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盛一楠千算万算也料不到，有一天他会栽在一个外卖员的手上。
昨晚在游戏里厮杀到天蒙蒙亮才倒头大睡，临近十一点艺人助理肥肥才敢上门来替他收拾换下的衣服，以及垃圾桶里生产的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
男人刚洗完脸，头发上沾染的水滴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道水渍。他穿着简单得仿佛是街上大爷同款的白色工字背心，趿拉着人字拖，十分没精神地走到客厅里，随意往沙发上一瘫，长舒一口气。
助理肥肥默默地在心里怨念着：盛一楠此人，对外是一个精致又冷漠的乐坛天王，出道十余年从无绯闻缠身的干净艺人，对媒体如宾，对异性合作伙伴如冰，每年他发专辑前后那一两个月都是娱乐圈各实力歌手、流量偶像们绝不会选择发歌的日子。
就这样一个屹立不倒的兼具实力和偶像气质的天王，私底下竟然是一个传说中的“死肥宅”？！
热衷游戏，钟情于垃圾食品，离开番剧不能活，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抛开他作为歌手明星的身份，盛一楠本人分明就是当下时代中最盛产的宅男啊！
而现在，刚洗漱完的某人毫无形象地窝在沙发里，就着手机看起了外卖。因为没有出镜的缘故，盛一楠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巨大的黑框眼镜，遮挡住他青黑色的眼窝下部。
刚点完单，他又说：“我再补个觉，外卖来了你去拿啊。”声音在喉咙里打转，朦朦胧胧的，说完人一倒，又径直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外卖来的时候，好巧不巧，肥肥正在厕所蹲坑。
门铃疯狂地响着，那势头仿佛是要把门直接捶破了一般。可是睡在沙发上的那个人依旧岿然不动地沉睡着。
“盛哥！”肥肥在厕所里扯开了嗓子大吼，“外卖，外卖啊！”
到底是屋内的人比较厉害，在持之以恒不断重复着以上话语十次后，肥肥终于声泪涕下地将某个睡回笼觉的人叫醒了。
“行了行了，我去拿，你好好上你的厕所。”他极其不耐烦地拿起桌上的眼镜架着，揉了揉早上洗后还没干，此刻被睡成一团乱的头发，又懒洋洋地朝门口挪去。
今天的外卖员穿着极为不合身的红色外送服，大大的头盔扣在脑袋上，挡住了眼睛。
“外卖？”盛一楠斜靠在门框旁，打了个哈欠。
“是的，请问是pentakill先生吗？这是您的外卖，麻烦您接一下。”外卖员的声音清脆，竟然有些像是女生。
不过盛一楠没管这些。他伸出手来接住沉甸甸的纸袋，然后又用小指勾住饮料袋。
“觉得服务不错的话，麻烦给个五星好评哦。”
“嗯，谢谢，辛苦了。”他应了一下，随即又停下了脚步，叫住正要转身离开的人，“等等……这可乐怎么洒了？”
盛一楠朝那人扬了一下手中装着可乐的塑料袋——的确，有半杯可乐都已经漏在了塑料袋里。整个饮料袋充斥着液体，而塑料杯就被可怜巴巴地泡在里面。
“这……”
“不好意思，根据‘饱了没’APP的规则，外卖洒出二分之一以上可以无偿拒收的规定，我拒收。”盛一楠冷笑一声，“我要退货。”
是的，今天的他起床气格外大。工作上不顺心的事一大堆，好不容易打个游戏睡个懒觉点个外卖吃，肥宅快乐水还被洒出来了一半。这简直是对给他生命和愉悦的可乐的亵渎！
“退货？！”外卖员有些惊讶，犹豫了好久，“先生，您这样做会直接让我今天一天的工作都白费。”
盛一楠双手环肩，神情倨傲，“你得对你自己的工作负责。”
他生平最讨厌工作上不专业的人。你不专业一点，我不专业一点，拖慢工作进度，拉低了工作质量，所以世界上才会多了那么多让他盛一楠脾气暴躁的人。
外卖员显然是急了，直接取下了一直压在自己脑袋上的头盔，洒落一头秀发——竟然是个女生！
乌黑明亮的眼眸转了转，换上了可怜巴巴的眼神。
她软了声音，“拜托，拜托……”
“不行。”盛一楠仍然冷着声音拒绝。这把他盛一楠当什么人了？女人求情就比男人好使了么？
女人的脸从软糯很快就变了颜色，她刚还微微下垂的眼角立马挑了起来，眼里都是怒气。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变成了不屑一顾的神情。
“咔嚓。”
手机拍摄照片的响声让盛一楠回了过神来。
“你干什么！”他火极了，直接上手去抢被女人死死握在手里的手机。
“盛一楠是吧？”女人上下扫视了一眼他，凉凉的眼神让盛一楠有点发怵，“别以为你这个样子我就认不出来了。呵，天王么，原来私底下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扬了扬手机，“一个五星好评，换我守口如瓶，怎么样，这个交易不错吧？”
2
苏庆诗今天是临时出门来替哥哥跑外卖的。
哥哥昨天突发阑尾炎，现在还十分忧伤地躺在医院的床上接受治疗，而送外卖就是他的工作之一。只是没想到第一笔工作就遇上了一个蛮横无理的客人盛一楠。本来她是打算装作没认出来这位歌坛天王的，哪知道他咄咄逼人，第一单就要葬送了自己哥哥一个月的奖金。
