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诸司公案之李知府判争儿子

明代扬州府小民勾泰家境富裕,四十岁时才才得一儿子,自然是百般疼爱千般宠溺,如今已经三岁了。可是有一天,儿子跟着邻居几个孩子一起玩耍,跑得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因此在街上大哭起来。


有个人贩子看到这孩子手上带着银镯子,一个人在那哭了好久也不见人来找,肯定是迷路了,于是过去把孩子抱了起来。这孩子在那哭了好久,见有人来抱,也就不哭了。


人贩子一溜烟将孩子抱出城外十余里,得知附近富户赵奉伯老来无子,遂以二两银子卖给了赵奉伯。赵奉伯与妻子郑氏将孩子视为己出。


而丢了儿子的勾泰家里天可就都塌了,他四处奔波寻找,张贴悬赏告示,一年多过去了,仍然是杳无音讯。


一年多以后,勾泰到城外去收租,恰好路过赵奉伯家门口,看到在他家门口嬉戏的那个孩子,像极了自己丢失已久的儿子。


寻子心切的勾泰越看这孩子越像自己的儿子,久久不愿离开。勾泰试着叫儿子的乳名,这孩子也能答应。时间久了,这孩子好像也认得勾泰,与他越来越亲近。


勾泰连忙问旁边的人:“这是谁家孩子?”


邻人道是赵奉伯的儿子。勾泰又问是亲生的孩子抱养的,邻居虽然知道是抱养来的,但为了维护邻居赵奉伯,坚称是赵奉伯亲生。


勾泰当然不信,径直闯进赵奉伯家质问:“我有一个儿子名叫大郎,去年走丢了。你这孩子是我儿子,你必须还给我!”


赵奉伯反驳道:“老兄此言差矣!你去年丢了儿子,可我儿子也是亲生的,怎么能说是你的儿子呢?天下的小孩长得像的多了,休要痴心妄想!”


“那他为什么会跟我熟悉,为什么叫我儿乳名‘大郎’他也答应?”


赵奉伯说:“我儿子从来不认生,跟任何人都熟悉,乳名也叫‘大郎’,你叫他大郎他当然答应!老兄肯定是因丢了儿子伤痛过度而迷了心智,怎么能把别人的儿子想象成自己的儿子?”


勾泰嘴上争不过赵奉伯,但又并不死心,写了状子直奔府衙将其告下。


状告为取子续宗事:勾泰年逾四十,止得一子,取乳名大郎,去年已经三岁,在门外嬉戏时被豪绅赵奉伯悄悄抱走。如今被亲生父亲找到,欲向他要回儿子,却遭到豪绅强行刁难。老来只得一子传续香火。乞求老爷判赵奉伯归还我儿,惩治恶徒。阴德齐天,万代衔思。叩告。


赵奉伯随即收买邻居作证,也到府衙申诉。


状诉为飞空占子事:父子天亲,不假人为;骨肉至爱,难容白夺。赵奉伯家境富足,何时做过贩卖人口的勾当?唯有一子实属亲生,并非抱养。今年已经四岁,四邻皆知。突遭奸诈豪强勾泰冒认为子,真是平地生波,雪中布桥。他因丢失儿子伤心过度得了疯病,怎能强占赵奉伯的儿子。乞求老爷亲自详查审问,保护赵奉伯幼子,感激上诉。


知府李崇接了状子,随即升堂问案。勾泰说是自己儿子,言之凿凿;赵奉伯称是自己亲生,述说儿子各种详情也是丝毫不差,知府无从分辨。又问证人,原告方证人说是勾泰的儿子,被告方证人坚称是赵奉伯亲子。


李知府无从判断,却心生一计,对原、被告说:“这些都是你们买来的证人,本府都不听。这孩子先从赵奉伯家接出来找人暂时抚养,待我差人查出真相再来计较。勾泰与赵奉伯二人先收入监牢候审。”


七天后,李知府将监牢看守找来说:“日前勾泰、赵奉伯二人为了争一个孩子被本府收监候审。今天审问衙役,说这孩子受到惊吓,得了疯病已经死了,他二人也不必再争了。你将事情告知二人,放他二人出去吧。”


勾泰听到自己儿子已死,肝胆俱裂,悲痛欲绝,涕泪横流。这孩子本来就不是赵奉伯的,他只是在一旁哀叹不已,并不像勾泰那样表现得十分悲痛。


衙役引两人来到堂上,李知府说:“如今孩子已死,你二人也不必争了,下堂去吧。”


勾泰泪如雨下,下了堂便放声大哭,而赵奉伯只是连声叹气。


李知府又把两人召回,问道:“事情已经这样,你二人凭着良心对本府说句实话,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赵奉伯说:“真是小人亲生的,只可惜这孩子命苦福薄。”


勾泰则大声喊着:“你个没良心的,这孩子本来就是我的,肯定是你家怕被老爷查出实情,故意毒害了。”


李知府感叹道:“真是人心叵测!孩子怎么可能这么就死了呢?是本府故意做假骗你二人。孩子明明是勾泰的,得知儿子死了悲痛万分。赵奉伯却只是略微叹息,可见不是骨肉至亲。”于是将孩子判给勾泰领回家中。


李知府本来还要对赵奉伯动刑,但他供出孩子是用二两银子买来,并不是贩·卖·人·口。李知府念在赵奉伯辛勤抚育幼儿,只是略微薄惩后将他放回。


李知府判决:


父子天亲,不假人为。死生大变,乃见真性。今勾泰连老得子,惜如掌珍。出外忘归,茫如丧命。想昔孤雏之失道,何弄彀雀之离巢。赵奉伯虽买自棍徒,原非贩卖,但认于亲父,理合送还勾姓。非赵宗,岂楚方而楚得。人心合天道,自塞马而塞归。胡乃执迷,坐生讦讼。及至谬传诈死,全无悲心;便非属毛离衷,故不溅泪。尔不予人之子,人安亲汝为亲。骨肉重完,一郎自欢。有父箕裘可绍,勾老岂恨无儿。思移异姓以承宗,奉伯宜加深罚;姑念辛勤于抚字,计功且示薄惩。


可惜呀,故事里并没有交代那名人·贩·子到底有没有捉到。如果捉到,来个凌迟什么的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