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住进心上人家我身体越来越差,偷听他谈话我想逃走

1

应当又是春至了。

画九枝弯身捡起窗沿上的一瓣桃花,这样想着。

她想起曾同丹青一起去见过的那片桃林,灼灼其华,她见之难忘,却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也许是五年前吧,也许更久一点,她有些记不真切了。

院内忽然响起了窸窣的脚步声。

九枝有些意外,她住的地方特意挑得很偏僻荒凉,因为这很像生她养她的地方,待着会心安些。

无草木,无水的咸阴山。

丹青推门进来,怀中抱了几枝桃花。

九枝恍若未闻,将那花瓣随手就丢出了窗外。

“九枝,今日我路过郊外的桃林,见桃花开得正盛,我想着你一向都喜欢得紧,就取了几枝回来。”丹青道。

九枝低敛着眉眼,显出淡漠的神色来,她并不应允,只是静默着踱至书案旁,执狼毛细毫,一笔一画地在案桌铺平的纸上誊写诗集。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常写的就是这首诗。

丹青知晓她是不愿理会自己的,也不多言,自行在小案上取来青花勾纹的白瓷瓶,将折来的桃花细致地插好,而后放到房中临窗的木桌上。

一直到丹青离开院子,九枝都不曾和他说过一句话。

服侍她的丫头绿饶端了茶进来,见九枝失了魂的神情,不由得多了嘴,劝道:“姑娘,我们都是第一次瞧见公子对一个人这般上心,你何苦这样疏离呢?我见你也是难过的。”

九枝道:“若是我们的相识不是他存了欺瞒的设计,我又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

毕竟,她生平最恨,便是所爱之人的欺瞒与背叛。

当夜,九枝毫无预料的发了高热,她觉得脑中昏昏沉沉的,连床前照顾的人都辨不清,眼前纷乱闪现,尽是来临安的这七年光景。

2

七年前,她守在咸阴山。咸阴山不见生灵,很是荒芜,亦是孤寂。

她于十几年来见的第一人,便是丹青,古家大公子丹青,喻古玉丹青。

丹青久久地跪在咸阴山下,求九枝施舍灵药。

九枝起初并不理会,因为她不知咸阴山上有何灵药,可救人性命。

但山下那人却是隔几日就来,来时总是带了几枝桃花,枝繁叶茂,很是喜人。

九枝起先不知那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喜欢,可惜咸阴山上养不了那样美的东西。

九枝看那惹人欢心的妃色是逐渐痴迷,她会愿意随丹青下山,更多的也是因为他许下了诺,九枝,我会带你去看灼灼成林的桃花。

九枝随他下了山,到了久居临安的古家。

在接连几日的打探下,九枝明了前因后果。

古家老爷子给自家大儿子定下了婚事,瞧上的是城中许家的姑娘,一是因为两人从小相识,二是两家结姻都有益处。

古丹青是不愿的,便自行去退了婚约。谁知那许家姑娘却是痴情,听闻丹青退了婚,竟一时犯傻,去请了巫蛊,结果自身遭了反噬,久病不起。

丹青得知此事是因他而起,很是愧疚,多般打探下知道,道是咸阴山上有灵药,那灵药可救人性命。

但九枝确实不知咸阴山上有何灵药,咸阴山连草都不生半根,又怎会生有灵药。

九枝只略懂岐黄之术,能暂时帮那许家姑娘压制发病时的痛楚。

但闲暇时,他还是带了九枝去临安城郊的桃花林。

泛泛瞧去,满目妃色,若天边霞落林间来。

九枝很欢喜,呆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丹青看她喜欢,有空闲时就常常带她去,还遣奴婢在她住的房中也放了桃花。

临安是繁华之处,九枝瞧什么都觉得新鲜,也不舍得回去,不知不觉就在古府住了小半年,丹青慷慨,一直礼数周全,吃穿用度俱是精致。

坊间逐渐有流言蜚语,更多的是对九枝身份的猜测,但听了不少古府中仆从的话,也只是知道她的名姓,从咸阴山而来,其余一概不知。

3

这日,九枝去寻丹青,正遇上他从许家回来。许家姑娘的病怕是又重了,丹青忧心忡忡,九枝见他神伤的模样,竟也觉得心内微微泛疼。

她想,也许自己能帮他的,于是,她不打招呼地就回了一趟咸阴山。

咸阴山隔临安城来说,是穷山恶水,路途遥远,这一去一回也费了些时日,而且九枝回时途中面色苍白,时常虚弱难行。

甫一进到古府,就见到急急地从厅堂中来的丹青,九枝还未说话,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九枝,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告而别?我还以为你嫌这乏闷,便走了。”虽不见他神情如何,但话中急切与担忧确是显而易见。