于是她急中生智，拍下了男人的照片。
“叮”，手机上的微信传来讯息。是刚刚加上好友后系统自动发出的消息。苏庆诗握着手机，又想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发生的那一幕。
原本黑着脸的盛一楠给了五星好评后扭头摔门就要走，但在那一刻苏庆诗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地喊：“等等！”
男人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什么事？”
“蒋川认识吧？”
“嗯？”
“就影帝蒋川！我要他的签名照。”
盛一楠再一次想掐死眼前的这个女人。演艺圈里谁不知道？蒋川和盛一楠就是天生不对付的两个人，一个表面面瘫高冷私底下龟毛斤斤计较，一个表面温柔谦逊背地里不修边幅，蒋川对他的嫌弃之情都可以吐槽个三天三夜。就这样的关系，这个女人让他去弄蒋川的签名照？
可最后呢？还不是盛一楠乖乖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答应了这个她的这个要求。
想到这儿，苏庆诗暗爽不已，直接选择相册里某张照片发送给盛一楠。
是他穿着背心和人字拖，头发乱得像鸟窝，一脸嫌弃样拎着可乐的照片。
盛：“……”
盛：“你给我等着！”
盛：“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诗：“哟，还威胁我呢，照片想不想要了啊？”
很快的，又是一串省略号发来，她都可以脑补到手机那端某些人的抓狂神情。
苏庆诗握着手机，笑得很得意。小样儿，还天王呢，还不是被自己拿捏在手心里。
寝室长小红看到她一脸不可说的笑容，心里纳闷了，大声吼了一句：“庆诗，笑什么呢！”
苏庆诗在床上打了个滚，说：“没什么，今儿个本姑娘高兴。”
“哟，苏姑娘也有高兴的时候啊，这可不多得啊！”小红笑着说。
苏庆诗本人，腿长腰细，面若桃花，自打大学开学那一日起就已经是系里万众瞩目的对象了。只是不像其余校园里的风云女神们，她从不参加活动，也不爱去上课，平日里最多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因此，“高岭之花”这个名号早早地便声名远扬了。小红这时嘲她一句也并不稀奇。但其实室友都知道，她是在忙着兼职。
苏庆诗又打开手机里盛一楠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那人虽然看上去不修边幅，但巨大的黑框眼镜并不能遮挡住他眼睛里的神采飞扬和清澈透亮的怒气。
只需要看这一眼，她便又能脑补出来当时某人气急败坏的模样，虽然，大明星这个样子还蛮帅的。
她抓着手机笑了出来，不禁喃喃了一句：“感觉要发财了啊。”
她要蒋川签名照的原意就只是膈应一下盛一楠，顺带着卖一波签名照赚一点零花钱而已。对于她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来说，追星实在是个烧钱的爱好，她本人最大的梦想还是发财，最大的爱好也是赚钱。
因此当听到盛一楠咬牙切齿地答应了这个请求时，苏庆诗表面上虽然带着蔑视和冷漠，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
又能狠狠赚一笔啦！
3
这一日苏庆诗正在替下单的客人进行着某热门手游的代练上分工作，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遇到了坑爹队友。
就在她又一次将pentakill从送死的边缘救回来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开麦大吼了一句：“你能不能滚回基地去不要出门，我能一打五！”
而在一旁看着的肥肥早已经冷汗狂流。
盛一楠这位爷自打刚从录音棚里回来就一路黑着脸，然后一声不吭地打开了手游。肥肥知道，这是他进入了狂暴模式，这个状态下的盛一楠他可万万惹不起。
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卡顿了一下，然后微信语音通话疯狂地弹起。
肥肥一僵：怎么是这位？！
盛一楠见状，冷笑一声，然后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万分刻薄，“哟，这位歌坛巨星怎么想着要我这位小明星的签名照啦？”正是是和盛一楠不对付的蒋川。
一番斗嘴后，盛一楠终于要到了照片，这才粗暴地挂断了电话，回到了游戏中。
此时他的人物静静地站在基地里面一动不动，而聊天屏幕里刚还劝他不要送死的队友发了一连串感叹号来，说：“你终于明白不送能赢了。”
肥肥似乎都能听到这位生气的大爷磨牙的声音了。
然后他只见盛一楠打开了语音，慢条斯理地说：“一打五能赢，那一打六呢？”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又冲进了人堆之中，开始送命。
