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的書很快就忘記了,那讀來還有何意義呢?

我幼兒園時,去我媽廠裡的圖書館借書。先看連環畫《三國演義》、《水滸》和《紅樓夢》。

到小學就看——所謂的“字書”——《三國演義》。然後自然而然地看了四大名著。再自然而然地看了全套金庸。再被我爸說了句“金庸是學大仲馬的”,於是去看了《三劍客》,再順著大仲馬讀了巴爾扎克的《高老頭》。順著大仲馬讀了福樓拜,順著福樓拜讀了莫泊桑,順著莫泊桑讀了歐·亨利,再順過去讀了海明威,等等等等。

許多東西讀過之後,當然沒法記清楚了,只約略記個大概罷了。

現在想起來,第一次擁抱過的一個女孩子,最早認識,是因為她在學校傳達室問我,“啊,你也在讀《古都》?”

——那會兒讀川端康成的人,不算多。如果我當時沒在讀這本書,也不會認識她,之後大概情感上,會少經歷一些事吧?

高二時我讀了張愛玲的一個短篇叫《等》,寫的一個推拿醫生候見室裡,一群姨太太聊天。現在具體情節忘了,只記得結尾有一隻貓,有一段上海的弄堂風景,寫水陰陰的樹葉。讀這篇時,很想去上海。

後來就真去上海讀了大學。住在有水陰陰樹葉的院裡,喂小區裡的野貓。

大學裡,就這樣寫東西謀生。掙錢。過日子。在上海一呆十年。

29歲那年攢夠錢了,申請了個學校,來巴黎讀書,然後,到處溜達。

读过的书很快就忘记了,那读来还有何意义呢?

我們那會兒是在上海武夷路附近一個地方面籤。前兩次,因為自由職業者的身份,被卡得很厲害。第三次,開具了銀行流水和一些出版合同做證明,材料準備得很齊。

當然,還是擔心簽證官問我太刁鑽的問題。而且之前兩次都不成功,是很容易被質疑的。

簽證官先問了些簡單的,臨了問句:

許多年輕人是年紀輕輕就出國讀書了。你29歲了,為什麼呢?

我:因為到29歲,才攢夠了錢學想學的東西呀。

簽證官:那你最初的動機是什麼呢?

我:我讀的第一本外國小說是《三劍客》,第二本是《高老頭》。我現在還記得《三劍客》裡的所有情節,《高老頭》就不行了,但我記得,這兩本書的主角,一個達達尼昂,一個拉斯低涅,都是年紀輕輕地,想去巴黎見識一下世界才算。然後,我喜歡的作者海明威寫過一本書,寫他在巴黎生活的,《流動的盛宴》(面籤官跟我齊聲說出來了),所以,想去見識下。年少時讀的書立下的願望,會一直跟人一輩子吧?

然後就,過簽了。

實際上,現在想想,我人生的大多數轉折,都跟所讀的書有關係。其實許多人都如此,只是我還記得緣由罷了。

讀過的書,不一定都記得住,但會存在心裡,不知不覺間就改變你的人生。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許多念頭是怎麼被讀過的書改變的。

羅大佑先生還是誰,說過句,“假如一首歌長度是3分20秒,你聽完了,就有3分20秒的人生被改變了”。

書,同理,而且對你的改變,可能埋得更深。

人類呀,總是習慣性高估自己的行為對當下的影響,高估一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低估自己的行為對長遠的影響,低估一些精神上的潛移默化。

而我們正在經歷的,就是已經被我們所讀過的一切,影響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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