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堂、佛寺、莆田,中國文化一個重要的角落!

書堂、佛寺、莆田,中國文化一個重要的角落!

莆田,那些年那些事

文字:林春榮,封面攝影:可樂龍

書堂、佛寺、莆田,

在這塊山青水秀的土地上,

如此默契地結合在一個風生水起的時代,

如此優美地展示讀書聲的抑揚頓挫、

佛寺的晨鐘暮鼓

……

引言

湖山書堂、靈巖精舍、東峰書堂、東山精舍、東山草堂、宗孔堂、梅峰學館、立誠書院、正音書院等書堂書院,在地理上都和佛寺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廣化寺、梅峰寺、東巖山報恩寺、國歡寺、囊山寺等寺院,用經年不息的晨鐘暮鼓,敲響了莆田人讀書的渴望,喚醒了不同時代的莆田人敏感的文化心靈。

莆田才以這樣如此文化的方式進入中國文化某個重要的角落。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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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座寺(可樂龍/攝影)

期待已久的一本文字傳記,翻開了我心中的莆田、塵封已久的那些往事。這些往事如今像一炬火把點亮了那個年代的文化光芒,讓我能如此清楚地看見一條永遠澎湃著文化聲音的歷史河流中、一張張若隱若現的面孔,這些光彩奪目的面孔不僅直接改變了我對古代莆田文化的認識。因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固執地認為兩宋王朝才是莆田文化最為輝煌的時期。而且這些富有文化品質的文化事件與文化人物,讓我們真實地觸摸莆田的文化血脈,感受到莆田深刻的文化底蘊,讓我的心間充滿了文化的氤氳之氣息,無時不在沉醉於那些面孔給予我深邃的表情,熟悉而又陌生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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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雄《妙應禪師傳》書影

雖然冰冷的時間用千年的距離隔開了我和他們之間的些微聯繫,但在黃志雄先生這本厚重的《國歡文矩——妙應禪師傳》書裡,讓我重溫這些人片段的文化言語,因而我也用文化的燭光點亮了逆行的道路,逐漸地走近了那個時代那些人物那些事件的風暴中心,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文化內容的重量、詩意文字的溫馨,和這些莆田文化人豐富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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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縣誌》書影

重新打開《莆田縣誌》,翻開了記載莆田歷史與文化的大事記,也翻開了莆田文化一頁最為重要的開端,因為它和文化有著異常密切的聯繫。南朝陳永定元年(公元557年),鄭露、鄭莊、鄭淑從永泰移居莆田,在城西南鳳凰山麓建湖山書堂,開先莆之儒學,後人稱“開莆來學”。這是莆田文化的開端,也是莆田地方文化河流的源頭。陳永定二年(公元558年),鄭露舍南湖居宅建“金仙庵”,為境內佛寺之始。鄭露、書堂、佛寺,在一個文化人單薄而又龐大的身上,延伸的文化血脈和佛教淵源,如此光輝地集合在中國東南一個尚未開域的小地方,如此頑強地結合在一個偏遠地方的文化處女地。書堂文化和佛教的開始或許是一種奇蹟,也是一種緣分。十年之後,陳光大二年(公元568年),析南安郡東部地置莆田縣,這是莆田的開始,也是莆田這個地名見於史冊之始。

書堂、佛寺、莆田,在這塊山青水秀的土地上,如此默契地結合在一個風生水起的時代,如此優美地展示讀書聲的抑揚頓挫、佛寺的晨鐘暮鼓。而且在那個久遠的時代,

湖山書堂、靈巖精舍、東峰書堂、東山精舍、東山草堂、宗孔堂、梅峰學館、立誠書院、正音書院等書堂書院,在地理上都和佛寺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廣化寺、梅峰寺、東巖山報恩寺、國歡寺、囊山寺等寺院,用經年不息的晨鐘暮鼓,敲響了莆田人讀書的渴望,喚醒了不同時代的莆田人敏感的文化心靈。莆田才以這樣如此文化的方式進入中國文化某個重要的角落。

時間的距離讓我看不清那個時代的風雲際會,但我卻能在有限的史料上尋找一絲關於唐朝、關於莆田、關於佛教的往事。這些彌足珍貴的往事,不僅是某一種宗教的開端或源泉,而是和一個地方昌盛的文化、發達的經濟有關,更是打開了一條通向心靈的隱秘之路。從公元558年開始,我也沿著時間的脈胳,去叩開寺門,去聆聽佛經,去感悟每一天的晨鐘暮鼓,去領悟那一句至理佛言:境由心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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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栗子/攝影)

