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顧佳佳一邊碎叨，一邊提著十多斤的榴蓮費勁巴拉往樓上爬。
“神經病，停電就不能敲門通知一聲嗎？電梯口貼的《通知》誰會看啊？都怪水果店，偏偏今天做活動。”
她抬頭看了看，六樓！頓時崩潰之情油然而生，為什麼當初租了十六樓的房子？真是萬般絕望。
不行，負重爬樓太累了，得歇會兒。顧佳佳坐在了六層的樓梯上，頭靠著欄杆喘緩氣。
“胳膊要斷了。”她把五花大綁著的金枕榴蓮放在旁邊，騰出手來揉胳膊。
沒想到，榴蓮君神煩她的抱怨，嘰裡咕嚕地滾下樓梯。更沒想到的是，五層半的樓梯轉角處正好有個戴著耳機的男生走上來，榴蓮君像被人欺負後見到親媽的小孩一樣，甩著渾身的刺甲向他撲了過去。
“啊！榴蓮！”
顧佳佳驚叫伸手，奈何於事無補。上來的男生本來聽著音樂低頭爬樓，隱隱聽到她的叫聲抬頭觀望，被來勢洶洶的榴蓮嚇得“媽呀”一聲，“噌”地跳起，雙腳騰空，榴蓮擦著他的鞋底滾了過去。
好險啊！
雙腳落地，驚魂未定，男生伸出食指對著顧佳佳張口要說什麼，而滾落的榴蓮“嘭”地撞牆後一個回彈，結結實實砸在男生的右腳踝上，他指責的話還沒出口，腳下一軟便單膝跪地。
顧佳佳想伸手去攙，他揮揮手示意不要動，還是沒有說出話來，看來是砸得不輕。
“你怎麼樣了？讓我看看傷！”顧佳佳看男生的褲腳沒有破損，心中稍稍緩了口氣，至少不用賠褲子。但掀起褲腳後她就傻眼了，腳踝和小腿上三個血洞在往外溢血。
“呼！”男生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終於抬起了頭。他額角見汗、嘴角抽搐地瞧瞧顧佳佳，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說：“大姐，你買的榴蓮帶導航追蹤啊？拐著彎地也要命中目標是嗎？”
2
“大姐，受傷的是我好嘛，從六樓單腿蹦到樓下的也是我好嘛，你說沒帶錢包出門，打車費和醫療費也是我出的，你都哭了兩個小時了，到底什麼時候賠我錢？”
“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我現在真的沒錢。”顧佳佳嗚嗚咽咽地說著，還抽了兩下鼻子。
陶樂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揉了揉眉頭，無奈地說：“你別這樣，我都搞不清咱倆誰是受害者了。”
聽陶樂這麼一說，顧佳佳連忙接茬兒道：“當然你是受害者。你放心，陶樂，我會對你負責的。”
“你怎麼知道我叫陶樂？”
顧佳佳抖機靈似的說：“剛才你和醫生說過嘛！我聽到的。”
“好吧，那你到底什麼時候賠我錢？”
一提到錢，顧佳佳又蔫兒了，她不是不想賠，只不過自己昨天剛給媽媽交完住院費，手裡的生活費剛好夠撐到月底，真的都賠給陶樂，恐怕這個月只能靠喝水活著了。可如果不賠，眼前這身高體壯的男生跟自己急眼怎麼辦？雖然他受了傷，可收拾自己應該還是綽綽有餘的。
唉！都怪自己，本想親自做一個榴蓮蛋糕給老媽過生日，給她一個驚喜，可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去蛋糕房訂一個。
顧佳佳瞥了一眼旁邊的榴蓮，火氣和怨氣躥到頭頂。她伸手提了起來，衝著榴蓮君發狠。
陶樂被她的舉動嚇得一哆嗦，趕緊閃身說：“你你你……你要幹什麼？為了幾百塊錢殺人滅口也太誇張了吧！”
顧佳佳狠了狠心，把榴蓮往陶樂跟前一遞，“給你，你也砸我一下吧！咱倆兩清。”
陶樂縮在椅子上不敢動，驚恐地看著顧佳佳把榴蓮懸在自己眼前。本來和房東約好來看房子，結果趕上停電，好在自己年輕，爬上七樓不算事兒，可怎麼就一個天降橫禍……不對，天降榴蓮就砸到自己身上，最要命的是這榴蓮的主人，明明長得挺可愛，卻是個腦回路不明的無賴。
陶樂嚥了嚥唾沫，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推著顧佳佳的手腕，把眼前的榴蓮挪開。危機解除，陶樂嘆了口氣，無奈地問：“大姐，你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
