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英雄(武俠故事)

山間馬蹄聲“的的得得”地響著,夾雜著車聲轔轔,一支鏢隊自西向東逶迤而行。押鏢的正是江湖上的後起之秀,人稱“玉面神劍”的顧懷遠。

顧懷遠自小懷著一個英雄夢,他對未婚妻萱萱說:“我要成為一個名聞天下的英雄,然後風風光光地娶你過門。”這次,成為英雄的機會終於來了。東南抗倭義軍在前方吃緊,後方籌集了一批銀兩和物資,準備運到東南去,但此去關山萬里,危險重重,無人敢擔當此任。這時候,顧懷遠挺身而出,押送著物資上路了。

進入福建境內,突然有人送來了一方手帕,手帕上繡著一個外方內圓的銅錢,樣子很別緻。顧懷遠一看,大吃一驚,這是江湖上的神秘殺手“一文殺客”的標識,這人號稱“殺人簡易,只取一文”,出道以來,殺人從未失手。但他為何把這方手帕送來了?是誰請他來刺殺自己呢?

顧懷遠心中翻起了波瀾,但表面平靜如故,他下令道:“如今進入了福建境內,距離義軍已是不遠了,大夥兒一切小心。”

翻過一座山,在狹窄的小道上突然來了一群衣衫襤褸的災民。他們面有菜色,神情木然,看到了鏢隊也不讓路,反而擁了上來,擠在顧懷遠的馬前:“好心的大老爺們,行行好!行行好!”那慘淡情形,讓人看了不禁為之動容。

顧懷遠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隨手拋給他們,說:“拿去吧!”沒想到那些人拿了錢,不但沒有離開,反而更多人擁了過來,有人甚至把手伸過來,拉著顧懷遠的衣服。

顧懷遠哪裡見過這陣仗,正要說什麼,突然全身一麻,那幾隻手以迅捷無比的手法,點了他全身大穴,他動也不能動了。這時,後邊的人感覺有異樣,但沒想到那些“災民”的動作更快,不知從哪裡掏出寒光閃閃的刀劍,三下五除二,制服了這些人。

為首的那人揭開人皮面具,露出唇上的仁丹鬍子,用生硬的官話大笑著說:“人稱‘玉面神劍’的顧懷遠原來也不過如此,你們千辛萬苦把物資送來,謝了!”原來,此人正是倭寇的副將德川次郎,他收到密報,知道義軍的物資將要從此路通過,就設下此計,暗算了顧懷遠。

手下們把物資裝載完畢後,問:“這些人怎麼處理?”德川冷笑:“斬草除根,不留後患。”說著,手中的彎刀首先砍向了顧懷遠。

顧懷遠心中懊悔萬分,正要閉目待死,沒想到突然“咣”的一聲,彎刀被一件暗器擊中,砍不下去了。德川一看,居然是一枚小小的銅錢。

一個聲音冷冷的道:“小爺要殺的人,豈能讓你代勞?”話音未落,一個身手矯健的蒙面人出現了,來人正是“一文殺客”。

德川仗著人多,也不把殺客放在眼裡,沒想到殺客一把長劍施展開來,指東打西,指南打北,劍鋒所到之處,血花飛濺,轉眼就剩下德川一個人了。

德川次郎拿著刀,但手在不停地發抖:“你……你,是人,是鬼?”

殺客眼裡滿是笑意,說:“你說呢?”他走到德川身前,問:“你有沒有一文錢?”

德川馬上雞啄米似的點頭:“有,有。”說著馬上掏出了一文錢給對方,殺客用手心託著這個銅錢,大笑:“好,有了一文錢,殺人不賠本了。”

德川還沒反應過來,寒光一閃,頓時趴倒在地了。

顧懷遠看在眼裡,覺得這殺客太不夠英雄氣概了吧,明明武功勝人家那麼多,還要搞偷襲?但殺客並不在乎,他懶洋洋地回過頭,解了顧懷遠的穴道,說:“有人託我殺你,你知道嗎?”

顧懷遠心裡“咯噔”一下:“是……是誰?”

殺客笑了:“殺手怎能透露僱主的名字?不過,今天小爺殺人太多,錢也賺夠了,就暫且留著你的性命,有興趣再來取吧。”說罷,身形一閃,杳如黃鶴了。

顧懷遠心裡想,這人也太囂張了,但心中還是慶幸萬分,如果不是這殺手來搗亂一下,自己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他命令手下收拾停當,繼續前進。

經歷了千辛萬苦,顧懷遠終於把物資運到了前方義軍手中。義軍正吃緊,驟然有了補給,當然萬分高興,當晚,義軍統領雷破柱在軍營宴請了顧懷遠。問及前方戰況,雷破柱說:“我們此前已經三戰三捷,把倭寇逼到了小塘村絕地。他們如果沒有援兵的話,必敗無疑了。”

顧懷遠表面上高興,心頭卻有些惆悵:這麼一來,自己也失去一戰成名的機會了。正說著,探馬來報,說倭寇主將風魔寧次為了彰顯武士道精神,想和義軍統領來一場單打獨鬥,地點定在龍格山西坡的風雨亭。