公元558年,鄭露、金仙庵、金仙院。關於佛教在莆田的源流,用時間和地點敘述的如此清楚,並且是一個文化大儒親自用他那無比強大的心靈,啟動了一條佛教的河流,在莆仙大地上滔滔不絕地流淌。而且,這條寬闊、澄澈、風清月朗的河流,在不同的歷史時期,碰濺著五彩繽紛的浪花,發出感人肺腑的音樂,長年不息,年復一年,滋潤這塊曾經貧瘠的莆陽大地,直至培育千百棵文化的參天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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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漢水濤濤 / 攝影)

也許我六根未淨,從我看見佛寺的那一刻起,我便用凡夫俗子的目光,去熟讀那高高的山門,參天的菩提樹,氣勢恢宏的大殿,重重疊疊的屋脊,潔淨而又高高低低的廊廡,和那盛滿灰燼的香爐,莊嚴大度的菩薩,高聳而又寬敞的供桌,還有整齊、樸素、豐富的供品……可我的心靈一直在木魚聲外遊離、彷徨、迷茫。那心靈之上的經書,我一竅不通,清潔、美麗、純淨的語言,如同十月的秋風從我身上無痕地穿過,只留下那幾句富有哲理的吉言,在我的心裡心外徘徊。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三十年了,我用靈魂輕輕地高舉著二十個字,細細地品味,深深地感受,可我一直痛苦地面對,如同無邊的曠野上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一條安然回家的路,甚至看不見家的方向。我思卻不知我的心,如何能感悟這博大情深的佛法世界?

一千四百多年前開始,無數的莆田人不知疲倦地沿著一條陌生的精神之路,走向深邃、崇高、寬闊。“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引領著無窮的心靈,走進忘我、自覺、自信。並在那捲厚重的佛學史上,留下了重如磐石的法號。他們的業績與精神,他們的學說與著作,已然是莆田文化的重要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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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仙院在濃厚的佛教氛圍裡,成了悟者出家修行的必由之路,成了這個地區唯一的佛教場所。隋開皇九年(公元589年)升格為金仙寺,這也是莆田最早的佛寺,或許是最早以寺命名的寺院。也許在我的想像之中,為數不少的僧侶忙碌地誦經佈施,晨鐘暮鼓,為絡繹不絕的信眾,打開了每一天週而復始的焚香祈禱,身披袈裟的高僧,用他那銅鐘般宏亮的聲音,慈悲、大愛、普度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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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華雙塔

正如地藏菩薩所言“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無數的僧侶穿越了山川,穿越了遙遠與陌生,在莆田大地上用心靈、大度、無私,築建了一座座幽靜的禪林。唐垂拱三年(公元687年),龍華寶幢山下,始建龍華院這是仙遊境內最早的寺院。這也是《興化府志》、《仙遊縣志》上最早留下的建築物,也是最先啟行的文化記憶。寺院、建築、文化,這些有著豐富生命力的詞語,竟然如此貼切地浮現在仙遊的封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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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濟三會寺(閒墨齋/攝影)

即然是文化的先導,莆仙人就不會停止對文化的追求,莆仙大地上的寺院,就會沿著時間的溫度,在一塊山青水秀的地方,萌芽、吐葉、成長。唐景雲年間(公元710—711年),仙遊大濟始建三會寺三會寺是仙遊的四大叢林之一,歷經唐宋元明清一千三百年時間,留存無數的文物,有唐代石質水槽、宋代石盆、石盤、石柱、元代銅鐘、明代的《三會寺碑記》和詩集《東林集》,清代木質鱷魚。這些文物記載著三會寺的前世今生,也敘述不息的燭火在一方水土上永不放棄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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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栗子/攝影)

唐景雲二年(公元711年),金仙寺改名靈巖寺。關於靈巖這一名稱的由來,我手頭沒有多少資料來記錄那一頁歷史的真相,也無法辨識,尤其是沒有什麼文字來完整敘述這一事件。但這畢竟是靈巖寺的大事,因為所有寺名的敕封,都是當時的最高統治者決定的。從現在保留的一些文字上,可以看出靈巖寺的香火旺盛。唐神龍二年進士、官至左補闕兼太子侍讀

