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初期京师四处是密探

北洋初期京师四处是密探

老舍的《茶馆》中有两个很典型的侦探吴祥子和宋恩子,这哥俩从清朝末年开始当差,一直干到民国。其中一幕描写到民初袁项城大总统当政时,二人到王利发的茶馆来巡查,碰到来喝茶的破落八旗子弟松二爷,吴祥子打趣道:

哈哈哈哈!松二爷,你们的铁杆庄稼不行了,我们的灰色大褂反倒成了铁杆庄稼。

在清末被他俩抓进大牢的常四爷也在,问“您二位怎么样?”,引出两位巡警的回答:

吴祥子:瞎混呗!有皇上的时候,我们给皇上效力,有袁大总统的时候,我们给袁大总统效力;现而今,宋恩子,该怎么说啦?

宋恩子:谁给饭吃,咱们给谁效力!

这场景几乎是写实,吴祥子、宋恩子是在明处做事的侦探,民国初期京师遍地更多一些不暴露身份的暗探,他们为了自己的富贵,花空心思罗织罪人让人入彀,甚至不惜杀良冒功。袁项城任命亲信陆建章为警卫军统领兼北京军政执法处处长,统领情治机构,陆建章在任期间,大肆屠杀革命党人、进步人士及无辜百姓,被称为陆屠伯。

北洋初期京师四处是密探

陆建章

民初掌故大家朱师晦曾撰文《北京侦探时代》,记述当时密探遍地的“盛况”:

北京以乱党潜伏于肘腋之间,于是侦察四出,北京士大夫大为恐怖。警察厅、军政执法处、宪兵司令部,皆侦探机关也。

侦探多到什么程度呢?文中写道:

北京有会馆,各省府县人士会试麇集之所。每晨有珠宝客人、文房小夥往来于各会馆中,携物以求售者,侦探也。戏园走卒,火车茶房,执鞭煮茗以侍候可人者,侦探也。茶楼酒肆,余初至京时尚有红纸单帖揭示厅事者曰:莫谈国事。

北洋初期京师四处是密探

北京的士大夫曾在前清因为有御史风闻言事,到处抓小辫子,大伙儿言语谨慎。可御史并不抓人,而到了民国,以为言论自由了,没想到远比晚清时期恐怖。到了什么程度呢?混迹在百业之中的秘密侦探为了立功受奖,不惜搞钓鱼执法。一些有特殊任务的娼妓,引诱轻薄少年,然后污蔑其为乱党,报官受赏。有些人冒充进步的志士,言必称孙文、黄兴的名字,身着西装,到处结交士人,大谈时政,为革命党抱屈,如果上当者附和,立马捆绑送官,很快身首异处。一些庸劣的侦探,没有别的本事,就伪造孙文、黄兴的委任状,揣到怀里去澡堂守株待兔,有人脱掉衣服进澡堂,他偷偷将伪造的委任状塞到人家的衣兜里。浑然不觉的客人洗完澡,穿衣回家,侦探早就叫来警察在楼下等着。抓住搜身,证据确凿,接下来就是以乱党处置。朱师晦一位朋友长住北京,为了保平安,不赴朋友之宴,不入沐浴之场。朱氏文中道:

此时北京士大夫目击情形,均有“时日曷丧,余及尔偕亡”之叹。而颂功德者,尚以为尧天舜日也。

最搞笑的是,河南有一个人是袁大总统的姻亲——估计也是拐了好几个弯的,来到北京后,被当作乱党嫌疑被执法处逮捕了。有一天袁项翻阅囚犯名录(应该是所谓的国事犯),看到这位亲戚的名字,对陆建章说:“此人何至于此?”陆建章答曰:“总统说得太晚,已枪决矣。”袁氏叹息道:“何其太快!”你猜陆建章怎么回答的?他说:

执法处的羁押所太小,没地方容纳这么多此类嫌疑人,不得不快杀一批人腾地。

吾友许敬,对民国时研究颇深,他有撰文论述蔡松坡逃出北京,导火索是一次“误会”,陆建章的手下、一位低级军官阴差阳错闯进蔡将军的宅子里搜查,蔡为之恐慌,以为袁对自己深为猜疑,于是不得不做逃亡的打算。可见当时遍地侦探带来的寒蝉效应。

朱师晦在文末叹息道:“世凱之帝不成,非尽松坡之力,人心早已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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