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點頭(民間故事)

1,奇花

古代北方有個小王朝,皇帝脾氣十分殘暴。南方也有個小王朝,怕那暴脾氣的皇帝對自己不利,便搞了和親政策,把一個貌美如花的公主送到北方做娘娘。

北方的冬天,冷得能把人凍成冰棍。娘娘是南方人,受不了冷,這可把暴脾氣的皇帝急壞了。

本來,朝廷有專門設立的“溫調殿”,冬天供暖,夏天祛暑。冬天時,宮中放一個大銅方鼎,裡面燒炭取暖,但這娘娘“怕冷怕幹”,銅鼎放在屋裡會冒煙,嗆得人咳嗽不止。

皇帝看到娘娘嗆得花容失色,龍顏大怒,於是砍了幾個人的腦袋。眾人都嚇傻了,往銅鼎裡放的炭火少了,煙是少了,但溫度上不去,凍得娘娘直打哆嗦,皇帝一看,再次震怒,又砍了幾個人的腦袋。

就在這時,西域有一個商隊經過,為首的一個白鬍子老頭兒站出來,給溫調殿出主意,建議在房間下面挖出一個地道,在下面燒炭,用熱煙取暖,因為不用銅鼎,煙是吹向外面的,既保溫又幹淨。‘

老頭兒還說,要想火道暖得快,得燒“胡木”,這種木頭只有北方匈奴的地界才有,堅硬如鐵,非常耐燒。

火道修好了,胡木也砍來了,皇帝趕緊叫人燒火取暖。但一連幾天,又因屋裡過冷、過熱而殺了不少人,因為溫度不好控制。

後來,有一個忠臣冒著掉腦袋的危險,對皇帝說:“陛下,幹什麼總得有個說法。熱了要死,冷了也要死,溫調殿已經血流成河了。殺人也要有個標準,什麼是冷,什麼又是熱呢,只憑娘娘的感覺?憑感覺殺人,怕是難以服眾啊。”

皇帝想想也對,怎麼界定冷和熱呢,多冷算冷,多熱算熱呢?

商隊的老頭兒給皇帝進獻了一朵奇花,名叫“鳳點頭”,這花只在溫度適宜的地方開放。溫度高了就會熱死,溫度低了雖不死,但會垂下頭來,顯得萎靡不振,這叫“點頭”,一點頭,說明溫度低了。

皇帝喜出望外,把鳳點頭擱在娘娘的屋裡,如果花熱死,或是因“冷”而點頭,就要砍人的腦袋。

2,妙計

娘娘身邊有個宮女叫燦棠,專門服侍娘娘,她不但得看娘娘的眼色,還得時刻注意那朵會點頭的奇花。因為溫調殿抓來的兩個伙伕,一個是老爹,一個是大哥,全家人的性命都系在一朵奇花上。

西域商隊臨走前,知道皇帝愛殺人,便給了燦棠一個小布包,說它可以救人一命,如果發現花點頭,把包裡的東西混入花盆土中,上面蓋好,花就能挺直脖子,但這法子只能用一次,用多了,花一定會死。

老頭兒曾在燦棠耳邊小聲說:“這西域奇花不但能感覺到天氣寒暖,還能……”燦棠聽了,嚇得面如土灰,兩腿發軟。

老頭兒走了,燦棠掏出懷裡的布包,看到那包藥粉是白色的,也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藥粉,便把布包塞到懷裡。

按理說,好的伙伕有了經驗,能掌握住適當的溫度,該燒多少木頭心裡是有數的,不過,北方匈奴巡邏頻繁,砍的胡木不夠燒了,必須和其他炭火一起燒,這樣該燒多少也是個問題,總不能燒一陣,然後跑到娘娘那裡去問是冷還是熱吧。最要命的是,人是鐵,飯是鋼,伙伕只有老爹和大哥兩人,哪能一天12個時辰都不閉眼燒炭啊,如果兩人同時打盹,房間的溫度低了,花朵一旦點頭,就有可能丟了腦袋。

最容易打盹的時候是黎明前,因為這時是人最疲乏的時候。所以,燦棠在娘娘起床前,都要看看花是否低頭,如果低了頭,就拿一塊石頭丟到屋外的燒火處,給老爹暗示,那面聽到動靜就會趕緊加柴。