“失败”两个字明晃晃地出现在手机上时，苏庆诗还是一腔怒火，但她已经隐隐约约觉得不太对劲了。刚才发语音的那个声音似乎有那么点熟悉？那个人的ID名字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儿熟悉？
她登录上自己的游戏账号，然后在微信好友中往下一翻——这不找到了这位pentakill么？正是那位欠扁的天王巨星，盛一楠。
苏庆诗迅速地跳转回微信界面，找到和盛一楠的对话框。
诗：“签名照呢？”
盛：“明天晚上八点，自己上门来拿。”
诗：“你打游戏这么坑你粉丝知道么？”
手机这端的盛一楠一愣，立马回想到刚才的一局。似乎，好像，刚才语音里的那个女人声音有点儿像之前这个外卖小妹啊……盛一楠摸摸下巴，原来是她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盛：“坑你了？”
诗：“再坑我也能赢！只要你别叛变，让我一打六。我们代练也不容易的好吗！”
第二天晚上八点，苏庆诗如约而至，手上还拎着餐盒。
盛一楠很是意外，“来了就来了，怎么还带饭给我吃？这么客气的吗？”
苏庆诗闻言甩给了他一个白眼，“你的外卖！”
他接过来塑料袋，语气更加惊讶了，“你还顺路送了我的外卖？！”半个小时之前他刚点了晚饭，正在家里等着外卖员的到来解救他的独居生活。
“顺路就接了这单，不然靠什么赚钱啊，你以为都是你么，大明星。”
盛一楠没多说话，转身回房拿出来了签名照。厚厚一叠，二三十张的样子。他把照片放在桌子上，说：“拿走吧。”
苏庆诗拿起来照片，随意数了数，感叹道：“这么多啊！”又小声地喃喃了一句，“果然是能狠狠赚一笔了……”
盛一楠转过头来看她，她的表情依旧平淡，没有波动。那一种已经习以为常的语气，也是盛一楠从未见到过的咬牙坚持着生活的态度。
想到初见，头盔之下满头大汗的苏庆诗，为了不被投诉想尽办法几近哀求的模样；又想到那天他从录音室回来，深夜发泄般地打游戏却还遇见了正在兼职代练的苏庆诗；以及明明上门是来拿签名照，却还执拗地接下了他的外卖单，只为了能再赚一点儿钱的苏庆诗。
那一刻，盛一楠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头一次异样地心软得一塌糊涂，简直不可思议。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柔软了不少。
苏庆诗抬头时看着他时，恰好就看见了盛一楠不同寻常的眼神，吓得她摁手机的手都哆嗦得不利索了，“你……你干吗这个眼神看着我？”
怪温柔的，让她都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心跳了。
“没什么没什么。”盛一楠迅速地转过头去，掩饰自己的片刻失态，又嘴硬道，“照片删了没啊？”
“哦哦，马上马上。”被他这么一盯，苏庆诗都快忘了正事，也立马低下头来快马加鞭地操作着，同样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很简单的动作很快就结束了，苏庆诗拎起包就打算走。
“等等，”盛一楠却叫住她，“你是不是很缺钱？”
苏庆诗回过头来看他。男人穿着家居服，慵懒得不成样子，手随意地插着兜。
“我出钱，带我上分。”盛一楠说，扬起的嘴角隐隐约约有笑意。
4
苏庆诗再来盛一楠家时，又带了一份外卖。这次不是他点的外卖，而是她自掏腰包买了一份金拱门带上门来。
原因无他，不过是盛一楠开出带他上分的报酬数字实在是太诱人，接受了总觉得良心有愧，不接受又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拿人手短，苏庆诗只好让他吃人嘴软了。
盛一楠咬着吸管，睨了她一眼，“这次可乐没洒了啊？”
今天见她要来，盛一楠刻意穿得正式了一点。换了一件纯色的白T，和一条卡其色的七分裤，只是鼻梁上仍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学生气十足。
苏庆诗在生活中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因此她说起话来也少了几分底气，只好嘴硬。
“废话，这种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多错几次钱都被扣完了啊。快吃快吃，也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时间打游戏，说好的天王巨星呢？”
“天王巨星就不能有点个人兴趣爱好了啊？你这是偏见。”盛一楠嘟囔。
“爱好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属，我们这种咸鱼不配谈梦想。”苏庆诗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异常，但她垂着的脑袋毛茸茸的，就像一颗小蘑菇一样可爱诱人。