薛會之,曾寫下這首《題遊靈巖寺》

草堂棲在靈巖谷,勤讀詩書向燈燭。

柴門半掩寂無人,惟有白雲相伴宿。

靈巖寺的寺名存留的二百六十多年間,成為莆田文人墨客、高僧名侶讀書佈施重要的場所。林披、林藻、林蘊、歐陽詹、黃滔、徐寅等名儒在此讀書作詩,留下了一首首膾炙人口的詩歌文章,成就靈巖寺的文化高度,同時,也流傳著不少的佳話秩事。律宗律師、志彥律師,無了、慧忠、本寂、妙應等一代高僧,用他們高深的佛學修養,淵博的佛學知識,讓蓮花之火世代相傳,保留著一卷浩繁的傳世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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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名僧無了受“六眸神龜”的指引,來到華亭龜山開山築寺。此寺正是莆田五大名剎之一。龜洋靈感禪院的開創,是唐代莆田佛學的一大成就,無了與徒弟慧忠身體力行,日以野菜為精,闢菜園開田地,院宇重疊,終日流嵐霧靄纏繞,青山、茶園、名剎、池水,組成了一座寺院美麗的開局。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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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山(方舟/攝影)

我久久地沉浸在這一段烽火連綿的唐末歷史裡,諸侯割據,戰爭不斷,人民流離失所,整個大唐國土近百年的時間陷入動亂之中。福建,卻有著一片寧靜的天空,偶爾的兵禍一閃而過,人們在驚慌失措之後,重拾生活的希望,開山種果、圍海作田、男耕女織,過著安靜、從容、清貧的農耕生活。

唐末的莆田,儒風濃厚,書聲不絕。三、五座書堂敞開著門窗,人來人往,一年不斷,從晨至昏,終日吟詩唱曲。無數的學子已從這個時代認定了科舉進仕作為自己一生的奮鬥與夢想,林藻、許稷、陳嶠、黃璞、徐寅、陳乘、黃滔、翁承瓚等莆田學子擢進士榜,學而優則仕。這些文人在文章詩藝上頗有建樹,是那個時代青年的榜樣。

也就在唐末時期,一個青年人的選擇,出乎常人的預料,他用異常的方式,走過一段塵世的人生,最終走進空門。他就是出身於名門望族、書香門第的黃文矩。或許是佛學所講的緣吧,從青年時代的禮佛,直至四十九歲,黃文矩才得法於福州西禪寺長慶大安禪師會下,取

法號涅槃。禪師幾乎是佛門的另類,他的佛教信仰是從靈魂深處萌動的,他的不拘禮節,他的獨來獨往,他的奇聞秩事,在民間佛教徒口口相傳中,成了佛教的異數。在一頁頁傳奇的經卷裡,他的降魔伏虎、行走佛俗;他的口出成讖,能知未來;他的俯仰天地,善把地脈。涅槃參透世間的生死榮衰的法力,已是經典,已是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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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山慈壽寺(方舟/攝影)

隨後,這位得道高僧雲遊天下,弘揚佛法,普渡眾生,興建或重建梵林寺院、忠門梵林庵、壺公山靈雲精舍、漳浦興教寺、石室山妙應巖。涅槃的堪輿之學,如同他的佛法,影響著寺院的繁盛。雖然沒有留下些許的文字,他的天才、慧眼、慈悲之心,如同他的肉體湮滅於塵世之中。但他的遺讖已化成八閩大地上的蓮花,幽靜地打開每一個芬芳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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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應祖師塑像

唐中和元年(公元881年),涅槃創建囊山延福院,這是涅槃得法之後親自創建的一座寺院。唐光啟二年(公元886年)閩王王審知改名慈壽寺,俗稱囊山寺。寺內有大雄寶殿、天王殿、法堂、禪堂、藏經閣和鐘鼓樓等,是當時香火旺盛的寺院。唐昭宗乾寧五年(公元898年),涅槃圓寂於國歡延福院,這也是他出世之地。從生命的起點回到生命的原點,一個出世入道之高僧,又以人間的方式,迴歸父母生身之地。這也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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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山慈壽寺(方舟/攝影)