這一天,燦棠醒來,瞅了瞅牆角處的花盆,頓時嚇了一大跳,花朵點了頭,低垂下來,她覺得屋裡有些冷,嚇得趕緊跑到屋外,撿起一塊石頭丟到院外。以往,老爹聽到響聲,都會輕輕咳嗽一聲,然後添柴燒火,今天不知怎麼了,那邊並沒有傳來咳嗽聲。

燦棠又撿了幾塊石頭扔出院外,還是沒有回聲,原來最近胡木越來越少,只得燒普通木炭,一般的木炭發熱小,只能一個勁兒地燒,爺倆兒沒命地幹活兒,身體吃不消,快天亮前累得睡了過去。

燦棠嚇傻了,娘娘馬上要醒了,看到“花點頭”怎麼辦?

她心說,鳳凰花啊鳳凰花,你的脖子怎麼這麼軟啊,你一軟,我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你要是人就好了,我把你脖子拉直就是,偏偏你是一朵花。

想到這裡,燦棠眼前一亮:管它是人脖子、花脖子,一拉一扯不就直了?但怎麼拉直花脖子,又不讓娘娘察覺呢?突然,她心裡一動:可以用頭髮!花盆不遠處的桌子上有個細口瓷器,上面有道裂縫,要是把花朵用頭髮繫住一頭,然後另一頭塞入瓷器的裂縫上,花朵被扯住就會昂起頭來。

燦棠拔下一根最長的頭髮來,拴在花的一頭,但瓷器離得有些遠,頭髮拴不到瓷器上。她拔下另一根頭髮,想把兩根系在一起再拴於瓷器上,可頭髮結的扣有些滑,根本系不到一塊,只能用一根。

她想把桌子往花盆那裡挪動,一想,又搖了搖頭,一來桌子太重,弄出響聲被娘娘聽到就麻煩了;二來娘娘心細,桌子動了位置她一定能覺察得出。

思來想去,她沒有動桌子,只是把瓷器往桌邊挪動了一寸,這樣距離正好夠上。頭髮塞入瓷器的裂縫處,花朵又昂起了頭,不仔細看,絕看不出裡面的名堂。

花朵只能暫時欺騙娘娘的眼睛,如果溫度遲遲上不來,怎麼能瞞得住?娘娘起床後,燦棠又跑到外面連扔了幾塊石頭,直到那邊傳來輕微的咳嗽聲。父子倆知道屋裡溫度低了,便沒命地添柴。

溫度上來了,花朵的頭又挺直了,燦棠來到桌子前,悄悄把頭髮弄斷。剛做完,娘娘走了過來,歪著腦袋瞅了瓷器一眼,說:“瓷器怎麼有些靠外呢,是不是你打掃的時候動了地方?我說過,屋裡的擺設,你不能亂動,原來在哪裡,現在還得在哪裡。”說著,娘娘把瓷器往桌子中央挪了挪。

燦棠的冷汗都下來了,幸虧自己把頭髮弄斷了,不然瓷器與花朵連在一起,娘娘挪動瓷器,必定扯動花朵,那樣就露餡了。

娘娘杏眼一瞪:“以後打掃房間,所有的東西都要落在原位,你要動一點,我饒不了你。”

3,遇險

第二天,燦棠早上醒來又發現花點了頭,她趕緊衝到屋外扔石頭,扔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還是沒聽到咳嗽聲。她只好跑回屋裡,怎麼辦,娘娘發話了,挪動瓷器和桌子是死罪,用頭髮扯直花脖子是不行了。

突然,她想到商隊老頭兒給自己的布包,忙從懷裡拿出來,用鼻子一聞,有些嗆,她看娘娘還沒醒過來,便跑到花盆前,把白粉摻入土中攪拌,然後又加了點兒水,上面再用普通土覆蓋。只一會兒的工夫,她就聞到了一股刺激的氣味,於是又弄了些土蓋在上面遮擋氣味。

