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 不公 开包子店的“母夜叉”要破产 找掌柜们合计

孟州城各位掌柜:

这厢有礼了!

这人间遭了瘟疫,衙门口朝南开,掌柜们俺看俺们索性都歇倒再别营生了!

在下梧桐村十字坡肉包子店店主,父老乡亲称“母夜叉”孙二娘,开店已十年有余,承蒙乡邻厚爱,俺与“菜园子”张青童叟无欺、克勤克俭,靠着日复一日精心调制那包子皮、包子馅、节约灶柴,小本生意维持至今。

不想这三五年来,每日里包子店虽热气腾腾、人来人往,二娘俺却落得个负债又负罪。说来话长,这里且短。

一来。孟州府发明司的官爷们三番五次热心登门,要俺把多年调制秘方申报发明证书,可对俺秘方保护、支援银子扩大店面,俺一时脑热就办了。不曾想这银子借了翻修门脸、招伙计、囤粮草,却有更多人看见了俺的申报秘方,稍加作料调和也申报了发明证书,一时十里八里都开了三娘、四娘、七娘包子小店。价钱有了比拼不说,弄成了叫“娘”的包子口味都不中。

二来。州府对俺这老店的底细摸个底朝天,连年苛捐杂税有增无减,却对那些为谋生的推车小摊照顾有加免收少收赋税。不公平的税负,只得让俺家本就好馅料的高成本雪上加霜,价钱上哪里还拼得过那些混混小厮。

三来。门脸翻修后,为让每日里包子出笼量翻几番,一套规矩流程都落了地,伙计从先前不到十人变成了眼下四十来号。老师傅新伙计的工资钱又都加了又加。为保证伙计们每天有活干,多蒸出来的包子就请客送礼搞好了州府几个司部老爷的关系,也给他们饭堂供上一些。没曾想原定是三个月一结帐,这两年前的老帐还没有结得完,官爷们说没银子却衙门建了富丽堂皇。

这平日里日子倒还将就着过得去,白天给管粮的、管草的、管盐的、管火的、管水的、管冒烟的、管生病的、上门买包子主顾、做包子的伙计陪着笑脸,晚上时常要念着宴请钱庄的帐房、车站码头的大哥、当差的衙役捕手各路能照应小店的头们,只有家里那老实巴交的张青能听俺使唤,还看不顺眼儿俺跟伙房的大师傅好口气好脸色。

去年里又赶上闹旱灾猪生瘟,粮啊菜啊肉啊全噌噌价钱往上涨。还有更让二娘我做鬼也想不明白的,说是我家烧柴草脏了空气,要罚银子。他州官整夜里在城墙里外燃着篝火载歌载舞,俺烧个灶头就犯了法!

这一到年关,十里八乡大家小户有个事儿都要上门出份子,平日里那些有头有脸的都还要请一遍加备一份礼。进进出出,这师傅伙计们的工资还没有发,面粉肉铺柴草钱没有付给,帐上银子却不够了,好在衙门帮忙,在钱庄那说个人情写个条子,又借了二百两雪花银子。这年后的利息,想想都头皮发麻。

想是那铁匠铺的张老万,木器铺的李大林,石灰窖的刘二麻子,你们还招揽了合伙人,还要建账受审,比俺少不了要闹心。

这遭天谴的哪些个活闹鬼,非要吃什么蝙蝠汤、毒蛇肉、野生老母猪的屁股、一身腥臊味的狸子獾子,染了个瘟役从那汉阳传遍了大宋江山,据说都死了上千人嘞。这下子好了,赶大过年的,圣旨下了,衙门关闭、万户紧锁,马车不让上道,姑娘不让回娘家,这街上乡下的集市、铺子、作坊全让停工了,萧条肃杀着惨人。

哪天是个头哩,小年夜蒸的几百笼大包子,和的面、拌的馅,伙计们吃的吃、送的送、烂的烂。原本着还指望赶上过大年多挣点,这倒是把老底子全赔了,还押上了房子欠着钱庄的一屁股债。