十多年了,我時常看見《莆田縣誌》上那個高僧的姓名,和他遠離塵世的悟道之道,深懷敬仰。他的一生不懈地參佛,不停地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他對禪宗的參悟,達到至臻的境界,成了禪宗一大流派“曹洞宗”創始人之一。

他是莆田禪宗最為卓越的高僧——本寂大師,也是妙應禪師的弟弟。本寂俗名黃崇精,唐開成五年(公元840年)出生於黃巷。從少練習儒學,熟練《論語》、《春秋》、《四書五經》。可他心已向佛,五蘊皆空,六根清靜。唐大中十二年(公元858年),年僅十九歲的黃崇精,循入佛門,入福清靈石山寺參禪,取法名耽章,從此走上了一條空闊、幽深、明亮的禪宗創進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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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鹹通五年(公元864年),耽章禪師前往端州洞地膜拜悟本禪師良价,良价大師是禪宗“曹洞宗”的開創者和奠基人,他佛法精深,名冠叢林。是那個時代的佛界高僧。正是良价大師,不吝賜教,以心傳心,以南宗經典佛經《空鏡三味》、《五位顯訣》、《三種滲漏》等不傳之經授給耽章,成就了耽章一代名僧的滲悟之心力。

本寂大師創建的國歡寺、九峰院上生院,如同他的佛道根植在莆陽大地上,在一千多年之後,依舊傳誦著不息的晨鐘暮鼓。

海風依舊吹過大地,吹過莆仙一千多年的歷史,吹過了無盡的面孔與故事,沉澱了多少錦繡文章和鴻篇鉅著,也沉澱中國禪宗史上不朽的傳奇。一對兄弟黃文矩與黃崇精,兩個高僧妙應禪師和本寂大師,這不僅是黃巷黃氏家族的光輝,也是莆田文化史上的一大奇觀。

群山疊翠的曹山,遙遠在一千里之外的異鄉,本寂的魂靈早已把整個世界當作故鄉。他居住在世俗之外,他奔波在世俗之間,他依舊在參悟:佛未識即為眾生,眾生能識即為佛。

古山群立的囊山,闢支巖裡的燭火或許已熄滅於某一個陰曆的早晨,囊山寺的鐘聲依次在空闊的大地上鳴響,在五里之遠的大海上澎湃。他的遺讖一一飄落在紛紜眾生的世間上,為大地打開連綿不斷的陰晴圓缺,為一方的水土恪守著風調雨順的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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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了我的微笑,我還在佛門之外緬懷,時間已如昨夜的月光,在我的夢鄉邊消失。

此刻,我深深地記住佛經裡那句名言:把他人看成天使,自己就生活在天堂上;把他人看到魔鬼,自己就生活在地獄裡。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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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座寺(可樂龍/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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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塵塔(可樂龍/攝影)

唐鹹通六年(公元865年),正覺禪師在鳳山鄉風頂村九座山麓創建九座寺,九座寺的西邊有座和寺同享盛名的無塵塔。無塵塔歷經一千一百多年,仍保持原建築,是迄今為止,莆田境內保存最完整最古老的建築物。

在唐代文化華麗的畫卷上,寺廟的色彩單純而又執著。行走在莆陽大地的僧侶以佛的自覺,建築了一所又一所寺廟,如今仍矗立在莆仙的某一個角落。仙遊龍華仙門寺,鐘山九鯉湖寺、賴店鳴峰寺、白石院、九峰寺,蓋尾清明寺、龍紀寺,榜頭崑崙巖、龍紀寺,大濟三會寺,度尾東山寺、陽明堂,涵江江口香山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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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對廣化寺有著一縷特別的情愫,因為它的空闊、宏偉、古老,因為它是這座城市文化的象徵,也是這座城市文化開始的見證,更因為它證明了這座城市的成長脈胳,並和這座城市共同走向昌盛、繁榮、堅強。廣化寺的昨天,恰如一條江河的上游,在人跡稀少的段落,沉默、執著、勇往直前地淌流,終於流向一個繁花似錦的綠洲。