過了一會兒,花脖子竟然直了!燦棠想,這白粉真是厲害,一撒就能讓花脖子直了,以後再發現有問題,直接撒白粉就是了。

但仔細一想,她忽然明白了,這白粉很可能是石灰之類的東西,加了水溫度升高,能把花盆的土壤焐熱,花自然慢慢直起頭來,可這是殺雞取卵的法子,花一定會被“燒”死。

但她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急忙跑到外面又扔石頭,那邊傳來一陣咳嗽聲,父子倆又添柴燒火,算是熬過了一天。

第三天早上,燦棠一覺醒來,覺得屋裡有些冷,顯然溫度沒上去,但一看奇花,卻驕傲地挺著脖子。她想起商隊老頭兒說過,白粉只能用一次,可以讓奇花挺兩三天脖子,土裡的“熱勁”過去,才會垂下腦袋。

她來到花盆前,瞅瞅奇花,點了點頭:看來熱勁還沒過去,不過,還得趕緊通知老爹加柴火。

她來到院外,一個勁兒地扔石頭,直扔得胳膊都抬不起來了,那邊才傳來咳嗽聲。她心想,爹和大哥越來越累了,照這樣下去,一家人凶多吉少。

4,覆亡

等燦棠回到屋裡,再一瞅奇花,差點兒沒嚇死。原來花盆上竟蹲著一隻老鼠!

燦棠急得又是揮手,又是輕咳,都攆不走它。她不敢大喊,怕被外人知道,要是嚇著娘娘,又得有人掉腦袋。她閉上眼,伸出手去攆老鼠,手剛伸出去,只聽“哧”的一聲,老鼠把花給咬斷了!

老鼠跑了,燦棠嚇得眼前一黑,完了,徹底完了。不但花脖子被咬斷,花瓣也掉落了幾瓣。

她見娘娘還沒睡醒,便弄了些紙來,折摺疊疊,撕撕抹抹,按著奇花的模樣做出一朵紙花來,樣子竟然有七八分相像。她把奇花藏了起來,把紙花“種”在花盆中。

娘娘起了床,打了一個冷戰,問燦棠:“今天怎麼這麼冷啊?”

燦棠說:“不是太冷的。”

娘娘又瞅了一眼花盆,眉頭緊皺:“花點頭了嗎?”

燦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沒有,脖子直著呢。”

娘娘說:“不可能啊,今天特別冷,我去看看。”說著,走向了花盆。

燦棠心裡一緊,完了,遠看紙花還能糊弄過去,走近一看非露餡不可。正在這時。大門被風吹開了,一股狂風襲來,竟把紙花吹向空中,席捲而去,燦棠和娘娘都看傻了。

娘娘起了好奇心,笑著說:“奇怪啊,花還能飛呢,我去看看。”說著,跑向門外。

剛邁出門,就聽“咔嚓”一聲,娘娘的腦袋滾落於地!燦棠嚇傻了,一看,守兵正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守兵對燦棠說道:“亂了,全亂了,匈奴率大軍殺過來了,這娘兒們太歹毒了,我趁亂弄死她!你快逃命去吧。”

屋外已經亂成一片,有刀劍砍殺聲,有戰馬嘶鳴聲,有哭爹喊娘聲。匈奴率軍殺了過來,皇帝嚇得跪在地上,連喊饒命,可還是被人砍得腦袋滾落於地。

皇帝曾說過,他和奇花都永遠不會“低頭”,但放下尊嚴低了頭,還是沒保住命。

燦棠趁混亂之際,找到老爹和大哥,逃出了皇宮。

奇花死了,燦棠一家卻僥倖保住了性命。忽然,她想起了商隊老頭兒那天對她說的話:鳳點頭是西域奇花,奇花不但能感覺到天氣寒暖,還能預知王朝興亡。

這話細細咀嚼也是有道理的,奇花的死,是因被老鼠咬斷脖子,老鼠就是耗子,皇帝大興土木,殺人成性,天下都快被“耗”盡了。燦棠做了假花,想糊弄娘娘,糊弄老天爺的眼睛,但花被吹向空中,脫離了土壤的花,只能是一死。花之於土壤,就是王朝與百姓的關係,沒百姓的擁護,天下必亡。

因為伙伕辦事不力就被砍頭,這樣的暴君天理難容。奇花的生死,似乎就是暴君禍福的前兆。為了不讓花點頭,用頭髮拉拽、用石灰燒、用假花代替,救得了一時,卻救不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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