可盛一楠再一次心软了。
于是不受控制地、鬼迷心窍地，他的手就摸上那个小蘑菇。等到触碰到发丝时，盛一楠才像触电一般弹开自己的手。
而这个心软对象此时此刻见他许久不说话，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瞪他一眼，“还打不打了？我晚一点还有别的工作啊！”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自己被摸头杀了。
“打打打！”盛一楠连忙附和着她，却低着头偷偷地观察着她。
女孩子的头发有点儿长了，海藻瀑布一般的长发挡住了她的半张脸，却还是露出了精致的半边五官，以及长发下若隐若现美好的脖颈弧度。
认真的女人，还挺美的。盛一楠想。
然而低着头藏在自己头发里的苏庆诗早已经红透了脸，心跳如擂鼓，脑海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摸我的头啊啊啊！！
于是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打了两个小时游戏。
之后，门口响起了门铃声。
苏庆诗神情有点紧张，她严肃地看着盛一楠说：“不会是狗仔队吧？我可不想被你粉丝骂死啊！”
明明就还没发生点什么，却要被骂，想想都好亏啊……她惋惜地想。
走去开门的盛一楠若有所思地小声说：“我倒是想呢。”
推门进来的肥肥一脸懵逼地看着客厅里坐着的陌生女人，指着苏庆诗张嘴“啊”了好几声，最终讪讪地什么也没说。而盛一楠似乎也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接过肥肥手上的U盘，径直插到了电视机的外设上。
“都做好了？”盛一楠问。
“啊啊啊，是的，盛哥，MV这边都处理完了，所以拿来给你看一下。”肥肥这才回过神来。
这次拍摄好的MV正是下个月要面世的新专辑的预热。肥肥手上的正是已经剪辑处理过的版本，拿来给盛一楠过目的。
没有避讳苏庆诗，他直接打开了这个现在还被列为“机密”的视频。
5
巨大的幕布里首先蔓延上来黑色的一片海，然后是翻滚着的白色波浪。是一股令人十分窒息的味道。
苏庆诗吐槽，“你这色调开篇就不吉利，专辑能卖得出去才怪。”
盛一楠白她一眼，“又没让你买！”
“我才不会买呢！那么贵！”
“瞎子七折聋子六折傻子五折，你看看你是哪种报上来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苏庆诗豁出去了，简直不要脸，“你要是识趣点儿就直接给我说免单啊！”
盛一楠突然想到那天和蒋川的对话里，蒋川依旧毒舌，“你要我的签名照难不成是去骗小姑娘啊？也是啊，毕竟能喜欢你的应该是个又瞎又聋又傻的人吧？喜欢一下我拯救一下她惨绝人寰的审美也是挺好的。”
然后他下意识就把话说了出来，“那当然是喜欢我的就免单了啊。”
这下不仅是电视里没了声响，整个客厅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刚还张牙舞爪的两人顿时偃旗息鼓，心不在焉地低下了头，剩下一个肥肥尴尬了一会儿，救场道：“那个，MV，MV开始了哈……”
两人默契地抬头，谁也没说话。
镜头慢慢挪转到室内，巨大的落地窗之下的黑色钢琴上搭着一只修长的手。他翻开钢琴盖，将手指搭在黑色的琴键上。
然后钢琴声骤然响起。这时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头发略长的盛一楠垂着头的模样才渐渐出现在镜头里。
倏地，音乐一停。仅仅一秒，他开口，声音略显沧桑。
“黑色的云\\白色的窗\\黑白的我\\失去你整个世界不再有颜色……”
苏庆诗呆住了，这才发现原来整个MV是黑白滤镜的，没有一点色彩。而这时，屏幕上才浮现出歌名，“颜色”两个大字。
镜头里的男人和现在坐在她对面一脸无所谓的不羁的男人一点儿也不像。那个男人认真的侧脸，几乎要让她着迷到窒息。而他唱出的字字句句，却又让她心痛得快要流出眼泪来。
不知不觉，随着音乐，自己的眼前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水汽。
“苏庆诗？”是盛一楠慌慌张张的声音。
“啊？”苏庆诗回过神来，用手抹了抹脸，手背上染上一层湿意。她哭了？
“你怎么了？”盛一楠还是很紧张，整个人都离她极近，眼里的慌张清晰可见。
“没……没事。”苏庆诗推开他，低下头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满脸的泪水以及自己不安的情绪，“不然你先忙，我下次再带你，今天也很晚了……”说完她拿起包，飞一般地一溜烟就跑了。
盛一楠大喊：“我送你啊！这么晚了。”
“不用！”她已经冲到门口了，声音变得很小。
“Fuck！”盛一楠骂了一句脏话，不再理会她的拒绝，随手拿起了桌上的钥匙追了出去。
然而等到他跑到门口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他看了一眼电梯，已经往下走了。没多想，他直接冲进楼梯间里拔腿就追。