宋太平興國元年(公元976年),靈巖寺改名廣化寺。廣化寺開始啟動一個永恆的寺名記憶。這座寺名已沿用了一千零三十七年了,儘管廣化寺置身於世俗之外,卻逃不過世俗的煙火,和莆田人民一樣在歷史的每一個關口,共同承擔戰爭的烽火與硝煙,共同和莆田人這一個群落,承擔光榮與毀滅,呈現著佛與俗兩界息息相關的命運共同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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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有了廣化寺,三年以後,有了興化軍,後來又叫興化州、興化路、興化府。廣化與興化,從此生死相依、前呼後擁,在中國佛教史上寫下了莆田人另類的信仰。熱愛、熱烈、熱切,莆田人與佛學之間的緣,用這三個詞語,可以概括出他們在不同朝代共同的嚮往。金仙庵、金仙院、金仙寺、靈巖寺、廣化寺,一連串的名字,展現一座歷史悠久的寺院,歷經艱難的過程,也從另一個方面表明一種堅不可摧的信仰在這個地域的認同程度。

從公元976年開始翻開的廣化寺第一張年曆,莆仙人又以持久、內在、空冥的心靈之約,在這塊他們熱愛的土地上,築寺建院,誦經唸佛,以一種異常虔誠的方式,敞開了自己豐富的精神世界,去擁抱大慈大悲的佛法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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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峰光孝寺(陳斌/攝影)

莆田白塘洋尾李泮與其妻黃氏,於宋元豐八年(公元1085年)捐食梅子崗山地一百畝,擴建佛寺。宋崇寧三年(公元1104年)敕賜名崇寧禪寺。宋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敕改天寧萬壽寺。宋紹興七年(公元1137年)改名報恩廣孝寺,宋紹興十二年(公元1142年)改為梅峰光孝寺這就是莆田城著名的“城市禪林”。

宋雍熙七年(公元990年),東巖山創建報恩東巖教寺,並於宋紹聖年間(公元1094—1097年),築建東巖山石塔。塔:石構、三級、八角。

宋隆興年間(公元1163-1165年),廣化寺放生池旁,築建釋迦文佛塔。八角、空心、五級木構樓閣式建造。

宋建炎年間(公元1127-1130年),江口鎮官莊創建

觀音亭,後改名鼓峰湧源寺

宋大觀二年(公元1108年),龍華寺前,築建東塔,十年後築建西塔,稱龍華東西塔

宋嘉佑二年(公元1057年),楓亭鎮塔斗山,創建會元寺,之前的五代時期,已築建天中萬壽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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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著名的寺院和石塔,雖經幾百年時間的暴風驟雨,如今,又那樣堅硬地屹立在莆仙大地上,屹立在一代又一代信眾的心靈上。當我每一次走近這些寺廟和石塔,看著一座座氣勢恢宏的大殿、煙香縈繞的空間,人來人往的虔誠,我的心間充滿著寧靜、悲傷、孤寂。而當我仰望那昂揚而又堅固的塔身,一尊尊栩栩如生的佛像,一行行鐫刻著倡建人和捐建人的姓名,我的內心盈滿了感動、感激、感恩。

其實,我用有限的文字記錄的寺院,只是那時的興化府一小部分的寺院,只是因為它們的宏大和著名。還有更多的寺院依舊香火不斷,鐘鼓依然,佈滿了莆仙大地的生活裡。仙遊縣境內有:城東九龍巖,賴店東山寺、九龍巖寺,楓亭鎮集英寺、朝天寺,園莊九龍巖寺、青龍寺,榜頭圓通寺、延壽庵、出米巖、白雲山庵,象溪菜溪寺等。宋朝莆田縣境內寺院庵巖,已有二百四十六所。在人口只有十萬左右的小縣,有如此多的寺院,可見當時莆田人對佛教的信仰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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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莆田史書上,在莆仙大地上的江河、平原、山區,正是無數的僧侶積極參與社會生活,讓這塊學風濃厚的土地,一直保持著足夠的優越的物質生產和安定生活的條件,也許莆田子民也因為佛俗兩界的相互兼濟,佛教的鐘聲才這樣廣袤地傳揚。

有一行文字在唐朝莆田記敘了一個最早的故事。唐長慶二年(公元822年),名僧無了在華亭龜山結草為庵,開山種茶。茶,第一次出現在莆仙人的生活裡,也從此聞名於民間,無了大師開創了一件流芳百世的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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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蘭陂(蔡昊/攝影)