顧佳佳跑過去攙住陶樂，陶樂一把甩開，三番五次，顧佳佳來了倔脾氣，索性強拉住陶樂的右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搭，雙手扶著他的腰架著他走。
陶樂忍無可忍，表情猙獰地對顧佳佳大吼：“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顧佳佳也生氣了，回懟：“喊什麼！？是我把你弄傷的，扶你一下怎麼了？你身子就那麼金貴，誰都碰不得啊？！”
“你扶我可以！但能不能把手裡的榴蓮扔掉再扶啊？”
呃……
3
陶樂在受傷的第三天成功租到了七層的房子，搬家當天，顧佳佳主動登門拜訪。
“錢我會分期付款給你，這是今天的份兒。”
陶樂看看顧佳佳遞過來的十塊錢，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姑娘是有多窮？還債要十塊錢十塊錢地還，怕不是拿自己當小豬存錢罐了吧！
“呵，大姐，一共就八百塊錢，你打算分多少期還啊？”
“每天十塊錢，還完為止。你如果嫌慢，我可以加點利息。”顧佳佳一本正經地說。
陶樂忍了半天才沒笑出聲，當初是自己看走眼了，這姑娘不是腦回路不明的無賴，是個腦回路不明的笨蛋。
“好！”
可第二天晚上八點，剛從浴室出來的陶樂又聽到自家門被敲響。他一開門，只見顧佳佳又遞過來十塊錢，陶樂有點無奈，一邊甩著溼漉漉的頭髮一邊接過錢說：“不是告訴你發紅包嘛。”
顧佳佳好像沒聽見，遞錢的手沒有縮回去，呆呆地看著陶樂擦頭髮，然後說：“你剛洗過澡？”
“是啊，怎麼了？”陶樂答著話，瞥了一眼面紅耳赤的顧佳佳，突然意識到對面站的是個剛認識幾天的女生，而自己卻裸著上半身站在她的眼前。
他趕忙扯下擦頭髮的毛巾擋在胸前，慌張地說：“你趕緊回去吧！晚安！”
說完回手要關門，顧佳佳欺身將門頂住，把頭探進門內衝著陶樂大喊：“你的傷口如果二次感染了，可不要賴在我頭上。”
呃……陶樂翻了三秒鐘的白眼，無奈地點點頭，然後一把將顧佳佳的腦袋推出了門，“以後發紅包，別再來了！”
關上門，陶樂感覺自己心律不齊，重重吐了口氣。呸！自己一個大男人在家光個膀子而已，害臊個屁！
顧佳佳猛然坐起身，甩甩頭，使勁拍拍自己的臉，說：“顧佳佳，你還有心思貪戀男色，當務之急是賺錢，別這麼沒出息！”
4
自從上次被顧佳佳半夜敲門後，陶樂時刻穿戴整齊。可半個多月過去，顧佳佳竟然真的沒有再來敲過門。
而陶樂卻時常對著自家門發愣地想：這傢伙真聽話啊！
這傢伙很忙嗎？連和自己這個債主聊天的時間都沒有。難道在和男朋友約會，還是根本就已經和男朋友同居了。雖然她是個笨蛋，可還是蠻不錯的，有男朋友倒也不奇怪……
陶樂胡思亂想，心情莫名變得有點糟。
……
早起晨跑的陶樂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搬過來快一個月了，還是第一次在小區裡碰到顧佳佳。
只見顧佳佳披頭散髮，重重的黑眼圈，哈欠連天地邁著蛇形步迎面走來。
“顧佳佳，你從事什麼職業的，晝伏夜出啊？”陶樂退著步子跟在顧佳佳身邊打趣。
顧佳佳白了他一眼沒有搭話，接著往家裡走。
“你去哪兒扮鬼了嗎？還是和男友去鬼混了？”
“你病啦？”
“你才病了呢！你有事啊？”顧佳佳有些不耐煩，皺著眉頭瞪陶樂。
陶樂笑嘻嘻地說：“有事啊，你昨天還沒給我轉錢呢！”
顧佳佳停住腳步，從包裡翻出一張二十元人民幣往陶樂手裡一拍說：“給你！連今天的一起，趕緊跑你的步去。對了，因為跑步傷口開裂別找我！”說完煩躁地快步走開。
“喂！你對債主能不能客氣點？”
顧佳佳像沒聽見一樣，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這丫頭不會從事什麼不良職業吧？”陶樂看著手裡的二十塊錢嘀咕，“不過二十塊錢一宿也太少了，應該不至於窮到這份兒上。”陶樂把自己逗笑了，搖了搖頭，接著去晨跑。