雷破柱聽後大笑:“這個瘋魔,他以為自己是誰?都山窮水盡了,還想玩單打獨鬥?真是豬油蒙了心。”

顧懷遠心裡一動,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啊,如果自己能出手擒獲對方主將,這英雄之名,還能逃出自己掌心?於是他馬上主動請纓,雷破柱本來不想應約,但見顧懷遠躍躍欲試,便答應了。

傍晚時分,顧懷遠來到了龍格山風雨亭,對方還沒到,正等著,雷破柱和兩名武將也趕來了。顧懷遠說:“雷兄,我說了這事由我一力承當嘛,你不來也可以了。”

雷破柱嘟囔著說:“我總覺得這事不那麼簡單,顧兄原來是客,豈能讓客人來冒險呢。我還是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這時,風魔寧次也到了,雙方數言不合,動起手來了。這風魔氣焰囂張,但武功卻不咋樣,一味的左躲右閃,十招倒有九招是虛的。顧懷遠攻了老半天,終於不耐煩了:“倭鬼,看我的‘龍門三疊劍’!”霎時劍光閃耀,劍氣洶湧,在三疊劍的迅猛攻擊下,風魔寧次身中數十劍,倒在地上了。

“哈哈,你……你們會很快下來陪我的了。”風魔說完這句話後,頭一歪,死了。

這時,遠處軍營方向“轟”的一聲,傳來驚天動地的炮響,接著是陣陣的殺聲。雷破柱臉色一變,往風魔臉上一抹,果然揭開了一塊人皮面具。他頓足說:“不好,咱們上當了。”這風魔約鬥風雨亭,採取的正是調虎離山之計。龜縮在小塘村的倭寇殘軍,利用義軍主帥離開之際,乘機發起反攻,看那反攻的聲勢如此浩大,一定還有援軍。

雷破柱和顧懷遠急匆匆趕回軍營,義軍早被倭寇殺了個措手不及。人群中,那風魔寧次頭扎白巾,手持雙刀,一路衝殺,看到雷破柱,哈哈大笑:“雷統領,咱前約不忘,再來決一死戰吧!”

雷破柱又氣又急,匆忙應戰,結果十幾招後,便被風魔寧次砍傷了。顧懷遠趕來接招,雖然不落下風,但形勢非常險峻。這時,又一輪的衝鋒,義軍全都四散奔逃,只剩下數人仍在力敵。

風魔寧次大笑:“年輕人,現在棄刀求饒還來得及,不然,可就晚了。”

顧懷遠眼見大勢已去,想到若非自己一意孤行,義軍也不會一敗塗地。這樣想著,心裡不禁萬念俱灰,橫劍一伸,就要往自己的脖子抹去了。

這時,雷破柱大喊:“顧兄弟,萬萬不可!”突然,空中撲來一個白色的影子,一掌擊暈了顧懷遠。那影子劍光靈動,所到之處,皆是刀劍落地與倭人的呻吟之聲。雷破柱還沒回過神來,那影子已殺到了眼前,他一邊揹著顧懷遠,一邊掩護著雷破柱殺出了重圍。

“是你?你不是要來殺顧懷遠的麼?幹嗎要救他?”待到後無追兵,那人終於停了下來,雷破柱一看,正是“一文殺客”,不覺驚奇萬分。

“一文殺客”經過一番苦戰,終於累了,正當他彎下腰猛喘氣時,他的蒙面巾掉了一半,露出了他本來清秀的臉……

雷破柱大吃一驚:“你是……”

原來,這名殺客,居然是顧懷遠的未婚妻萱萱。萱萱告訴雷破柱,她出身於武學世家,哥哥正是殺聲四方的“一文殺客”,但她與顧懷遠定親後,一直隱瞞自己懂武功,而且超越丈夫的事實,正是為了保護顧懷遠的自尊心。這次冒充“殺客”,正是放心丈夫不下,不惜千里迢迢跟來了,她請求雷破柱也為自己保密。

顧懷遠醒來,發現除了雷破柱以外,萱萱也在身旁。他沒想到萱萱會找到這裡,激動得抱住她,不住地說:“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萱萱,我真沒用,我做不成英雄,反而成了罪人……”

萱萱卻說:“我不要你成為什麼英雄,我只要你好好的活著,就成了。”

問起之前的歷險,雷破柱說:“你還不知道,是‘一文殺客’救了你。”

顧懷遠納悶了:“殺客?他為什麼救我?他不是想殺我的嗎?”

雷破柱大笑,說:“顧兄弟,你還不懂?‘一文殺客’只是借殺你的名義,在暗中保護著你,她啊,可是你的大恩人呢。”

顧懷遠抱著萱萱,望著遠方,若有所思。

看著兩人的背影漸漸遠去,雷破柱喃喃地道:“誰是英雄?依我看,是戀愛中的女子——那大智大勇,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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