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初中的时候,安琪的父母就觉得她不是一块读书的料,因为每次考试安琪的成绩都只能在及格线上徘徊。不过在学手艺方面,小妮子倒是很机灵的,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中考过后,安琪的父母将她送到一所技校学习理发。
毕业之后,安琪的父母以农活很重为由,执意要求安琪先在家帮忙干活一年再做打算,而她辍学的哥哥整日都在家打游戏。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一年,安琪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家,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经过学校的推荐,安琪来到了师大的一家理发店。店长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上去并不那么和善,听说之前有几个女孩因为忍受不住她的脾气都走了。现在留在店里的唯一一个女孩是店长姐姐的女儿,还有两个年龄稍比安琪大一点的男孩,一个叫苏秦,另一个叫孟雨。
安琪第一天上班,就是给客人洗头按摩。店里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店长安排安琪先给她洗头。安琪领着女孩走到了洗头室,并让女孩躺了下来。
试过水温之后,安琪用自己在学校学到的手法给女孩洗着头。大概是时间久了,安琪竟有些忘记了学过的手法,甚至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度去给客人按摩才合适。
想想早上出门的时候,母亲还恶狠狠地把自己臭骂了一顿。“死姑娘,不好好读书,又不想在家帮忙干活,好了,现在你就滚吧,最好别回来了。”安琪走的时候,她的哥哥坐在自己的卧室打着游戏,连一句告别的话都没给安琪说。
“哎,你怎么回事?你弄疼我了”女孩大声地吼着安琪。
安琪慌张地给女孩道着歉。“不好意思啊,很久没有给别人洗头了,把你弄疼了我很抱歉。”
“不会洗头那你还来这里干嘛,你可以去餐厅洗盘子,不用带脑子也能洗的,真是的,不会洗就别来理发店啊。”女孩很生气地盯着安琪。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为了表达我对你的歉意,你这次洗头的费用我来出行不?”
女孩直起身子坐了起来。“你以为你谁啊?要不我把你弄疼了然后再给你钱,你要不要?”
店长听到了洗头室里的争吵,赶紧接来一杯热水递到女孩面前。“妹妹,怎么啦,干嘛生这么大的气?”
“怎么了?你要问这个女的,问问她都干了什么,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店长把安琪叫到一边。“安琪,怎么了?你怎么把客人惹得这么生气?”
安琪一边哭着一边道歉:“店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好久没有给别人洗头了,所以刚才力度用大了点,弄疼了她,对不起,对不起……”
“小妹,真是不好意思啊,她是今天才来的,你不要生气了,今天我就免费给你做头发你看怎样?安琪,去外面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去帮帮他们”店长不耐烦地看着安琪。
安琪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伤心地走到了苏秦的身旁。“请问我可以帮你做点什么吗?”
看着哭红了双眼的安琪,苏秦停下了手中的吹风机,“你去给我买点绝味鸭脖来吧,没事的,慢慢来”。
安琪接过苏秦手中的钱,快步朝着店北方向新开的绝味店走去。回来的时候,女孩生气的白了安琪一眼。安琪将手中的绝味递给苏秦后,又被店长叫到了洗头室。
“你注意点啊,别再弄疼了其他客人”。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安琪提了提嗓子。
下班后,安琪收拾着自己的物品准备回店里给她安排的宿舍。
“等一下,你是叫安琪?你要回家了吗?”苏秦叫住了安琪。
“嗯,是的,我叫安琪,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我住店里给我安排的宿舍,你还不回家吗?”
“我家远着呢,我也住店里安排的宿舍,你可以搭我摩托一起回去。对了,我叫苏秦,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哦,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总有一些难伺候的客人。”
“嗯,苏秦哥你好,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
安琪坐在苏秦身后,看着后视镜里俊郎的苏秦,笔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黑色的眼镜,天蓝色的衬衣搭上青黑色的牛仔裤,和她想象中的恋人一样。渐渐的,安琪心里觉得暖和了起来。
六公里的路程,此刻却觉得好近。
宿舍楼下有一家烧烤店,苏秦每晚的夜宵都是在这里解决的。苏秦停下了摩托,拉着安琪找了一排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在聊天中,苏秦这才知道安琪的家境,家里不喜欢她,连生活费都没给,是安琪在上技校的时候省下来的。父母种地的钱却都给了他哥哥买车,对于安琪,他们从来都是不管不问。
听到这里,苏秦看着坐在对面的安琪,“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父母,哪有对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顾的,太可恶了。”
安琪苦笑了一声,“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才会选择尽早出来工作,目的就是单独自己生活。”
对于眼前这个小自己两岁却比自己坚强的女孩,苏秦心中除了同情和怜爱就找不到其他词来表达了。
如果没有聊天,或许安琪还会像平常一样,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吞进肚子里,可是现在,几瓶啤酒下肚,像是被斩断了的泪腺,安琪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
旁边的几个大哥听到安琪哇哇的哭声,以为是苏秦欺负了这位姑娘,一个大哥拿着一个空瓶子走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了苏秦一眼,“小子,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信不信老子揍你?”
