:“刀下留人!”可惜仍是晚到了一步,等夫妻俩赶到刑场,只看到一具被斩首的尸身,殷襄一口献血狂喷而出:“我的堂儿!”踉跄上前,一把抱住尸身痛哭,殷氏仔细一看,立时昏死过去。

金水县当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无用”的吴县官连同褚老爷同时被关押大牢,据说是因为吴县官审案不清,屈杀人命,褚老爷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被钦差殷襄殷大人抓到实证,依法判刑。

冷风咧咧,伴着殷氏呜咽声声,在山中回荡,殷襄站在山上草棚前,泪如雨下,想着金堂为了保得母亲周全,竟然硬生生魂魄离体,可恨最终却被昏官所误,当做凶手斩首示众,肉身被毁,魂魄便随之消散,的儿子就这样屈死黄泉。

害死褚员外的真凶其实就是褚云,因为他觊觎褚员外身上的一块宝玉,借路边茶铺下毒,谋财害命。在殷襄细查之下,此案顷刻水落石出,只是天意弄人,虽然凶手伏法,却救不回金堂性命。

“金堂,是父亲误了你呀。”殷襄回顾以往,万分自责。

当年殷襄到长安后,周桐刚刚外调离京,等殷襄千山万水地赶去,周桐又调回了京城,一路错过,等两个老朋友好不容易见面,时间已蹉跎了三年,周桐谈话间告诉殷襄,他家乡金水县刚上报了一个命案,凶手名叫殷金堂。殷襄大惊失色,说儿子忠孝仁义,一定是被人冤枉,恳求周桐想办法救儿子一命。在周桐的举荐下,殷襄得蒙皇帝高宗召见,高宗十分赏识他的才学,破例封为钦差大臣,当下领了圣旨,便急急返回金水县救子,一路上似乎都听到儿子焦灼呼喊父亲的声音,心中早生不祥之感,果然应验。

“金堂,金堂,你回来吧,母亲想你呀。”殷氏对着大山呼唤着儿子名字,再也不肯下山。

殷襄当即把官辞了,伴随娘子住在草棚内,希望儿子在天有灵,能听到父母的心声。

当晚,殷襄做了一梦,梦见金堂对他说,一年后就会回到父母身边。

不久后,殷氏怀了身孕,殷襄想到梦中情形,告诉了娘子,夫妻俩喜极而泣。十个月后,孩子平安出生,果真同金堂小时候一模一样,一家人终于再次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