九枝心内微暖,自袖中取了一个药瓶给他,道:“咸阴山上有一处设了禁制的洞穴,里面囚了作恶的凶兽,我想着你先前说的灵药,许是与那有关,就去取了些血来入药,若是有用,也能为你分忧。”

丹青接过药瓶,复又将她拥入怀中,满是心疼地道:“傻姑娘。”

九枝受了些伤,又一路颠簸,骤然放松下来,便有些撑不住了,神识恍惚间,就只见到丹青焦急唤她的模样。

有人疼惜,当真是好。

九枝昏昏沉沉地睡了三日才醒转过来。醒来时见到的是守在她床边的丹青。

待她清醒了些,丹青才唤奴婢送来了养身的汤药和清粥,亲自喂她吃下。

九枝慢吞吞地咽了粥,说道:“我总觉得现在这样,有些奇怪,莫不是我走了一趟,牵扯了些什么出来?”

丹青放下碗,拿手帕轻轻地擦干她嘴角沾的汤水,道:“我想我是早就中意你的,咸阴山见过你后,就一直没忘记。”

“所以,即使你已言明并无灵药,我也还是想劝你随我下山,当时未觉,现在才明了。”

“前些天你不告而别,我才惊觉过来,原是非你不可,不见你就难过。”

“待我寻到医师,治愈了许家小姐的病,就同家里人言明你的身份,也能商议下婚事。”

九枝听的稀里糊涂,“你别欺我愚笨,我还没答应要嫁给你。”

丹青一笑,胡编乱造地道:“你不知?在临安城中,若是有哪家公子相中了哪家姑娘,就会邀她来府上小住,若是那姑娘也心悦那家公子了,就会在府中长住,一直到公子家去提亲。你在我这府中住了这么久,难道不是已经心悦我了?”

“况且,现在坊间都在传你的流言蜚语,我早些娶了你,也好过你的清誉被毁啊。”

九枝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哪,哪来的这些道理?”

最后她还是应允了,瞧着那副好看的皮相,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色令昏智,美色误人啊。

4

丹青将九枝送去的血给了医入药,当真是有效的,许家便又求着丹青赐药救人。

丹青左右为难,便同九枝讲过,他想去咸阴山取血救人。

九枝摇头,道:“怕是不行,那洞穴的禁制只有咸阴山上的人才能进去。”

但丹青也绝不许九枝再独身去,最后商议才定下,他在山下守候,九枝入洞穴取血。

丹青虽不放心,但每次也只能看着九枝独自上山去,几个时辰后一身狼狈地回来。而且每次取完血回临安,九枝都要昏睡好几日才能休养回来。

丹青瞧得心疼,大半年来也只许她去取三次血。

这一折腾,竟快进年关了。九枝是第一次过民间的年,热闹不说,光是丹青遣人做出来的吃食都应接不暇。

十五的元灯夜,九枝教那满街的花灯迷了神,玩闹了许久都不肯回去,丹青索性将府中都挂上了花灯,惹得九枝还笑话他,说他连那灯笼都要醋上一醋。

转过年关,九枝却突然大病了下场。

这病来得突然,所幸并无大碍,大夫诊过脉,开了几服药,说是按时煎了喝下就能好。

这日,夜已深了。九枝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似有利刃划过,她咬紧牙关,生生捱了大半个时辰,痛感才逐渐退散。

这下没了睡意,她强撑着起身,想去寻丹青。

她住的房间离丹青卧房不算近,走了半晌才到,隔得远远的就看见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丹青一向早眠,这个时辰都还没睡下,想来是有事操劳,九枝遂放轻了脚步,怕扰了他。

走近后,九枝听到房中传来说话的声音。她很疑惑,因为房中两人的谈话是与自己有关的,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住进心上人家我身体越来越差,偷听他谈话我想逃走。

一人声音苍老,道:“我开的药方中放了助眠的药,只要不发心绞痛,她这几天都清醒不了的。”

丹青道:“那便好,雀儿的病还要多久才能好。”

九枝略一回想,雀儿?不正是那许家姑娘的小名嘛。

“现在只要再哄那人再取来一瓶心头血,辅入药中即可。从她脉象看来,若是再取血,怕是要伤及性命,但强行取出的心头血也是没用的。话已至此,如何定夺,便全由公子决定。”

丹青沉默半晌,脑中一团乱麻,挥手示意那人退下,九枝却在这时用力踹开了门。

丹青看过去,惊惶出声,“九枝?你怎么会在这里?”

