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旧事系列一:小时候的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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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左岸,编辑:墨淺,祝您生活愉快!

我们从小是在爷爷奶奶家自建的四合院子里长大的。

我们,是我和我的同胞妹妹还有两个年龄相差几岁的堂妹。

四个小女孩,在那个曾经的四方大院子里,度过了最快乐的童年,从呱呱落地到有女初成。

我们曾经睡在一张床上,穿过同一件衣、一条裤,用过同一个摇摇椅,玩过同一个洋娃娃。

轮到最后一个小妹妹玩的时候,那个娃娃已经缺了一只眼睛,脸也洗不干净了,我还用妹妹的旧裙子给那个娃娃缝过衣服。

我们的这个四合院,不是北京皇城里四进四出的大宅子,就是个普普通通四面高墙围起来的一个大院子。

是爷爷用了半辈子的积蓄和退休抚恤金买下退休所的一块空地,修整后自建来退休养老的田园居所。

我们出生以前这个院子就已经繁花叶茂了,这一方院子,倾注了爷爷奶奶无数的情感,载满了太多爷爷奶奶细碎的爱情生活,也装满了我们四个姐妹的童年趣事。

关于爷爷如何办手续拿到土地证,如何亲自添砖加瓦,置办每一个家具,种下每一株花草的前后故事,我们从小听得耳朵要起茧子。

这个四合院占地六百多平,东南西面盖了屋,北面立了大门修了凉棚。

院子够大,文化人的爷爷将大院规划的错落有致,色彩缤纷。

有菜田,搭了一个小温棚,还修了花圃,盖了狗屋鸡舍和纳凉的茶棚、停车棚。用现代的眼来看,那可是别墅豪宅。

小时候印象最深的,是爷爷不辞辛苦,自修小水渠,从院外老远的小溪里引了水来灌溉他的花花草草和各色蔬菜。

每到要灌水的日子,我和妹妹们就来来回回的奔跑于小溪和引水小渠间,负责照看引水不被堵塞,顺便光了脚丫踩着水花,打打闹闹过一天。

冬天,大雪后,我们扫了积雪堆起四个雪人,还给它们分别起了名字,穿上各自的旧衣服。装扮成我们的样子,让雪人立在院子里,替我们站岗。

等雪人融化成冰碴了,就跟着爷爷一起把冰碴子铲到菜田和花圃里,爷爷说来年的菜肯定长的特别肥。

春天里,我们四个半大的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在菜田里埋土豆的种子,插南瓜苗,点豆子,撒菜籽,争抢着种自己喜欢的花种。

我们这个年代的孩子已经没有机会接近农事了,毕竟是在城里,农村田间地头的故事离着我们十万八千里。

倒是在爷爷奶奶自建的大院子里,得以尝遍了悯农的乐趣。对于城市的孩子来说,这是格外的幸福。

我们种下的豆子每过一天就抛开土层看看,咋还不发芽呢?然后,奶奶种的豆儿早就冒出土层了,我们的却一直不发芽了……

初夏的时节,我们的四合院,满院子红、黄、紫、粉各品种的花儿摇曳的迷人眼,蝴蝶和蜻蜓还有花大姐不需要去郊外也能随便捕的到。

而我们四个小孩子,最动心的还是那一洼菜田和百宝箱一样的温棚。菜田和温棚加起来不到200平米的土地上,却总是能应着季节变化出各种好吃的,青菜萝卜豆角辣椒、茄子土豆,东南西北各种瓜,甚至还有一棵杏子树。