5
一天，兩天，三天……
陶樂有點上火，下班後決定直接去十六樓看看情況，才不是關心那個笨蛋，只是去要賬而已。
“叮！”
電梯到了一層，門剛打開一半，顧佳佳臉色煞白地從裡面竄了出來，撞到陶樂胳膊上時趔趄了一下，不管不顧地繼續往樓外跑去。
“顧佳佳，你撞到我了！”陶樂追出了樓門，可顧佳佳已經橫穿草地跑出了好遠。
“跑這麼快，我有那麼可怕嗎？”陶樂摸不著頭腦，心中卻有一絲擔心，“這傢伙總是奇奇怪怪的，到底怎麼回事？”
晚上十一點，外面下起陣雨，陶樂依然執著地蹲守在十六樓電梯前。
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等到顧佳佳，問問她到底為什麼突然不給自己發紅包，自己可是急等著錢用的。
陶樂不錯神地盯著電梯，眼睛有些累，揉著眼睛回過身靠在了牆上。等他把手放下，只見顧佳佳落湯雞一樣緩緩從眼前飄過。
“我的天啊！”陶樂嚇得心臟一陣緊縮，扭頭看看電梯，又看看一襲白衣的顧佳佳，捂著心口喊：“顧佳佳，你是鬼嗎？你從哪兒上來的？”
顧佳佳停住腳，緩緩轉過身來，面無血色，眼神空洞，溼淋淋的全身還在往下滴水。
“你怎麼了？”陶樂看到她這個樣子吃了一驚。
顧佳佳這才反應過來陶樂之前問的問題，伸手指了指樓梯間的門，沒有說話，扭身繼續往自己家走去。
“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嗎？”
陶樂一把拽住顧佳佳的胳膊，顧佳佳一個踉蹌栽到陶樂懷裡，陶樂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身體好冰啊！
顧佳佳推開他，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沒人欺負我。你是來要錢的吧？對不起，這幾天有事，下週我一次還清。”
“不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陶樂一直跟到門前。
顧佳佳半掩著門把陶樂擋在門外，回頭對他擠出一絲慘笑說：“我沒事，我很好。”
6
你一點都不好！
陶樂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滿腦子都是顧佳佳讓人生憐的樣子，她那麼晚出去幹什麼了？淋雨回家，還失魂落魄的。
難道失戀了，不對，男朋友都沒有怎麼失戀？難道告白失敗？哪個瞎眼的男人敢拒絕她？
陶樂甩甩頭，讓自己不要亂猜，還是明早過去問問清楚。
天剛亮，一宿沒閤眼的陶樂就去十六樓敲門。可敲了半天，顧佳佳沒有來開門，鄰居大姐倒是探出頭來不耐煩地大喊：“別敲了，還讓不讓人睡覺？！”
“對不起，我找顧佳佳有急事。”陶樂說完伸手又要敲門。
“哎呀！她不在家，我下夜班回來時正碰上她拉著行李箱出去，裡面沒人，你別敲了。”大姐說完，打著哈欠要關門。
拉著行李箱？陶樂一愣，出遠門嗎？怎麼昨天見面時一點沒提？這丫頭一定是碰上事兒了。
陶樂搶了兩步，一把扳住鄰居要關上的門，急切地問：“那您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我怎麼知道！？”大姐不耐煩地回了一句，“嘭”地關上了門。
還會回來的吧？陶樂站在原地有點發傻，她可是說下週會來還自己錢的，應該不會就這麼消失了吧？
唉，這個笨蛋，真讓人不放心。
陶樂每天走在小區裡都像找狗一樣四下張望，盼著能一眼掃見顧佳佳。
等等！自己為什麼這樣在意顧佳佳？陶樂腦子裡閃過這個問題時，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按下電梯鍵“16”。自己有這麼缺錢嗎？陶樂有點心慌，快速取消了“16”，重新按下“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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