宋熙寧八年(公元1075年),候官人李宏應詔來莆田築欄陂,得僧人馮智日幫助,木蘭陂終於在宋元豐六年(公元1083年)竣工。這是莆田歷史上最為偉大的水利工程,僧人的身影如此動人地進入史冊,以另一個崇高的方式讓後人敬仰萬年。

宋嘉定二年(公元1209年),仙遊度尾人陳讜,與僧人守淨,共同倡建木蘭溪上的石馬橋青龍橋

元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楓亭崇福寺僧人何自永,四處募資,倡建楓慈溪上的太平陂,截取溪水灌溉南北莊農田三百傾。

元元統二年(公元1334年),華亭龜山福清慈壽寺僧人越浦,四方化緣、到處募款,歷經六年,倡建木蘭溪入海口的寧海橋

時間如風吹走了無窮無盡的面孔與往事,獨留下這茶園這古陂這古橋,繼續在莆陽大地澤被世世代代的人們。那層層的茶葉,青翠碧綠,那八九百年的古陂,清水漫流,綠草簇擁、水聲如歌,呈現著生機盎然的氣象。而那些古橋、橋墩、礎石、條石、雖被流水和時間磨光了表面,顯得光滑、古舊、堅硬,更顯得是一項多麼偉大的工程。

我的文字只是重複有關史書上僧侶主持的重大工程,這些工程正是他們的倡建才得以動工,正因為他們不懈的努力,工程終成了莆田人的光輝歷史,成了彌足珍貴的文物,成了某一歷史階段的莆田人改造自然征服自然的里程碑。其實,還有許多許多的工程,也有諸多僧侶的影子,他們積極參與每一項民生工程、每一項於民有利的惠民工程。他們或募捐,或動員廣大信眾出工出力,或不遺餘力地捐獻自己的財物,終將成就了一項項澤被萬世的工程。南安陂、延壽陂、熙寧橋、瀨溪橋、仙溪橋、杜陂渠……,不同朝代、不同工程,都有一批批僧侶竭力、盡力、努力的結果。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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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漢水濤濤 / 攝影)

在這塊儒風濃厚的土地上,同樣有著數不清的寺院巖庵,分佈在每一個村莊,山區、平原、沿海的每一處的角落,它們或繁複雄偉、或簡單壓仄、或就地附築,或儒道釋共祀。無所不在,無處不有,寺院的繁多讓我執迷不悟,因為在我的心中,佛經的深奧、曲折、遼闊,我用二十多年的時間,也悟不出一本佛經的因果報應,也覺不出幾句佛言的深遠空幽。

穿過山與水的佈局,走過平原的廣闊、山區重重疊疊的青翠,我從一座山走過另一座山,也從一座寺院走過另一座寺院,從一扇佛門走向另一扇佛門,從一間大殿走向另一間大殿。莆陽大地的寺與院,一一落在我蒼茫的心坡,滿山遍野地響起晨鐘暮鼓。今夜,在一盞明亮的燈下,我從心的這邊到心的那邊,仔細地巡視著那些廟那些院那些巖那些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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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莆田的寺院有著人間無限美麗的勝景。也許是優美的風景選擇了這些寺院,也許是這些寺院造就那些優美的景色。總之,寺院的晨鐘點綴著每一個景觀美妙的場景,讓那些美景常駐在莆田人的心中。南山松柏與廣化寺,東山曉旭與報恩東山教寺,梅寺晨鐘與梅峰光孝寺,西巖晚眺與西巖寺,九華疊翠與南少林寺,古囊峢巘與囊山寺,寧海初日與吉祥寺,三紫凌雲與龜山寺,智泉珠瀑與彌陀寺,石室藏煙與石室巖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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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山慈壽寺

走進一座寺,走進一個景觀,塵世的美與佛界的境,造就瞭如此豐富的想像力,讓每一炷香點燃了山嵐淡霧,嫵媚著莆田二十四景另類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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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中萬壽塔(可樂龍/攝影)

