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轲塔,位于河北保定易县
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上,乱世多,盛世少。
群雄并起、军阀混战当然是乱世。但有时候不打仗,百姓也不见得能过上好日子。如古语所言: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河南人荆轲的那个时代,就是典型的乱世。
乱世里,各种人的定位
每个人都不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我们带着祖先的眼神、面容还有生活习惯,延续着祖先的精神气质。
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相爱或相杀,以前我们的祖先也是。
2300年前的那个乱世之下,人主要有以下几种角色:
老百姓:主体是农民,绝对人口最多,也最遭罪,因为人命不关天,能保命是他们的底线;
统治者:高居金字塔尖,人数最少,但也不见得过得多舒坦,因为随时要防备外边的人破城而入,还要防备周围的人要他的命(甚至怕死后被鞭尸);
各级官员:主要配合统治者治理国家,他们的基本生活没有问题;
军人:严格来说,他们是没有灵魂的人,他们跟手里的刀剑没什么两样,每天就是杀杀杀;
商人:为人们的生活提供必需品,还没出现金融业,物物交换很频繁,货币购物被认为是一种时髦。
此外,还有几类人不可忽视。
乞丐:主要用于提醒统治者,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是各种公益机构的关爱对象(很多时候也是家长教育孩子的活教材);
僧侣等信教群众:追求精神生活,对人间的诸多痛苦,感受要偏少一些。有些训练有素的高僧,基本能做到视若不见,充耳不闻;
隐士:有大才,有大德,但不愿意与统治者搞在一起,每天做的事就是不做事,与他的爱人一起慢慢变老;
刺客:一个特殊群体,由杀人犯组成。但最出色者能留名青史,比如荆轲。
荆轲的残缺档案
历朝历代写史的人很少,出了一个司马迁还被处宫刑。
古代物质条件不丰富,墨水也贵(王羲之只能拿笔醮水在地上练字)。史官们的主要笔墨当然要围绕那些帝王将相,那是他们的金主。
至于记录才子佳人,主要是为了提高史书的传播力和影响力(古人真懂炒作)。
对平凡人的记录,只是意思意思,很多都是挂一漏万,让后世解史的人挠破头皮。
对荆轲的记录也是惜字如金,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首先,出生年月不详,所以荆轲天生做不了公务员,每年填报个人事项都是个问题,很难过关。
其次,他长什么样,一个字都没提,本来历史人物就多如牛毛,很容易互相搞混。我只能想象他长着长长的胡子,身材魁伟,目光如电。
关于他的经历,也很突兀。直接从他“凭剑术游说卫元君,卫元君对他不感冒”开始叙述。三岁看大,七岁看老,难道作者不知道每个人的少儿时代也很重要吗?
就象看一部电视剧,直接从第10集开始看,人脸都没混熟,就突然担当重要角色,别扭得很。
但史书也有其精妙之处,给人巨大的想象空间。
对于荆轲的出场,只用了12个字概括他以前的岁月:喜好读书击剑,为人慷慨侠义。
看起来,这个杀手也不太冷。他更像一个侠客,而非刺客。
人们为何爱杀手
千百年来,人们对杀手有着十分复杂的感情。
我主要归纳三类:
第一种,残忍的杀手——杀手受人之托,下手干脆利落,每每想到,令人倒抽一口凉气,毕竟人的生命是最最宝贵的,怎能如此残忍剥夺?
第二种,神秘的杀手——隔行如隔山,人们对这个高危职业的方方面面都缺乏了解,官方很少披露,新闻界也很少报道,造成信息匮乏。
最后一种,温暖的杀手——杀手看似很冷,却有他们不冷的一面,有的还很暖。所以,有时候爱就是反差,而差距就是和谐。
现在你应该理解,为什么1999年刘德华能凭《暗战》首次拿到金像奖影帝了吧?角色太讨巧。
作为一个杀手,他机智敏捷,愚弄警察,来去如风,完美地诠释了帅气和潇洒的深刻内涵。
最要命的是,他对公交车上一个素昧平生的女青年那么温柔,不止电影里的蒙嘉慧要晕菜,电影之外的女人都会流口水吧?
同样经典的还有法国帅哥让雷诺的《这个杀手不太冷》,我看了好几遍,每看一次都感动。他们的名字叫杀手,却比绝大多数道貌岸然的人更有人情味。
人情味是一个让人想流泪的词。
小到人类相处,大到国运兴衰,很多时候并非有多复杂的因素。人情味(有时候叫大爱,或悲天悯人)往往会让个人史和国家史忽然拐一个弯。
这种感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它要求一个人能设身处地为他人(特别是陌生人)着想,而且不计代价。
爱一个杀手,初想有点变态,细思却顺理成章。荆轲象是老天写给乱世的一封情书。
荆轲的几个朋友
有点扯远了,回到荆轲这儿来。
刚才只是想说,一个人的职业,必与其经历有关。
有的人做着这个职业,却想着那个职业,其实他就是入错了行。
一个人一辈子,一定有一个最适合他的职业,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得到。
荆轲是个天生的杀手。主要是因为,一个杀手的天然条件,他都具备。
首先,武艺高超。这个是吃饭的玩意儿。否则,本想去杀人,反被人所杀。
其次,聪明绝顶。这个绝顶不是说他的头发少,而是从他与高渐离、田光、鞠武、太子丹、秦舞阳、秦王等人的交往中体现出来的。一个杀手,武艺可以不高超,甚至可以是个残废,但绝不能笨,须知人是会笨死的。
最后就是时势造人。秦王暴政,各国民不聊生,杀其乃是众心所向。
荆轲自从出道以来,经常到不同的国家去旅游,那个时候还不需要什么护照和签证。
别人旅游,主要是看风光,他不一样,他看人——每到一国,他都与当地贤士豪杰结交。
喜欢交朋友的人,多是胸怀宽广的人,也是离机会最近的人。
困难的时候找朋友,绝不是件丢人的事,真正丢脸的是,有困难的时候,竟然没有朋友可找。诚哉斯言!
公元前220年左右,荆轲来到燕国,立足未稳。但不久他就开始呼朋引伴。
最初的这些朋友,跟他是同一个行业,不同的是,他杀人,那些人杀狗(狗屠夫)。
他还认识了一个人,这个人注定对他的一辈子会产生重要影响。
那是一位从人民群众中成长起来的天才音乐家,擅长击筑,名叫高渐离。
他们经常在一起喝酒。
酒是会喝出感情来的。
喝着喝着,高渐离就开始击筑,荆轲开始和着节拍唱歌,这时候,杀手荆轲变成了麦霸荆轲。
唱到动情处,他们会抱头痛哭。我理解他们的眼泪,是为这个乱世而流,是为他们自身的命运而流,更为那些乱世里似蝼蚁一样的人们而流。
在燕国,他认识的另一个重要的人是隐士田光。
“你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田光见荆轲第一面,就在他居住的茅草屋。
当时已经是冬天了,屋里已经生了火,屋外是皑皑白雪,和一树的梅花。
每天新开的梅花,田光都要数一数,数完,心情也会畅快许多。
寂寞让人如此美丽。
“还望田兄多关照提点,”荆轲作辑道。
“你的身手这么好,人又聪明,如果不做一番大事,就浪费了,”田光轻轻咳嗽了一下说。
田光是一个不合格的隐士,归隐了还关心国家和政治。
他跟荆轲详细分析了当时各个国家的形势,尤其是他的祖国燕国的处境。
田光的重要历史贡献,只有一个,就是直接策划了荆轲刺杀秦王。
一场中国历史上最知名的刺杀行动由此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