这一小片并非真正农田的土地,满足了我们小时候的馋嘴,也养活了奶奶的几只鸡鸭和一只大黄狗。

我们在温棚里偷偷摘西红柿,小青瓜,四个小人儿,一人摘一捧嫩绿的、彤红的,到自来水管下一冲洗,咬一口嘎嘣脆,清香满口,各自得意。

西红柿,则留着下午上学时,带到学校去,课间的时候当了零食,咬破一个小口吸吮里面甜甜的汁水,这一下午就都不会打瞌睡了。

为什么要偷偷摘呢,因为爷爷说过,这棚里的菜是要等到周末各婶子,阿姨们摘一篮带回家的。

有时候我也看到这些红的绿的蔬果和半打的鸡蛋出现在小学语文或者数学老师的自行车篓子里。

我是说哈,为什么我语文老师总是如此的偏袒我,课外故事书,总会给不是第一名的我先看,作文里用错一个成语也是要挨骂的。

而那分数的乘除法我总是做不对的数学,却从来没挨过凶巴巴数学老师的打。

现在想来,这秘密都是在那种满果蔬的温棚里和鸡舍里了……

奶奶在菜田的四周竖起了竹栅栏,豆荚爬满栅栏的时候,正是暑假,我们四个会在豆荚盘起的阴凉底下,搬了小桌子写暑假作业,或者翻看故事书。

翻一页书,眼睛都不抬,顺手扯下一只肥嫩的豆荚,连皮带豆一起嚼着,真是清甜,都不用洗,也吃的很香,挺过瘾。

四合院里的每一间屋子,都有我们小时候过家家的影子,当过办公室的小姐,也演过宫廷里的格格和妃子,争抢着扮紫薇和小燕子就是没人愿意演皇后。

把奶奶新买的彩色床单翻出来披在身上,当宫女的裙子,被奶奶发现后满院子追着打,被抓住的那个算倒霉。

我们四个小女孩就是这样天真无邪,又无忧无虑的在这个四合院子里,跟着爷爷奶奶,一天天,一年年,长成了大姑娘。

四合院的南屋里,我曾有一张斑驳的大书桌和一个旧书架,那是奶奶不知道从哪个叔叔家淘换来的旧写字台,虽然很多地方都掉了漆,但小学五年级的我,还很是喜欢,我的故事书是有地方放了。

书桌正对的小窗可以看见湛蓝的天,和那片种满各种绿色叶子的菜田。在这张书桌前,我第一次读完了《红楼梦》,也第一次开始写日记。

对着没有一丝白云,蓝到透心的天,不知道自己做过多少白日梦,也许这颗文艺的心,从那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吧。

我的二妹,在这个院子的许多角落里都藏过她的零花钱,小时候下午上学前她看的最严的是她的书包,因为她怕我偷了她的零花钱去买故事书。

三妹小的时候,曾坐在菜田里最大的南瓜上,提着她的小包裹,给大人们说那是王子来接公主的南瓜马车。

最小的妹妹,我曾抱着她在菜田里抓花大姐装在玻璃瓶里,用来教她学数数。而她则是在这个院子的水泥地上,用我上书法课的毛笔蘸着水学会写字的。

上初三以后,我告别了这个大院子。告别了童年岁月!

光阴流逝,童年远去,也因为学业,我们四个人,陆续回到自己父母身边,上中学,大学,一路念书升学长大成人,各自远嫁他乡成家立业。

我上高三的时候,就听说市政改造,在百米外的空地上建了民族技术学校,小溪也被填埋变成了宽阔的大马路。

断了水源的菜地和花圃也逐渐失去了生命力,温鹏里的青瓜和西红柿也逐渐没了它的魅力,水果摊上外来的新鲜蜜瓜和少见的荔枝比它们更有吸引。

自来水灌溉种出来的蔬果,再生态环保肯定是不如菜场买的方便又经济,爷爷奶奶坚持了二年,终于还是填平了那一大片需要花时耗力费钱的菜地和花圃,当它们被填平,打上水泥封尘在地下的时候,爷爷奶奶肯定是难过的。

但是没办法,年轻人是没人愿意去费这力气的,爷爷奶奶老了,也种不动了。

当这偌大的院子,失去了鲜花和绿叶的茂盛,失去了鸡鸣狗叫的活力,也就格外显得荒凉与落寞。

大三那年,爷爷说,两个老人无法打理这偌大的土地,光是给庭院扫灰尘也要耗费半天光景。最终是卖掉了一半的宅基地,中间又隔了一道高墙,一个大院分成了两个小院。

南屋窗前的书桌和蓝天下的梦,同菜田花圃一起留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越来越多的邻居搬进了商品房,熟悉的人烟逐渐稀少,那个曾经如伊甸园一般欢乐的田园住宅,将会被市政规划,盖出高楼大厦,修成广场。

三年前爷爷去世,奶奶一个人守着她那剩下一半的旧院子,守着她的老屋,守着爷爷的旧物和如烟往事。

没有人能劝得动,让她与儿女同住搬去楼房,这里藏着她半生的时光,一辈子都讲不完的家常故事,她自然是舍不得。

我想起《飞屋环游记》里的场景,花田月下相爱的人,随着时光一天天老去,陪伴过的人和事总是要散的。爷爷奶奶四合院里的每一天日辉月明,也成了一部旧电影。

2018年,全国都在国家土地政策的驱动下,旧城改造。奶奶的老院子当然也在被改建之列。

曾经花田菜畦的丰收,草长莺飞的田园生活只能是历史烟云,而历史是留在记忆里或者写进书里的,它不可能永永远远的与时代同步存在,除非它变成了文物。

而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四合院,不过是万众生活历史里的一粒尘埃,一道民间疾苦的缩影,它存在的意义,就是陪伴我们长大。

经过几番的思想斗争,奶奶也想开了,她同意带着回忆和不舍搬进那如同抽屉一般的高楼去。

很快,我们小时候生活的四合院将永远不在,如同逝去的亲人,只能活在旧时光的快门里,绵长的回忆里。

厦门作家张春,在她的《一生里的某一刻》一书里,记录过许许多多一生中的某一刻,都是朴实又精彩有意义的一刻。

人的一生很长,能够在当下的某一刻快乐过就是最有意义的。

虽然随着时局的变迁,我们的老宅不见了,但是它曾经的某一时刻给了我们很重要,也很幸福的成长,此生就算是有憾,也是知足了吧!

后记语:

童年时代是生命在不断再生过程中的一个

阶段,人类就是在这种不断的再生过程中永远生存下去的。——肖伯纳《父母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