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廖伟如是一位敬业的银行职员，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顾客他都是一脸专业的微笑，以至于每天下班他都会揉动自己快要僵硬的脸。有时候他甚至会把这种笑容带回家，就连睡觉的时候他的脸都是笑着的。
这让太太多少有些受不了，总说他很假，有时候那脸上也就像是带了个面具一样。
其实廖伟如也有不笑的时候，那就是每天的凌晨三点，那个时候的他总觉得脸上没有了骨骼的支撑一般，肉都松垮垮地堆在一起。至于这点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那还得从廖伟如的不敬业开始。
廖伟如本来就不是个优秀的人，靠着亲戚在银行做领导的关系才进了银行做了柜员。他的专业知识不行，处事不行，业务就更不行了。一个小时能办完一个客户都算是好，好几次顾客都拿手锤了那层看起来不怎么结实的玻璃。
每次他都吓到了，尽管他是个男人，但他的胆子一点都不大。这种事反复发生了几次后，廖伟如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态度，一如既往地慢。
直到有天，银行来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漂亮，漂亮到让廖伟如这种有了家庭的男人有离婚另娶的打算。当然，这个想法也就是想想，这次的业务中，廖伟如就开始笑，敬业地笑，他甚至还在那个女人离开后偷偷地记下了她的电话。
他不知道留下来干吗？他有种预感，这个号码对他肯定会有作用。
那天晚上，廖伟如就睡不着了，他躲在被子里，翻出那个被他下班后存进手机的号码。那个女人有个很动听的名字，就许翩翩。这个名字就像今天下午她穿来银行的裙子裙角一样，在廖伟如的脑子里翩翩起舞。
身后是太太的鼾声，以前廖伟如都没发现，这种声音让他觉得无比的烦恼。但是如果身边的女人换成许翩翩，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
廖伟如记得，再办业务的时候，许翩翩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动作，稍微地点头跟摇头。
廖伟如不是一个好色的人，他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才见了许翩翩一次，脑子里就全是她的影子。这晚，廖伟如失眠了。他悄悄地起了床，躲进洗手间，关门的时候还朝卧室看了眼，然后反锁了门，就这样，他按下了拨号键。
对方并没有关机，嘟嘟几声后就接起来了，很嗲的女声传了过来。廖伟如赶紧按住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得太快，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爆掉。等到廖伟如再去听的时候，电话那头就只有嘟嘟声了。电话那头的女人挂了电话，嘟囔了句，神经病，大半夜的放什么哀乐。当然，这句话廖伟如没有听见。
自那天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廖伟如的工作态度就严谨起来，面带微笑，提高速度，专业了不少。领导还特地在早会上夸奖了他，他仍是以微笑来面对，他想，也许是那个许翩翩改变了他。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想对她笑，不知道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诱惑，还是因为许翩翩那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
晚上，廖伟如又一次地打了电话，但这次，对方没有接听。嘟嘟声后的忙音多少让他不开心，但他又不愿放弃，继续打。然后，对方关机了。
廖伟如突然明白，许翩翩肯定是没有睡的，她就坐着看着自己的手机震动，看见他的电话号码显示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她也不去挂掉，她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要打多久，接着终于不耐烦地拔掉了手机电池。
就在廖伟如准备去睡觉的时候，许翩翩打过来了，廖伟如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许翩翩三个字。廖伟如又要没出息地捂住自己的心脏了，他不知道接起来的那一刻许翩翩会说什么，但显然他是想接的。因为手比大脑快了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没有说话，廖伟如也没有说话，廖伟如静静地听着对方的声音。那是一股很微弱的呼吸声，就好像一个美女在自己耳边吹气一样，拉扯着廖伟如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那边冒出了一句“再给我打电话，我就杀了你”。