安琪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地站了起来,“大哥,你误会了,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是有些难过,所以才控制不住哭了出来”。一番解释过后,那位大哥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留下安琪和苏秦两人相视着笑了起来。
“哎,你知道吗,刚才我以为他真的就要动手打我了,吓了我一跳。下次别在这种场合哭了,不然别人又以为是我欺负你了”。苏秦开玩笑地说着。
回到宿舍洗过澡之后,安琪拿出了手机,有一条未读短信:
不好意思,刚才只顾着给你递纸,都忘了借我的肩膀给你靠靠——苏秦。
安琪回复着短信:哼,就是,刚才我哭的那么伤心,你也不安慰安慰我,记住,你还欠我一个肩膀。信息发送了几分钟,安琪也在等待中渐渐睡去。
第二天早上,安琪来到了店里,苏秦在给客人做着头发。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安琪紧张了起来。她不安地等待着店长来发脾气,可是一早上过去后,店长却对昨天的事只字未提。
正当安琪还在纳闷的时候,孟雨走了过来,“安琪,你要谢谢苏秦,早上店长来的时候还很生气呢,要按照她的脾气,今天你可能就要被她骂走的,还好苏秦在店长面前给你求了好久的情,店长这才让你留了下来的。”
安琪听着孟雨的话,悄悄地看了苏秦一眼。
中午下班的时候,苏秦载着安琪来到了一家面馆。
“帅哥,这次怎么还带着妹子来了?说着回头对着厨房叫唤,大碗的软哨面不加醋不加花椒。”面馆的老板笑着看向苏秦。
“嗯,我的还是老规矩,至于她的嘛,你问问她吧。”苏秦回答着老板。
“我的就一碗小碗的泡椒竹笋面吧,多放一点醋,不要香菜和葱。”安琪对老板说着。
匆匆地吃完面过后,安琪抢着买了单。
“你不喜欢吃醋吗?多吃醋对身体有好处呢?”
“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吃酸的东西,每次只要一吃酸的东西,我的牙齿就会发痛,再说了我还没有找到那个值得我吃醋的人呢?”苏秦哈哈大笑了起来。
安琪记住了苏秦的习惯,不吃醋,不吃酸的东西,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生怕自己会忘记似的。
隔上几天,苏秦就会拉着安琪出去兜风,贵阳六月的晚上,再燥热的空气也抵挡不住摩托车高时速掠过的凉风。
两年后,安琪不再是一个洗头妹了,她现在开始给客人理发。因为店里的安排,苏秦也被叫到了另外一个在花溪的新分店担任店长。
在苏秦去到新店的第二天,出事了。
那天下着小雨,苏秦骑着摩托车在去理发店的路上,由于浓雾的影响,一辆货车朝着苏秦撞了过来。下午医院才打来了电话,当安琪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着急地哭了出来。
医生告诉安琪,苏秦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他只能坐在轮椅上面,苏秦会变成一个植物人。
看着此刻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苏秦,安琪又开始抽泣起来。
下班之后,安琪就立即朝医院赶了过来,她每天来回穿梭在医院和理发店之间。这些天,她连宿舍都没有回过,一直守在苏秦的身旁。接连好几个晚上,她都没有合过眼,她怕看不到苏秦会在某个时刻睁开眼睛。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苏秦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安琪拿出了手机,播放着那首“我比想象中爱你”,这首歌是苏秦醒着的时候最常听的一首。
终于发现我比想象中爱你
只是一时不小心错过了你
每当夜深人静我诚实的分析我自己
总会从梦中惊醒
还是不可否认的
我比想象中爱你
安琪一遍一遍重复播放着这首歌曲,希望苏秦能听的进去。两年来,安琪一直把自己对苏秦的感情藏在心里,始终没有表露出来,那一句“我喜欢你”在安琪心里藏了整整两年,她只是在等苏秦先开口而已。她深情地看着苏秦,把苏秦的手拿到了自己的脸上。
“苏秦,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能这样抛下我一个人,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前些天才学会了做你最爱吃的甜点,求求你快点醒来。”
“我知道你也喜欢着我,只是你一直没勇气说出来,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说那几个字‘我喜欢你’。”安琪握着苏秦冰冷的双手,泪水从她的两颊流了下来。
转眼之间已经是2014年的九月,安琪推着苏秦来到了街角的那家面馆,一对小情侣坐在安琪她们左边。
“叔叔,我们要两碗软哨面,我的那碗多加点醋,我男朋友那碗不要放醋和花椒,谢谢。”
安琪转过头看着苏秦,这话仿佛在哪里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