九枝直直地望向他,骂道:“骗子。”

丹青想要解释,九枝却不想听,转身向自己来时的路而去,丹青忙追上去,最后被关在了门外。

九枝回到房中,强忍的泪才落了下来。当初她贪恋人间烟火,才会随丹青来了临安,后来她发现自己恋的是丹青那一个人。她自小在咸阴山长大,无人教她用情不可至深的道理。

第二日,天色还早,丹青在门外唤她,九枝一夜未眠,听到他的声音更觉心烦,翻身朝向里面,不想说话。

丹青推门进来了,站在她的床前,磕磕巴巴地想解释,却越说越乱。有什么好辩解的呢?他与九枝会到这一步,就是他存了不纯的心思蓄意安排的。

当初,请来的医师告诉他,咸阴山上的灵药,是咸阴山山神的心头血,想要救人,就先要取得她的心头血。所以他才去了咸阴山,在见到九枝后,他便知晓了她的身份,于是才会千方百计哄她下山。

但之后的一场风月,他掺了情进去,却是意料之外的事。他知晓九枝最恨亲近之人的欺瞒背叛,他如今却是亲手将他们之间的情愫斩断。

九枝听完,已是泪流满面,淡淡地道:“我要回咸阴山。”

丹青最终还是没有应允,九枝没能如愿地回咸阴山去,但自那以后,她搬到了古府最偏僻的院子里,决意再不见丹青。

丹青是痴恋她的,亦是有愧,便时常去寻她,九枝却再也不同他说话了。

这一恍,就是七年,九枝亦是心如死灰地过了七年。

5

九枝醒转来时,大夫正在替她诊脉,却是连连叹息,留下句“无药可医”便起身离开了,绿饶一脸紧张地守在床前,猛一听到这话,竟哭出来声来。

“姑娘,怎么办?怎么救你呢?”

九枝虚弱一笑,道:“没用的,取了血后我便没回过咸阴山,我是生自咸阴山,回不去了,自然也会殒命。”

“那,我去求公子,公子这般爱你,定会送你回去的。”

九枝瞧着绿饶踉跄的身影,不由得有些愧疚。她也厌恶利用亲近之人,但现下也是不得已了。

丹青来得很快,神色也是焦急万分。

九枝虚虚靠在迎枕上,向着丹青道:“明日,我可以给你一瓶心头血救人,但作为交换,我要回咸阴山。”

“你若是不愿,大可继续这样下去,毕竟到头来,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你的雀儿也保不住。”

丹青轻轻地抱着她,像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九枝,不要取你的心头血了,我舍不得你疼,明日,我就送你回去。”

“有劳。”九枝仍是淡淡的语气。

“九枝,九枝。”丹青轻声呢喃着她的名字,眼角无声地落下泪来。

第二日,天才放亮,九枝就已经起了,卧床许久,倒很少有这么精神的时候。

古府门前已备好了马车,九枝掀帘进去,不意外地看见了丹青。

丹青道:“九枝,我送送你。”

九枝不语,同绿饶话了别,便吩咐车夫动身了。

一路无话。

到咸阴山下时,九枝强撑着起身,最后是丹青抱着她下了马车。

丹青道:“九枝,是我骗你在先,害你受了这一遭罪。怨我恨我,我都无妨。”

九枝挣扎着下地,淡漠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无怨亦无恨,是我愚笨不自知。心头血我已经取了交给绿饶,你拿去救你的雀儿吧,往后都莫来扰我,我不想见你,我的生死自此也与你无关。”

九枝慢慢地朝山上走去,脚步还有些虚浮,丹青看着她走远,直到眼前模糊一片,赶车的马夫看见自家公子垂泪的样子,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九枝回到了安身的住处,脑中梳理着这太不真切的七年。

她想起曾同丹青说的话,她说:“我生平最恨,便是所爱之人的欺瞒背叛。”

丹青问她:“那若是我瞒了你伤了你呢?”

她嗔了他一眼,道:“那我就瞒回来伤回来,教你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当时只当是笑谈,如今却全都成真了。

她失了心头血,虽是重伤,却不至死,只是难免要休养些时日。

也罢,反正她也不愿再下山去,人心难测,她是真的怕了。

至于丹青,也许还相信她活不长了的话,守着对她的那份愧疚度日。

九枝觉得乏了,闭上了眼休憩。

咸阴山无草木,无水,荒芜依旧。

后书:临安城中有一丹青先生,又称桃花先生,先生终身未娶,听闻是在等着他的未婚妻。丹青先生画技绝佳,尤其善作桃花,且不知何故,画中桃花,皆为九枝。(作品名:《九枝》,作者:见冬。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禁止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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