廖伟如吓了一大跳，他会被吓其实不是这句话，而是说这句话的声音。那是一个及其嘶哑的声音，就像是被人用刀割破了喉咙，发出来的微弱求救。
当然，伴随的还有那断断续续的哀乐。
那以后，廖伟如也不知是不是就被吓到了，没再给许翩翩打过电话。他只是开始偶尔在系统里查阅许翩翩这个名字，看看她账户的变动。哦，忘了说，因为他的敬业，他换了岗位，他变成了理财经理。
2
许翩翩再次出现的前一天，廖伟如又查了她的账户，发现她新办理了手机银行。他沮丧了好久，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机会见到她。
第二天，许翩翩就出现了，她径直走到廖伟如的桌前坐下，询问有没有什么好的投资可以做。此时的许翩翩穿着一条碎花的长裙，就像只美丽的花蝴蝶一样。
当然廖伟如也不会因为好色耽误了自己的好事，他跟许翩翩推荐了理财保险，跟她吹得天花乱坠。许翩翩也相信他，一下把卡里的余额全部买了保险，买完后，许翩翩还甚是高兴地跟他握了手。
那一下，握得廖伟如心花怒放，许翩翩看这情况，还趴在廖伟如的肩上说了句，“那我这份理财，就得劳烦廖经理多多关注了。”这一声说得更让廖伟如觉得自己不在人间了。
这下廖伟如就有正式借口给许翩翩打电话了，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了，廖伟如开始约许翩翩出来喝茶，许翩翩穿着裙子就出来了。
廖伟如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小心翼翼地牵着许翩翩，许翩翩勾着头，什么都不说，脸颊绯红。走到黑巷子的时候，廖伟如就一把抱住许翩翩亲了上去，起初许翩翩还挣扎，最后在廖伟如的强势下变成了一摊春水。
许翩翩用迷离的眼睛看着廖伟如问：“我们会不会在一起？”
这句话就像个锤子在廖伟如的心里锤了一下，他的脸不由地抽了抽，又敬业地笑了。这种笑让许翩翩一把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廖伟如也不想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就是这样，动不动就笑了出来。而且这笑越来越怪异，刚开始算是职业笑容，后来居然变成了讥讽。
回家后的廖伟如心情不是那么好，太太刚洗完澡，坐在梳妆台上擦保养品，时不时地散发出一股股香味。他又想起了刚才跟许翩翩的那个吻，顿时对太太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揉了揉自己有些僵硬的脸颊，看着镜子中太太的脸，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似乎好看了些，但他又说不出是哪里好看。他就这么看着太太一层一层地往脸上涂。
接着，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就是太太的眼睛，鼻子，嘴巴，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白色的面，他惊得一下叫出声来。
身体一颤，他就醒了。原来是做梦，他太累了，太太坐在梳妆台前擦保养品，廖伟如仔细打量太太的脸。单眼皮，因为年纪的缘故，眼皮有些下垂，看上去有些肿，鼻子还算挺，就是嘴巴，跟她的一群朋友去纹了唇线，红红的，肿肿的，像两根脆皮肠。他顿时没了兴趣，太太一层一层地擦，直到她就只剩下了面。
这次廖伟如不相信地给自己捏了两把，确定没有做梦才叫了出来。那张没有眉毛，没有眼睛，没有嘴的人向他走了过来，一把撕下脸上的面膜，“瞎叫什么？我只是做了个面膜而已，至于把你吓成这样？”说完，太太跟撕皮一样，将那张雪白雪白的纸撕了下来。
廖伟如顿时就软了。他不自信地揉眼睛，他似乎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看错。刚才太太的脸上没有眼睛，没有鼻子，也没有嘴巴，因为就着那个弧度看去，太太的脸就跟鸡蛋一样，没有高度起伏的时候，而是圆润的弧形。
廖伟如有些呆住，这次他在镜子里看到的不是太太的脸，而是自己的这张脸。这样的笑容，明明就不是他的，他觉得好像有个人在推动他脸上的骨骼，做着各式各样的表情。
还有他的眉毛，一直都浓黑如墨的，为什么突然变得稀稀拉拉？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镜子里的他也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
