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下題目時我剛從衛生間出來,心情複雜。
衛生間挨著書房,幾步路,瞬息可達,平時根本不會有任何想法。
但拉稀蹲到腿麻時不這樣,每走一步猶如針扎,回書房的幾步路堪比西天取經,荊棘滿途,咫尺天涯。
我一屁股落在椅子上,腿腳又是一陣難言的酸爽。
為什麼要吃火鍋?
疼痛逼我思考。
是老婆的鍋,她說這幾日身子乏力,昏昏欲睡。
是天氣的鍋,連晴二十餘日,滴雨未下,山城飢渴難耐。
是洪水的鍋,南濱無路,朝天無門,洪崖無洞,輕軌水上漂,航母已下水。
洪峰過境
此情此景,從四川嫁到重慶的老婆向我發出連環拷問。
天氣這麼熱,能不吃頓火鍋嗎?
洪水這麼大,能不吃頓火鍋嗎?
心情這麼差,能不吃頓火鍋嗎?
針對重慶人的靈魂三問!
我只能弱弱回答:不能!
無法拒絕,我恨火鍋。
老婆嘴角翹起,半是關心半是調侃地問。
“你腸胃不好,要不我們吃個鴛鴦鍋算了?”
嘶,讓重慶人吃鴛鴦鍋?也只有四川婆娘敢這麼囂張!
我氣急敗壞,朝服務員大喊,紅湯!微······微辣!
不理老婆奸計得逞的壞笑,既來之則安之,我直接勾起了菜單。
郡花它最好看,花在鍋中開,從頭吃到尾,老了也不嫌。
鯧魚它最高冷,一盤四五塊,化在鍋裡找不見,雙份一起才保險。
毛肚它最可愛,四四方方一大片,七上八下微微卷,油碟一滾味道嗨。
以上三樣每吃必點,但一枝獨秀不是春,火鍋的精髓是博愛。
鴨血、鴨腸、羊肉卷;黃鱔、腰片、牛肉丸;酥肉、蝦滑、茼蒿菜;排名不分先後,混在一起才有愛。
紅湯火鍋
且住!
回憶是把刀,攪得我肚亂心燒,還得再上趟衛生間。
昨晚吃的火鍋,昨晚拉了一次,今天上午拉了兩次,我彷彿聽見老婆在門外幸災樂禍的低吟,菊花殘,滿地傷。
這個潑婦!
腸胃如此不堪一擊,我究竟是不是重慶人,我無數次地捫腹自問。
肚子一陣亂叫,從生理上否定我屬於重慶人能吃辣的人設。
那火鍋吃了究竟有什麼好?
除溼、祛熱,以及······通便?
想起那滿街的肛腸醫院,便秘它們應該不管。
吃辣一時爽,屁股火上烤。
這道理是如此簡單、直白。
那重慶人可不可以不吃火鍋?
難,很難,太難了。
我不吃,家人要吃,朋友聚會要吃,同事們聚餐要吃,最少也是兩月一吃,有時真的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別看我現在後悔懊惱,但只消幾天,菊花殘的悲傷就會無跡可尋,再想到火鍋,依然只有無盡的口水醞釀。
人類總是擅長遺忘,遺忘痛苦。
而重慶人記住的只有菜品在紅湯裡翻滾的誘人模樣。
毛肚不能久燙
寧可瘡流膿,莫讓嘴受窮。
這是我媽的言傳身教,也是我每次吃火鍋前的心理建設。
不得不說,從心理分析,我分明還是那個不怕辣的重慶人。
痛並快樂著?
不,恨本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