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偽君子和真小人之間很多人寧願選擇後者。但是我倒覺得,比起真小人作惡百無禁忌,偽君子至少還存在對於道德的敬畏和對秩序的遵守。
少年時代我們看笑傲江湖,憎恨嶽不群,覺得他是偽君子;等到長大,知道了人生中有各種的不得已,體會到嶽不群淪落到最後下場的原因。
嶽不群原來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從原著來找找答案。
塞北明駝木高峰是個邪大於正的人物,嶽不群和他見面的時候稱兄道弟,可以開些帶葷的玩笑。這要是換個別的嫉惡如仇的掌門早就要斬妖除魔了。
劉正風金盆洗手,各大門派齊聚劉家,嶽不群長袖善舞,不管黑道白道,都顯得十分親熱。
嶽不群名字雖叫作“不群”,卻十分喜愛朋友,來賓中許多藉藉無名、或是名聲不甚清白之徒,只要過來和他說話,嶽不群一樣跟他們有說有笑,絲毫不擺華山派掌門、高人一等的架子。
在泰山封禪臺上,五嶽劍派討論並派事宜前,左冷禪對於嶽不群的人緣和名聲是十分忌憚的。
左冷禪一直擔心嶽不群會力持異議,【此人能言善辯,江湖上聲名又好】,
在江湖中人看來,嶽不群一個君子和江湖及時雨式的人物。
五嶽劍派及時雨嶽不群
作為華山派這種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嶽不群在江湖上的名聲比餘滄海要響亮的多。福威鏢局的林震南為了巴結餘滄海每年派人送禮,而像嶽不群這種人物,他覺得自己根本不配結交,連禮都不敢送,臨死前聽到兒子能拜入華山派,欣喜若狂。
門派知名度和個人實力遠不如嶽不群的餘滄海做事情蠻橫霸道,在笑傲江湖一開頭就滅了福威鏢局的滿門。而嶽不群卻謹小慎微,認真經營自己的名聲,甚至不惜放低身段,這就是一種不得已。
五嶽劍派中華山派本來實力最強,但是先是魔教入侵,然後再是劍氣之爭門派內鬥,實力衰退子弟凋零。長輩都已經不在,同輩只有妻子嶽不群和自己互相扶持,門下的弟子除了令狐沖外都還沒成長起來。嶽不群這個掌門接的就是華山派這樣一個爛攤子。
而他面對的外部條件則非常殘酷:嵩山派野心勃勃,早就意圖將五嶽劍派合併。現任的掌門左冷禪雄才大略,有十三太保諸多高手作為羽翼,門下弟子眾多,還蒐羅了不少三山五嶽的高手幫他幹髒活。華山派早就被他當做目標,臥底勞德諾早就潛入做無間道。
這樣的內憂外患之下,嶽不群為了把華山派撐下去,只得對嵩山派的陰謀裝聾作啞。
好的名聲,可以讓嵩山派對他投鼠忌器,不敢直接明火執仗地上門,比如前文引用的封禪臺上,左冷禪就對他的意見就很重視。而廣交朋友,則是嶽不群信奉多個朋友多條路,將來在自己和嵩山派對上的時候,可以獲得一些外來的援助。
好的名聲,是一種資源,嶽不群或者說華山派,非常需要這種資源的支持。
野心勃勃的嵩山掌門左冷禪
但是要做君子是要付出代價的,像餘滄海這樣的強梁人物可以收鏢局的保護費,甚至可以直接殺人搶劫。嶽不群不行,他是君子劍,君子要安貧樂道,一簞食一壺飲,回也不改其樂,所以華山派上下過得很清貧。比如大家討論要去福建,甯中則就說去不起。
嶽夫人搖搖頭,說道:“從這裡到福建,萬里迢迢,咱們哪有這許多盤纏?莫不成華山派變了丐幫,一路乞食討飯。”
堂堂五嶽劍派之一,連團體旅遊都消費不起。
還有君子要經常行俠仗義,流汗又流血。比如嶽不群和甯中則就組隊下山去殺臭名昭著的採花大盜田伯光,其實田伯光武功很不錯,不比甯中則差多少,他們就不怕落單以後,甯中則這個美女不幸被淫賊俘虜嗎?但是好名聲就是要這樣拼出來的。
所以不論左冷禪和任我行如何在背後說岳不群是偽君子,翻來覆去地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他們完全是對高尚品質本能的懷疑:不相信別人會擁有潔白無瑕的名聲。
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
嶽不群一邊認認真真做君子,一邊尋求突破口,比如辟邪劍譜。因為好名聲只能讓敵人有所顧忌,好武功才能讓禦敵於外。
嶽不群想獲得秘籍的手段確實不光明正大,先是派出女兒臥底,林家滅門後順水推舟收下林平之,然後在林家老宅搶到了辟邪劍譜。但是他一直沒選擇練劍,畢竟自宮代表要失去男人的尊嚴。
直到華山一行受到了嵩山派的伏擊,華山上下全面潰敗,如果不是令狐沖用了獨孤九劍拯救世界,連他妻子甯中則都要被惡人侮辱清白。這一瞬間,嶽不群幾十年一直繃著的絃斷了。
然後嶽不群終於變成了一個全世界都知道是偽君子的偽君子,所有人都可以譴責他前半生都是在偽裝,表面上光明正大,背地裡男盜女娼。
嶽不群是壞人,但是他也想過而且做了很多年的好人,為此他付出了很多代價。別人只看到他自宮練劍後的變態瘋狂,卻沒有想過他這麼多年的負重前行。
自宮練劍後的嶽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