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成也孔子,毀也孔子

通常認為《周易》之所以受世人推崇,得益於於孔子的發掘和弘揚。其實這句話應該反過來說,孔子的儒家思想之所以受國人推崇,是由於他從周易中悟到了天人之學,使自己的學說上升到了更高的境界。但仔細分析《周易》和《易傳》對中國傳統思想帶來的影響,應該說孔子有功也有過,當然其功績是主要的。至於其過,只是我個人的一些看法。

《易傳-繫辭》有孔子的解說和孔門弟子的解說,基本上反映了孔子對《周易》的認識。如:“子曰:‘夫易何為者也?夫易開物成務,冒天下之道,如斯而已者也。是故,聖人以通天下之志,以定天下之業,以斷天下之疑。’”可以確認是弟子論述孔子之言。其弟子的言論與孔子思想是一脈相承的,所以《繫辭》完全可以看作是孔子之論。

周易成也孔子,毀也孔子

《周易》有兩個組成部分,一是筮卦;二是卦爻辭。我們學習《周易》的基本要求是在理解筮卦規則的前提下明白卦爻辭的含義,而問題就是出在這裡。

1、孔子對《周易》的高立論是從筮卦角度論述的。

《繫辭》“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是說《周易》筮卦的六爻之象和天地法則相一致,所以能夠完全展現天地的變化規律。

《繫辭》中大量的言辭都是論述陰陽、八卦、天地之間關係的,是從筮法的角度論述的。

2、孔子對文王寫《周易》的目的性把握不準。

《繫辭》:“易之興也,其當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當文王與紂之事邪?”

文中對文王寫卦爻辭當屬不疑,但是不是與文王和商紂王之間的戰爭有關?這一點孔子一直在疑惑,因為他沒從卦爻辭中體味出來,因而在解釋中也沒有表達出來。

周易成也孔子,毀也孔子

3、孔子不懂筮卦的六爻卦象,只以各爻象解之。

《繫辭》:“爻象動乎內,吉凶見乎外。功業見乎變,聖人之情見乎辭。”是說每個爻代表的事物意象產生內在變化,從事物的發展中就展現出了吉和兇的結果。把爻象結合到現實社會中,就體現出了事業發展的趨勢,周文王的思想正是通過爻辭來表達的。

孔子並沒有談卦象、卦辭和爻象、爻辭之間的關係,而是孤立地談爻象、爻辭的意義。這樣就把爻辭思想的源頭隔斷了。

4、孔子錯把卦辭作卦名。

《繫辭》:“其稱名也小,其取類也大。”

“乾”、“坤”、“屯”、“蒙”等是卦辭的中心詞,是動詞,因為在卦象顯示的環境中,卦辭提出了相應的行為準則,吉凶意在提示遵守這種行為準則的重要性。但孔子認為它們是卦名,是名詞,這就徹底改變了卦辭的屬性。改變了卦辭屬性,就等於所有的卦辭都解錯了。

5、孤立解讀爻位的作用。

《繫辭》:“二與四位,同功而異位,其善不同,二多譽,四多懼,近也。柔之為道,不利遠者,其要無咎,其用柔中也。三與五,同功而異位,三多兇,五多功,貴賤之等也。其柔危,其剛勝邪?”

爻辭的譽、懼、兇、功是由卦辭延伸出來的,應該從一個卦的整體行為的原則出發,再延伸到爻位的個體行為準則,不同的陰陽爻位才有了譽、懼、兇、功之說。不能把爻位孤立地論述,這樣容易誤導學者,以為每個爻辭所表達的思想都是獨立的。譬如一臺機器,之所以能使用,是由於把各種不同的零部件組裝起來的結果,這些零件是為機器的功用而定製的。孔子卻把機器零件拆解開來,把一個個零件拿來賞玩,它再精緻也只是個零件而已。

周易成也孔子,毀也孔子

6、錯誤地用卦的排列順序提取卦義。

如《序卦傳》:“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物稚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

其實卦辭的意義與卦和卦之間沒有很大的關係,每個卦辭都是獨立的,是有各自卦象延伸出來的。《序卦傳》的解讀把學者引向了歧路。(每卦的詳細解讀可參閱《周易說解》楊吉德著,齊魯書社出版)

7、解釋爻辭多用闡釋,而非註釋。

《繫辭》:“易曰:‘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獲之無不利。’子曰:‘隼者禽也,弓矢者器也,射 之者人也。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何不利之有?動而不括,是以出而不獲。語成器而動者也。’”

此說把“公”解為“君子”,屬於闡釋其義而非註釋其詞。還有些字義到了春秋時期是有變化的,孔子也是以當時對這些字的理解去闡釋,這樣就掩蓋了字的原義。

8、對斷詞領會不到位。

《繫辭》:“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無咎者,善補過也。”

“失得”之言是一種靜態的、完成後的表述,因行為的對錯而產生吉凶;實際卦爻辭是動態的、吉凶是尚未實施而要求實施的預後。只有這樣做才吉,不這樣做則兇,意在強調遵循這種行為準則的重要性。

周易成也孔子,毀也孔子

限於篇幅,本文只是提綱性的指出《易傳》(不包括《大象傳》)與卦爻辭的差異要點。其實用一二篇文章是說不清的,必須通過對每一個字的解析,用一部書才能講清楚(看參閱作者新著《周易說解》)。由於孔子沒有深入細緻地探討卦象規則,也就無從體味卦辭所反映的文王興周滅商的戰略意圖,故而只能闡釋字詞的現實意義,還茫然地追述:“當文王與紂之事邪?”可見孔子對《周易》的研究著重於“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

《易傳》省略了文王寫卦爻辭的原義和創作初衷,由筮卦提出“易與天地準。”將卦爻辭聯繫現實社會,認為《易》是“崇德而廣業”、“道義之門”。而後世解易者又只在《易傳》框架中反覆探討,以至於被現代急功近利的學者乾脆否定文王寫《周易》,連這個框架也拋棄了,只剩下了虛空的易學思想。這種中空的學術研究極易形成虛無思想,脫離現實越來越遠,淪為一種說教,進而影響到人們的道德觀、價值觀。故此說《周易》成於孔子,也毀於孔子,是不過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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