怎么能让这个自己有点儿喜欢的女孩当着自己的面哭出来？
盛一楠，你算什么男人！他骂自己。
记不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也许真的是宅得太久，剧烈运动之下，盛一楠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喉咙的灼烧感让他禁不住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地呼吸着。
然而同一时间心脏剧烈跳动着的还有苏庆诗。
她正坐在盛一楠家的楼梯间里，只是盛一楠住在21楼，她跑到了22楼的楼梯间。
高档小区的楼道里都是瓷砖地，冰凉的地板干净又整洁，是每天都有保洁人员打扫的缘故。苏庆诗头靠着墙壁，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脑发晕。她很确信，很肯定，刚才在盛一楠家里时，她的的确确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所以她直接跑了。
可是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她就直接坐在了楼道里冷静冷静。可是这一冷静，她就听到了盛一楠站在家门口惊慌失措又悔恨的声音，也听到了他冲下楼的脚步声。咚咚咚，在楼梯间回响着，一声又一声地撞在了苏庆诗的心上。
她想：认真的男人，可真帅啊。不然为什么看到他弹钢琴唱歌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地悸动呢？
6
之后苏庆诗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盛一楠要求她带自己上分，还是以蒋川的签名照为诱惑她在微信里发消息，她都一句话没有回过盛一楠。
无奈之下，盛一楠一口气点了七八家外卖，就奢望着哪一家能被苏庆诗接到单。可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金拱门到开封菜，每一次外卖来的时候盛一楠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与其同时，这个“消失”的人换了另一份工作，在寝室里辛勤劳作着。
这一次，她的身份是网络水军，转帮某些艺人造势炒作、踩一捧一。而她接的第一笔单很不巧就是被誉为“盛一楠接班人”的一位小星，他野心勃勃，刚出道几年就已经开始臆想盛一楠现在的位置，于是花了大价钱买水军来黑盛一楠。
苏庆诗不断地切换着公司发放的账号，一条一条地发着。
【盛一楠长相凉薄，都没有XXX帅气逼人。】
“哇！写这句话的人怕是以为大众都是瞎子吗！”苏庆诗语气夸张地吐槽。
【盛一楠作曲风格那么多变指不定就是枪手代笔。】
“拜托连我这种不追星的都知道，人家拿膝盖写歌也比你这位小星好吧？”她再接再厉。
【盛一楠这么多年没绯闻，怕是跟那个也一样没绯闻的影帝蒋川搞基吧。】
“人民群众的脑洞会这么大吗？人家撩我的时候你们咋不说啊！”她嘟囔。
“啥啥啥！！谁撩你了啊！”寝室长小红一骨碌从床上滚起来看着她，“老实交代谁撩你了！还有，你这么维护他是不是对他有感觉啊！”
苏庆诗一愣，脸色不经意间变红。她垂下头来，“没有啦，一个宅男而已……”
“能让我们苏姑娘倾心的宅男一定不简单，坦白坦白！”
苏庆诗磕磕绊绊地，声音越变越小，“就……恰好会写歌，还长得有点点帅的那种吧……”
小红一个箭步冲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正色道：“少女，你动春心了。”
动春心了？她怔住了。摸了摸自己的脸，是烫的。是动春心了。
可是她怎么敢主动去找他？
盛一楠找到苏庆诗的时候，她正在教室里自习，草稿纸上写满了“盛一楠真是穿条裤衩都帅的男人啊”。
身边忽然坐下一个人，窗边的阳光骤然减弱，变成阴影洒在她的桌上。她抬头，看见一个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一言不发地正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她没理会继续低头看书。
哪知道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是那个口罩男。
“穿条裤衩都帅？”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不想被其他人发现。
苏庆诗疑惑地看向他，然后蓦地对上一双盛着笑意的眸子。
“盛一楠？！”苏庆诗大惊失色。（原题:《请问可以退货吗》，作者：旧地如重游。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看更多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