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 耕◎李亞紅

我是個土生土長的西府人,出生在那個窮苦的年代。一頭老黃牛拉著獨犁,父親甩著鞭子吆喝著牲口,扭成麻花的鞭繩虛晃著,在泛黃的土地裡,深一腳淺一腳地扶著犁把耕地。母親穿著單薄的中式罩衣,後背有些發白,兩手奮力掄著鋤頭,落下的瞬間,頑固的土塊被擊碎了,她的雙腳陷入土層,塵土圍裹了她的大好年華。我眼巴巴地瞅著日頭高照,飢腸轆轆地等著,鼻涕不知啥時已流過嘴巴,亂糟糟的頭髮在陽光的籠罩下,映出農耕最初的一幕。

在繁華的車水馬龍里,青年的我揹著鄉音遠行。臨走時,村口的磨盤吱扭扭響,拉磨的老黃牛被捂住了雙眼,繩套籠住了它的思維,它繞著磨盤咀嚼著枯草的餘味,四隻蹄子一圈一圈地趕著時光。人到中年猶如秋葉般眷戀故土,生養自己的那塊熱土始終瀰漫著鄉情,割捨不下那一抹濃濃的氣息。

踏著塵埃返鄉,遙遙相望的西府農耕圖,在我眼前鋪開一張歲月的畫面。時光回到上世紀 80年代的打麥場上:忙碌的人影晃動,一些人用帶有兩個鐵齒的麥鉤拉下堆得如山的麥捆;壯勞力們推著有五個木齒的簡杈車,在碩大的打麥場載著麥捆來回穿梭;老弱勞力則用手拉著麥捆向麥場邊緣散開,麥場邊緣的人把麥捆打開,將麥穗露頭按層次攤開,火熱的勞動場面是那個年代特有的景觀。攤好了麥稈,會吆喝牲口的老農,套著強壯的牛,拉著幾百斤重的石碌碡一圈一圈地碾壓著脫粒;烈日下的老農一手拉著牛韁繩,一手拿著糞簍,唯恐牲口把屎拉到糧食裡,嘴裡還不時吆喝著牲口;麥稈被反覆碾壓後,手持木杈的女人們,從麥草裡抖落出飽滿的麥粒,簡杈車推著饅頭堆般的麥草,推耙收攏著顆粒,掃帚清理著外圍。夜幕降臨了,揚場的把式扛著木鍁開始揚場,撒向空中的麥粒落在眼前,麥糠隨風飄走了。我始終被時光擱淺在忙碌的邊緣,以童真迎合著耕種後的收穫,數十年後才開始體會那份艱辛。

西府農具從遠古到近代,一件件歷經歲月滄桑的物件,用復古的色彩演繹了一個時代的原貌,還原著一幕幕生活的場景,激活了那段無法目睹的畫面,讓人們感觸歷史,傳承農耕文明。西府農耕是植入西府人心底的自豪,一把塵封的曲轅犁記掛著農人的艱辛,一把禿頭的鋤頭沾滿汗水的刨挖,一盞盞馬燈曾在黑夜裡映照著生活的激情,一架鋒芒畢露的鍘刀閒置在自己的時代,木鍁、篩子、推耙,磨、牲口繩套等太多太多的物件,爭先恐後展現著各自的風采,以久遠而尊貴。

農耕文化,在炎帝開墾之際已融入華夏子孫的血液裡,跳動的脈搏裡流淌著生命的源泉,永不忘本承前啟後發揚著傳統文化。西府農耕作為人類發展的基石,也將淳樸的民風、厚重的西府風情集於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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