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殘山剩水,枯筆淡墨——八大山人 山水冊頁欣賞

八大長於水墨寫意,這是宋元以來興起的一種畫法。發展到明清時代,出現了許多文人水墨畫寫意大師,八大為其劃時代的人物。在水墨寫意畫中,又有專擅山水和專擅花鳥之別,八大則兩者兼而善之。他的山水畫,近師董其昌,遠法董源、巨然、郭熙、米芾、黃公望、倪瓚諸家。他筆下的山、石、樹、草,以及茅亭、房舍等,逸筆草草,看似漫不經心,隨手拾掇,而乾溼濃淡、疏密虛實、遠近高低,筆筆無出法度之外,意境全在法度之中。這種無法而法的境界,是情感與技巧的高度結合,使藝術創作進入到一個自由王國。

八大山人的筆墨,創造出來的不僅僅是一種現實情境,而是一種心境,一種由心而發的情境,正所謂“心象”。八大山人的作品,我們看到的更多的是他的留白,然而這種留白不僅僅是一種筆墨形式,還是一種造境的藝術手法,正是這種畫面形式,才給人們留下了太多的思考空間,而畫面中的一條魚、一隻鳥等簡單的內容,恰是在這種造境中所陪襯出的意境,因此我們說八大山人所營造出的意境是一種空寂、飄逸、簡潔的道家主義情景。

這與中國五代文學家所向往的“虛靜”“淡泊”等內容是一致的。然而受佛教藝術的影響,“孤、靜、空”的確成了歷代禪門詩僧、畫僧們藝術創作中的主要審美趣向。因此我們在品讀八大山人的藝術作品時,在這種虛實安靜的造境中,能夠體會到作者所要表達的那種生命在於呼吸在於運動的超俗境界。

中國山水畫與西方繪畫有本質的區別,同樣是去描繪山水,中國山水畫不去追求畫面的真,而是追求畫面中人與情之間的聯繫,正所謂“夫畫者,形天地萬物者也”,“夫畫者,從於心者也”就是這個意思,在八大山人的山水畫中我們也能感受到他對人與大自然之間關係的表現以及對道這一思想的思考。在他對大自然的眾多描繪中,我們不難發現他在描繪自然及自我情感表現之間所找到的結合點。

“畫受墨、墨受筆、筆受腕,腕受心”這句話中明確地指出繪製山水畫時畫與人心之間的關係,因此我們說八大山人所創作出的造境,恰是人心的情景。在過去很多人評論八大山人的作品時,往往認為他在藉助這種空虛的造境來表達自己對國破人亡之情,其實這種因素是有的,但在八大山人作品中,更多的並不是對現實生活的不滿,而是對那種空寂、空靈、寧靜的情境的嚮往。唐代張彥遠在《歷代名畫記》提出了“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理論,這“心源”實際上就是藝術靈感的根本源頭,它是直覺,也是無意識,也就是禪宗所謂的“自性”與“佛性”。

八大山人繪畫獨特的水墨形式和藝術造境一直都深受人們的喜愛,他的畫面簡潔、飄渺,留白和印章較多,但恰是這種表現形式,給人們創作出無盡的遐想,他將山水畫的筆墨形式進行提煉,使其變成一個個具有象徵意味的符號,從而創造出一種虛實飄渺,從心相生的道家和佛教意境,從而喚起了觀賞者對於作品的獨特審美體驗,使其有身臨其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