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四川新龍上了不少主流媒體,包括央視新聞、新京報、中新網等等。新聞內容喜聞樂見:四川新龍紅外相機拍到雪豹等動物。
http://www.chinanews.com/sh/2020/04-23/9166030.shtml
接下來我們來說說背後的故事。
新龍有7種貓:雪豹、金錢豹、歐亞猞猁、兔猻、雲豹、雲貓、豹貓,這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新龍的雪豹不算多。和我們去過的石渠縣洛須鎮、青海囊謙白扎林場比起來,新龍的雪豹特別不多。
2015年我們在扎嘎神山上裝了幾個相機。那地方爬上去很費勁,但到了山頂就像是有雪豹的樣子,草甸上長滿了青灰色的大岩石。然而只拍到了金錢豹,還有猞猁。
那時候我就很鬱悶,到底新龍的雪豹在哪裡?難道都被金錢豹吃了嗎?
第二年終於拍到了雪豹,還是個繁殖家庭。
然後三年過去了,依然只能在那個地方拍到雪豹。別處也做了些嘗試,但還是沒有。
直到2019年,我們在UNDP的支持下,打算在新龍發展社區保護。在選地方時,縣林草局的向陽告訴我,扎嘎神山後面的瓦日是個不錯的地方,聽說那兒放牛的人見過豹。於是我們在6月去了一次。
那地方確實很好,我在村裡看著山坡上茂密的森林和山脊上漂亮的裸岩,心想,所言不虛啊。
我們給10個村民進行了培訓,教他們安裝紅外相機。這些藏族小夥子們爬山很厲害,學會裝相機後就更厲害了。
2個月後他們拍到了雪豹。因此我決定也要去看看。9月底,我和熊吉吉、盔哥再次來到新龍。這次我們在瓦日住了兩天,跟著小夥子們上了趟山。
早上我們在鄉里繼續給他們培訓,下午我們從村裡坐著他們的摩托車前往高山牧場——那裡是雪豹活動的地方。
一直到晚上天黑了我們才到,然後就住在帳篷裡,冷得很。
但路上的景色特別好,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的高原森林——真正的原始森林,雲杉又粗又高。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帳篷,我去,好多牛!
雍鍾說裝相機拍雪豹的地方還要走過去不少路,再上山,挺遠的。
我就有點犯嘀咕,這不得累死麼,牧場海拔就有4200米,在牧場上走幾步我都喘得不行。
一個豪放的叼煙藏族大嬸兒說,雪豹我見過,放牛就看見它在追岩羊。
我看看帳篷後面的山,接近山頂的地方有一條隱隱約約的橫切小路。
我又看了看手機上的奧維地圖,正好從我們帳篷後面沿溝上去,有個山勢的轉折,並且形成一個平臺。
既然大嬸兒見過,那就說明雪豹會在這活動。如果我是雪豹,我肯定會到那個平臺去。這個平臺看上去沒那麼遠,這麼上去也許能輕鬆一點。
於是我跟擁忠說:你們去遠的那個點,我們就在這裡上去了。
我們就開始爬山。
但我爬得氣喘如牛(並沒有,這裡的牛都不喘),卻總也不到地方。
終於快到目的地了,瓦日的藏族小夥子們看看我,問:老師,你們以前拍雪豹都會到多高?
我想了想,好像是5000米,不過那邊是從4900米開始往上爬的……
他憂鬱地點點頭,說:我們也從來不到這麼高的地方來的,頭會痛。
說完後就一路小跑地上去了……合著他們一路走那麼慢都是在等我。
我搖搖頭,繼續拖著每條都有一噸重的腿繼續向上蠕動。
最後爬得我眼冒金星、恨不得再往肚子裡塞進去兩個肺,還得是藏族人的才能保證供氧,才算爬到了地方。
看了看高度,4700米,向上爬了500米,感覺也並沒有偷懶成功。
果然這裡有一條小路,毫無疑問雪豹、猞猁、狼都會從這裡走。
(後來相機也證實,確實如此!)
相機該放在哪呢?
每次在這種既沒有樹也沒有大石頭的地方,我都很氣憤。
為什麼不長出一個能讓我綁相機的東西?
於是我在那裡轉來轉去找點。吉吉、盔哥和瓦日的小夥子們就在一塊大岩石邊上嘮嗑。
我轉了半天,還是回到了原點,覺得就這塊他們嘮嗑的大岩石最好,除非我繼續拖著兩噸重的腿爬到山脊上去。
這裡的環境和雪豹特別多的三江源不大一樣,碎石、流石灘很多,突起的裸岩不多。
而這塊大岩石是唯一一個符合雪豹做標記喜好的地方。
它們近乎偏執地喜歡在呈銳角突出的巖壁上噴尿做標記,而這塊石頭的側面就符合這個條件。
我仔細查看岩石下面的砂土,依稀能看到一些類似雪豹刨坑的痕跡,不過並不明顯。
反正我也走不動了,橫豎就它吧。
我給瓦日的隊員們講為啥我們要在這裡安相機,雪豹為什麼會來這裡。
他們對山比我們更加熟悉,他們應該也會很容易get到這種技能。
盔哥說這地方風景真好,以後可以帶大家來看看,牧場反正能住。吉吉也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
一個多月後,向陽很開心地給我發來了隊員們取回來的數據:
一隻雪豹就在我們預期的地方噴尿、蹭臉、做標記。
一隻猞猁也做了同樣的事情,但它的個子比較矮,得踮高了腳才能夠到。
這個點會被保留,作為我們瓦日社區雪豹保護地的一個固定監測點,它也會成為巡護隊員們巡護打卡的一個地點。
2020年4月,瓦日巡護隊的小夥子們和四川省林草局組織的野生動物調查隊再次來到這裡。
整個冬季,高山牧場都很安靜,牧民和犛牛都已經轉去低海拔的冬季牧場,大雪將進山的路封住。
相機拍到了一隻母雪豹帶著兩隻即將成年的小豹,它們看上去很健康。
而在2015年最早拍到雪豹的那個地方,雖然6個相機丟了5個,但剩下的一個還是拍到了雪豹。
同樣是媽媽帶著兩個長大的娃,這隻雌雪豹這幾年已經生了好幾窩小崽,而且都把它們帶大了。
這些成果大家可以在新聞上看到。
對我們而言,比雪豹更重要的是,瓦日的小夥子們正在成為守護者。
雖然他們現在還比較稚嫩,但他們才是保護的持久力量,我們並不是。
本項目由聯合國開發計劃署(UNDP)的全球環境基金(GEF)提供的小額贈款計劃(SGP)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