或許是莆田人向佛的心,是那樣的虔誠、堅定、激越,他們總是用自己的生命和靈魂來保護數百座的寺院。這些穿越千年暴風雨的寺廟,才那樣安然地屹立在我們的目光之上。

釋迦文佛塔與廣化寺,天中萬壽塔與會元寺,九座寺與無塵塔,龍華寺與龍華雙塔,都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這裡還有僧人馮日智助建的木蘭陂,僧人越浦創建的寧海橋,也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在莆仙大地上還有許多寺院建築,歷經千年百年的風雨,依舊保護良好,成為十分珍貴的古代建築物,這是莆田千年文化古城的有力證明,更是一代又一代莆田信眾敬仰的物證。東巖山石塔、報恩東巖教寺、石室巖磚塔、囊山寺、國歡寺、麥斜巖寺、九鯉湖寺與摩崖石刻,三會寺、靈山寺、仙門寺、廣化堂、正覺寺等,正是這些古老的文物,印證了一條浩浩蕩蕩的信仰之河,從南北朝至隋唐,從宋元到明清,不停地流動,從不幹涸。每一個朝代都有數百座的寺院,以各自不同的風格,共同的祈禱與從不間斷的誦經聲,連綿不斷地叫醒大地上每一顆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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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栗子/攝影)

在莆田的佛教史上,廣化寺無疑是這部浩繁歷史的封面,同時也是莆田文化的起源。廣化寺用一千四百五十五年的晨鐘暮鼓,叫醒了壺山蘭水,叫喚著層出不窮的學子,從而用儒學思想奠定了“文獻名邦”“海濱鄒魯”的文化地位。而那些不絕於耳的誦經聲,啟開了一扇思想之門,讓一代代高僧行走在纖塵不染的佛界,洞開思想的混沌,讓清新的往事起伏在生命的某個角落,讓心靈的指引超越世俗的慾望,走向平靜、大度、豁達。

書堂、佛寺、莆田,中國文化一個重要的角落!

廣化寺(栗子/攝影)

廣化寺的古老已然成為莆田佛教的歷史起源,它的每一頁都書寫著莆田佛教的發展記憶。廣化寺廣闊而又深厚的文化底蘊,是莆田文化的象徵,也是莆田城市的象徵,也是莆田歷史的象徵。正如法門寺對於西安,白馬寺對於洛陽,棲霞寺對於南京,開元寺對於泉州,西禪寺寺對於福州……,每一個城市都有一座寺,都有一本佛學深厚的教科書,使這座城市不失去歷史、文化的意義。也許因為這些寺院的晨鐘暮鼓,此伏彼起地傳遞著生命的價值、文化的價值,城市也因這些聲音而萌動生生不息的活力,在歷史的長河中吮吸繁華的基因,在歲月的風雨中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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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堂、佛寺、莆田,中國文化一個重要的角落!

廣化寺(栗子/攝影)

這是一個多麼明媚的春天,蔚藍的天空飄動著乾淨的空氣,可以隨意穿行過城市的每一個角落。綠樹掩映的溪流,水聲均勻而又動聽,彷彿是一曲纏繞著春天的生活樂曲。民居與民居之間的空闊地帶,是高高的樹木,是低低的野草,是抑不住的人聲鼎沸,是人影偎依的溫馨場景。

農曆三月二十三下午,我又一次走向鳳凰山麓的廣化寺。

其實,我是一個異常普通的平民,平淡的生活、工作、思索、寫作,人世的紛擾時常讓我輾轉難眠,偶爾的得失也會讓我欣喜,讓我失落。為已一時不幸的際遇,或悲哀或痛苦或痛不欲生,情感的河流總在跌宕起伏的歲月中,或湍急,或突兀,或身不由己地漂泊。我的心永無止境地動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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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釋迦文佛塔(栗子/攝影)

空闊、幽靜、宏大的廣化寺,我不知多少次在黃昏與你相遇、相知在某一個時間。茫然地穿過廊廡、走廊、大殿的屋簷,平坦的庭院、層層的石階、疊疊的室門,我總想在這裡尋找一個心靈的支點,來平息洶湧的慾望,來釋放重重的壓力,來放鬆緊張的心情。從山門往上,一重重地穿越,一遍遍地淋浴在寂靜的氛圍裡,我總會感到我的生命逐漸飄渺、逐漸消失。

坐在釋迦文佛塔前,那些乾淨的石階上,我默誦著一行行雕刻在石柱、石樑、石雕上的姓名,那些在歷史裡穿越了近千年的姓名,依舊鮮活地展示在我的心空,閃亮著無比善良、虔誠、慷慨的品質。而那些地名已不重要,時間已淹沒了無窮的往事,無窮的人聲。如今每一個黃昏,那些面帶塵世之苦之悲的凡夫,都懷著千迴百轉的心事,按著佛的指引,繞著釋迦文佛塔,一遍又一遍地輾轉、一聲又一聲地默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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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栗子/攝影)

