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章雖至暮年仍以“狂客”心態過生活,飲酒作樂不服老玩得特嗨


賀知章標準像


賀知章是個老頑童,越老越形真意切,越是好玩。

85 歲高齡了,尚能飲酒賦詩。兩首《回鄉偶書》,老的少的通吃, 成為詩紅榜上的“紅詩”。

一首是這樣寫的:“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

字面上缺少酒字, 連點酒痕都不肯滴下, 卻能聞得出兩壺慢酒下肚的味道。

正是酒興初熟嫋嫋升起的時候,不張揚,不作亂,甚解人意。賀知章樂享美妙仙堂,閉眼輕吟,一幅虛擬的詩畫走出腦海。酒不醉人人自醉,讀者更是隨著他陶醉的節奏而陶醉。

假如他在喝快酒,或喝大酒,飛奔出的詩情,絕不會如此溫馨淡然。那可能會變成《詠柳》:“碧玉妝成一樹高, 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已進入“夕陽紅”的歲月,他為自己的玩樂找出處,自稱“四明狂客”。拋開多餘的禮節規制,逍遙放縱,與酒結盟,何不瀟灑醉幾回。

先看看他的朋友圈,就能推出他到底多麼“酒牛”。

他有“ 吳中四士圈”, 還有“ 仙宗十友圈”, 但最具國家級影響力的,要屬“醉八仙圈”。

記得哲人教導說,評價朋友圈的好壞,不在於圈子有多少人,而在於圈子裡都有誰。

的確如此。賀知章作為首席“醉仙”,跟在他屁股後邊的都是當朝跨界大咖們, 李璡, 李適之, 崔宗之, 蘇晉, 李白, 張旭, 焦遂, 個個都是飲中高手,全都堪稱性情典範。

這樣的認定和排序,源自杜甫的《飲中八仙歌》。

詩裡,杜甫為“醉八仙”每人量身定製了小單元的詩句。其中詩的開篇首先提及賀知章,“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杜甫的詩不乏“戲說”逗趣,但他高於酒生活的詩句,理應源自有料的酒生活。賀知章飄飄欲仙的做派, 絕非滴酒不沾即興表演, 他是冒著仙氣的老“酒骨”了。

酒標籤,肯定要為他貼牌了。

飲中八仙圖,首席酒仙賀知章。


都將賀知章視為文豪級詩人, 而且他特別喜歡酒後作詩, 但他留下來的詩並不多, 大概只有二十首半。

再套取字面帶酒痕的詩句, 則少之又少, 包括那半首《斷句》, 不過三四首。這與他在中國酒史上的地位, 似乎有些落差。

既然詩酒或酒詩如此不樂觀,就可以不惜版面插播出來。

他有首《春興》, 據說還是在《全唐詩》之外淘來的, 讀來真有些閒散適性,清新灑脫。

“泉噴橫琴膝,花黏漉酒巾。杯中不覺老,林下更逢春。”

《斷句》,只兩句詩。“落花真好些,一醉一回顛。”

莫非賀知章喝高了,進入杜甫筆下的仙境,詩興剛出世,便被醉意遮住,找不到北了?

賀知章相比“李杜”們,詩作尤其酒詩的絕對值,用“可忽略不計” 形容都不為過。他能站在酒史裡, 在於他對酒的鐘愛, 在於他是有酒故事的人。

他的酒故事, 托出“ 一天一地” 的兩個來, 上接天氣, 下接地氣, 足以征服廣大酒詩愛好者。

也是賀知章 85 歲那年,他得了一場大病,差點去閻王爺那裡報到。病癒之後, 他大徹大悟又得道, 心無雜念地上奏唐玄宗, 懇請退休回鄉當道士。

唐玄宗縱然捨不得老臣離去, 還是理智地恩准了賀知章的請求, 併為他所在道觀起名“千秋”。

如此待遇已讓賀知章感恩流涕。他更應感恩的大禮包還在後邊, 唐玄宗命令相關部門在京城東門設帳幕,親率朝廷百官赴宴為他餞行。

酒喝千杯也是喝酒,無非喝成“醉仙”。

可愛的唐玄宗又使出恩情牌,親自作詩賜給賀知章,竟然作了二首。各有含酒的句子,摘錄如下:

“獨有青門餞,群僚悵別深。” “筵開百壺餞,詔許二疏歸。”

李白已無資格參加百官送行宴,但也贈上絕句《送賀賓客歸越》: “ 鏡湖流水漾清波, 狂客歸舟逸興多。 山陰道士如相見, 應寫黃庭換白鵝。”

雖至暮年,賀知章仍以“狂客”心態過生活,飲酒作樂不服老, 逸興多多,玩得特嗨。可惜,他歸鄉後只玩了一年多,就在 86 歲那年去世了。

在唐朝的時空下,天天與酒做伴,賀知章能活到 86 歲,絕對屬於超高壽。應該得益於他腦量大, 胸懷廣, 心態好, 也不排除酒從中起到媒介作用。

李白聞訊後,濁淚長流,獨酌半鬥濁酒,滿含深情地寫下兩首《對酒憶賀監》。

第一首是這樣寫的:“四明有狂客, 風流賀季真。長安一相見, 呼我謫仙人。昔好杯中物,翻為松下塵。金龜換酒處,卻憶淚沾巾。”

這首情真意切的“ 對酒” 詩,在追憶的同時, 又透出“金龜換酒” 的劇情,一段特接地氣的往事。

李白剛混進長安,舉目無親,寄住在客店裡暗歎“無人識”。

賀知章當時在太子身邊工作, 久聞李白的詩歌大名, 便主動去客店拜訪李白。兩人雖相差四十多歲, 但一見如故, 彼此都覺得相見恨晚, 自然結成忘年交。

李白乘喜展出詩歌作品《蜀道難》,呈請賀知章不吝斧正。賀知章邊捧讀邊讚歎,好,妙,棒。

此類評價俗不可耐, 也代表不了他飄飄欲醉的心境, 最後他脫口說道:“你不是凡人,真乃天上降界的‘謫仙人’。”

從此,李白又多了一個綽號:“李謫仙”。

兩個大文豪越談越投機,總覺言猶未盡,又都是美酒嗜好者,必須要到酒肆裡喝幾杯,繼續盤詩盤道。

賀知章做東,李白為客。有酒當媒介,他倆更是無話不說,直到喝成言語盡在酒杯中,才依依不捨地收尾。

結賬環節出了岔,錢不成問題的賀知章竟然沒帶現錢。怎麼辦?當然要由他這個東道主想辦法解決。他毫不遲疑地解下佩戴的金龜作為抵押,這才得以揚長而去。

李白感動到家。他以為,賀知章非但沒官架子,而且對他有知遇之恩, 竟然抵金龜換酒喝。這算其次, 金龜是朝廷官員的信物, 拿金龜當兒戲,那是要負責任的,甚至會被貶職。

金龜換酒圖

從此,“金龜換酒”成為李白與賀知章友誼的見證,也是中國酒界酒史的一段佳話。

賀知章以後學乖了, 隨身囊包裡經常放著碎銀, 防備再出現囊中羞澀的窘況。

他有首詩《題袁氏別業》,很是幽默地記錄了一段經歷。

有一天賀知章外出遊玩,見到袁氏別墅清新幽靜,特別感興趣。儘管他與袁氏從不相識, 大概喝了點酒, 不勝酒力, 還是晃晃悠悠地走進別墅了。

僕人們不認識他,問他進來做甚,一副瞧不起他的樣子。他抓著囊, 叫嚷著,我想喝酒,我不缺打酒錢。

有詩為 證:“主人不相 識,偶坐為林 泉。莫謾愁沽 酒,囊中自有錢。”

賀知章總是那麼豁達,總是那麼狂放,總是那麼不以為然,越活越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