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士
比起傳統哲學,美國實用主義(Pragmatism)在認識論上更強調理論與實踐的關係,以至於在發展過程中被理解為庸俗的商業哲學(威廉·詹姆士的口號“有用就是真理”)。這種看法自然有失公允,如果拋開這些偏見去了解三位早期實用主義哲學家(皮爾士、詹姆士和杜威)的學說,就會發現其中不乏極具革命性的真知灼見。這裡從皮爾士對傳統認識論的批判中截取一部分,來談談我們日常的懷疑、信念和知識。
一、對普遍懷疑的批判:什麼才是懷疑
皮爾士認為,近代的哲學家繼承和共享笛卡爾哲學的諸多預設,尤其是笛卡爾的普遍懷疑:對內心的各種信念、知識和感官進行普遍懷疑:二加二等於四、我的四肢……都是可錯的,可以懷疑的,於是將它們進行全盤清除;最後在“懷疑”本身的不可懷疑性得出“我思”的自明性,從而在這個基礎之上建立穩固的知識大廈來達到知識的絕對確定性。
笛卡爾
皮爾士質疑普遍懷疑,並進而向整個近代認識論的浩蕩進程進行挑戰:以笛卡爾為代表的近代傳統認識論本質上是“只要在口頭上提出或者在紙上寫下一個問題就能夠開始探究,甚至建議我們以對每一事物提出疑問來開始我們的研究”。這
真正的懷疑需要切實的理由。不妨可以對我們日常的心智做這樣的刻畫:在自然狀態中,我們的心智凝聚了很多確定的信念,在諸多確定的信念中我們平靜自適。當日常實踐產生問題的時候,我們才會懷疑,去探究問題的根源,重新獲得確定的信念。通過刻畫我們得出這樣的結論:懷疑端賴於先在的信念,既有的信念體系是懷疑和我們實踐的起點。沒有信念體系,我們根本無從懷疑。
其次,真正的懷疑並不只是內在的理性分析,活生生的懷疑包含著難以理性解析的過程,這個過程溶浸著洶湧的意識之流。懷疑是不安、猶豫、搖擺的精神狀態,在懷疑中我們與原來的信念世界分離,無所適從。但皮爾士並不認為懷疑等同於痛苦和折磨。我們常常將懷疑浪漫化為某種揹負苦楚的精神放逐,但這種浪漫化恰恰反映了其中的悖謬之處:既然懷疑能浪漫化,就說明它並不等於痛苦的心理狀態,
二、探究和信念:擺脫懷疑
既然懷疑是一種不安的精神狀態,出於趨利避害的心理我們必然會試圖從中擺脫出來。皮爾士精闢地指出,人總是趨向平靜、滿足。這個時候懷疑會成為動力,促使人們“探究”知識來消除懷疑。
這裡皮爾士所用“探究”包含著認識論的變革:
居斯塔夫·卡耶博特的旁觀者
但我們與世界的關係並不是靜態的端詳,而是在迷宮中依靠觸覺去摸索,去和世界打交道,去克服外部環境施加的問題。
黑暗中摸索
三、知識可以出錯嗎?——當代可錯論的先聲
當皮爾士把懷疑和信念作為人類認識活動的基本因素時,認識論的可錯論便呼之欲出。因為信念在本質上和實踐上都具有或然性,更不必說懷疑:懷疑本身就派生於活生生的問題上。從歐幾里得幾何學到非歐幾何,牛頓經典力學到相對論和量子力學,數學和科學的危機和變革早已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