我也用虔誠的方式,仔細地仰望著兩座堅守著位置的石經幢。近千年的時間,如風雨剝蝕了它原來的面貌,但那些佛的表情依舊那樣生動,那樣豐富,那樣耐人尋味,那樣讓我依依不捨。我的腳步彷彿停滯在他的眼前,我在他們的袈裟之上發現千年的記憶,可是他們淡定、沉默、神志自然。面對著日復之日、年復之年的信客,從不同的地點、不同的時間點,來仰望他們的所往所事所思所憶。我惘然於自我的惘然。對於千年的石經幢,其豐富的內容,我已惘然。

在一棵菩提樹下,我又輕聲地默讀那首千年的古詩,這詩裡的意境、禪意、內涵,每一次背誦總有每一次與眾不同的感悟。在我年輕的記憶裡,菩提樹是為每一座寺院所生所長,為每一聲暮鼓鐘聲所茂所盛。它的高大、青翠、大度,彷彿是一種崇高的境界,在濃大的樹陰下可以度過殘淡、孤獨、傷痕累累的餘生,可以在每一個黃昏蔽遮著塵世無法逃避的悲傷。而當每一縷山風吹過,那沉沉的菩提葉觸碰的聲音,就像一條清澈的河流,從我的心頭流向心底,流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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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化寺(栗子/攝影)

這是多麼古老、莊嚴、宏偉的大殿,慈悲的菩薩正坐在大殿的中央,默默地用佛手指引著凡界無盡俗子的迷途。儘管高高的柵欄拉住了我的心底,我的心就如香爐裡那幾柱香、嫋嫋燃起對塵世的回望。而那大殿內連綿不斷的誦經聲,掀起一座城市黃昏的波浪,那聲音快速、抒情、堅定、淡泊,彷彿是一條飛濺的山泉,明瞭、乾淨、涼爽,又是那樣氣貫丹田,雄渾、有力、綿沉。幾百僧侶,站成一湖黃色的信仰浪潮,氣勢磅礴、高貴自然,只是那聲聲的木魚叩動了我的心絃,才讓我置身於大殿之外,湖海之濱、高山之巔、生命之畔。才讓我深深地懂得佛法無邊、佛界無境、佛事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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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誠法師《好好聽話》書影(子笛/攝影)

我喜歡每一個黃昏帶著淡舊的心情,佇立在大殿之外傾聽僧侶們誦經的聲音,這無邊無際的聲音,讓我久久地徘徊在柵欄之外、走廊之上、聲音之中,並不時沉浸在這聲音的海洋,了無牽掛地洇渡,伴我走近每一顆透明而又大悟的心靈,又伴我輾轉在寺內每一個角落,在尋覓中思索,在思索中尋覓。那聲音如風,激盪我的靈魂,讓靈魂裡的每一個慾望,隨風飄逝,去影無痕。那聲音如雨,洗刷我的思想,讓思想上的每一個斑點,隨雨流淌,靜水無聲。我願在這聲音裡沉睡、甦醒、凝思。

黃昏已遠,夜晚已至,噹一聲暮鼓敲落了無邊的殘霞,鳥去了,人影消逝了,只有南山松柏的濤聲,一節又一節著拍動著蒼闊的廣化寺。緊閉的寺門,廖落的樹影、稀疏的葉聲,寧靜地構造了我夢中的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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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春榮,男,漢族,1967年4月出生,荔城區黃石鎮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福建省作協全委會委員、福建省詩歌朗誦協會常務理事、莆田市作協副主席。1986年起在全國、省、市一百多種報刊發表過數千首(篇)詩歌散文作品,結集出版《中國季節》、《中國·以生命的意義》、《性格莆田》等8本詩集、散文集。獲得7次福建省優秀文學獎,第四屆、第五屆、第六屆福建省人民政府百花文藝獎,二次一等獎、一次二等獎,第十一屆、十二屆中國人口文化獎,第二屆中華優秀出版物獎,第五屆全國“五個一”工程獎提名獎。

本文部分圖片由荔城區攝影家協會副主席小狼提供,特此致謝!

熱烈祝賀

第五屆世界佛教論壇

10月在莆田舉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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