石灰窖的二麻子表哥比俺还要难过,去年个相信那发明司官爷的怂恿也是脑袋发了烧花银子倒腾了几种新的烧法,领了发明证书却亏了好多银子,加上去年没几家有钱盖房子,石灰也就卖的差。搞那个新品种,官府搞工程还是照顾那些有关系的,怕担风险不愿意用新的。为还了欠钱庄的银子再能借回来,又说了谎家子底帐上做了手脚。这要是后面出了啥事,钱庄把房子一收,股东把他往衙门一告,他那一家老小的,还怎么个活命。

二娘俺性子烈,有话直说,有屁不脱裤子就放了。

这出门天天要用白孝布或面粉白布袋子撕开了捂着嘴巴鼻子,活跟孟州府的人都要死光了,丧着呢。那些个胡吃海喝的却没啥大不了,尽害着穷苦多病的人家了。

这节骨眼,

那没心没肺的苏州府松江县衙,可恨,说什么各家铺子作坊的伙计们,在家里跟掌柜的捎个信儿、在脑袋里想个怎么干活的法儿,也要领平日里两倍工钱。

还有那大名府不食人间烟火、拍脑袋决策的户部尚书,说什么因为人生瘟了,学堂的先生们都不能教书,留在家看娃儿的伙计们,工资也要各家铺子作坊的掌柜给发了。

大伙儿说说,俺们做掌柜的,是吃他衙门什么了、还是拿他衙门什么了、还是给他衙门惹啥麻烦了,俺们小本生意让伙计们一家老小吃的饱穿的暖不给皇帝老子惹事生非的,到头来还落得个一身罪孽负债累累。

照俺说,那些衙门当差的,自打大宋朝江山打下来这些年,没少占山头,盐啊油啊烟啊酒啊金矿银矿啊,好干的营生全给那帮皇亲国戚公子孙子占了先机得了便宜,有那出了事被抄家的银子都腐烂出了麻点子。大伙说说要那么些个银子能带棺材里去还是能当柴烧?

皇帝老子、州府青天大老爷们,在这难上,咋就不叫那些当差的少领三两个月银子。

看这大瘟疫的,把那些个郎中看病的苦的,他们还能咋,还能眼睁睁看着一家一家的要死人不去救命?衙门当差的俺看日子过的就比谁都好着,朝廷百姓有灾难了,他们就该当跟平日里公堂上那样舍小家顾大家。

还有那些伙计们,可别怪俺二娘心直口快啊,俺知道你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也不容易。可能咋办?俺们这包子店、豆腐店、木器铺子、石灰窖、铁匠铺都破产了,你们还就能有口好饭吃?俺不信。皇恩浩荡,大河有水小河满,你们哪家平日里有个困难俺二娘没有给你帮上,俺想你们也能顾全大局,不是想着俺们掌柜的都无家可归、社会动乱吧。

掌柜们呐,二娘俺这一肚子苦水倒个没完,说一千道一万,这人间大瘟疫都让俺们承受,俺们是能造银子、抢钱庄、收杂税、还是能造反扛大旗?俺看都不能。

俺想了,这瘟疫过不过去,俺的包子店都不能再开、也开不下去了。有那村上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大爷出了个馊主意,说灾年荒年死猪死鸡多,死牲口肉蒸包子不要本钱赚着呐。那丧天良的事,别个人干得去,俺孙二娘可干不下。他个老不死的咋不吃人肉包子,前些年赌输了找我借银子没有借着,还四处谣传我用死人肉做包子,这

人心烂到根子里了,要不他家当官的儿子都不会被判刑了。

掌柜们呐,要是觉得二娘俺说得在个理,大伙就一起去衙门敲个鼓,彻底关门不干了,给他们个准备,以后照个面还都是乡里乡亲老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

那要是衙门青天大老爷明了理,改了道道,有个奔头,俺们就还好好地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