很正常。没有怪异，至少自己还能控制自己。
3
许翩翩知道廖伟如结婚了，她到银行去问了，得到答案后，她也没有大吵大闹，她只是给廖伟如发了个短信“我想你”。
廖伟如收到短信后，兴奋得不得了。刚刚从行员的口中得知，有美女来打探他的消息，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翩翩。他想他跟许翩翩可能就断在这儿了，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许翩翩会给他发来这样的一条短信，他的心就像是开了花。
他给许翩翩打了个电话，约在了附近的小旅馆。事情顺其自然地就发生了，许翩翩窝在廖伟如的怀里，开始诉说她有些悲苦的人生。
她是一个不受家里重视的孩子，因为家里一直想生个男孩，所以在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女儿的情况下将最小的她送了人。她长到十五岁的时候日益漂亮，她的养父整天对她虎视眈眈，以至于很快养母就将她扫地出门了。所以十多岁的她就在外面工作，没有亲戚，开始做童工，总是被老板克扣工资。
因为长相问题也被其他同事排挤。后来，辗转到了现在工作的人面会舍，是一家女性美容院。她目前对自己这份工作很是满足，只是每个月要卖美容卡，压力大了些。
廖伟如想，许翩翩的身体都给了他，代表这个女的肯定是要真心实意地跟他了，既然在感情这一方面他有愧于她，那他就在这方面补贴她。事后，买下了许翩翩这个月的所有美容卡。许翩翩窝在他的怀里，用力地靠了靠。
回家后，廖伟如将这些卡全都交给了太太，谎称是保险公司给的福利，让太太给同事，一起去用。廖伟如相信许翩翩的温顺，她一定不敢大吵大闹。许翩翩说了，他们就这样一直在一起就好，不用名分，她不争。这样的女人，谁不爱。
太太陈曦隔日就去了这家坐落在市中心的人面会舍，看上去跟其他的女子美容会所没有什么大区别，只是这里的美容师都很漂亮，笑容甜甜的。陈曦想，如果做了美容后，也能像这些年轻的姑娘一样，那真是值了。
她是一个人去的，并没有带上同事，因为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她不知道这个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的魔力，她想如果真的可以，她希望这能成为一个秘密，待会儿睁开眼睛，她可以年轻几岁。
其实陈曦有了解过人面会舍，那还是廖伟如没有认识许翩翩以前。下了班的她一个人在街上瞎逛，她不想太早回家，廖伟如对她没有了以前的激情她明白，不然明明五点半就下了班还要硬拉着同事出去喝酒。以至于那位同事的太太打电话暗示她，管好自己的老公。
要是她有这个能力她早就管了，要怪也只怪自己这张并不起眼的脸。满大街青春活力的姑娘，她们穿着好看的裙子穿梭在人群里，裙角飘飘。陈曦以前也很喜欢穿，但现在，看看自己日渐发福的身材，以及满柜子的工作装，这就是每个黄脸婆的命。
她也不知道要逛到哪里去，只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突然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一看她的着装，陈曦就反感地皱了眉，新闻上这种多了去了，说是什么免费修眉护理送小样，等你进去之后就让你买这买那，不买就不准出来。
陈曦正准备挥开，哪知那女人一把抓过她的手，力气极大，不容拒绝，就将她带到一面镜子前。那双白嫩的手摸着她的脸，脸上顿时不适，接着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你看看你的脸，你的眼睛已经没有了一丝的光泽，你的皮肤毛孔粗大。你保养品擦得再多，还是改变不了你已经老了的事实。你看看周围的这些人，年轻貌美，如果你想改变自己，你可以来找我，我叫许翩翩。”
说完，那个漂亮的女人递给了她一张名片，她没有自信去打量那个漂亮女人的具体模样，她只是被她说的那些话刺激得无所遁形，落荒而逃。
她年纪其实不大，没生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爱错了人。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很多遍，还是给那个叫许翩翩的打了电话，许翩翩只让她去会舍当面谈，电话里面说不方便。
她反正有时间，就去了。陈曦也不是第一次去美容院，大大小小的，一般进去就让你躺着开始洗脸，然后说你的脸应该怎样怎样，要用哪些产品。而人面会舍完全不一样，她们只要求她带一张照片，带一张她与先生的照片。最终，她还是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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