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那是1992年,我還未完成高中最後一學期學業,就毅然選擇了一條外出闖蕩的道路。

我的目標是上海。正月初三那天,天還沒亮,我就打著火把去等那位願帶我們去上海的外號叫“老上海”的老鄉。

我們幾個就在老上海的帶領下,如在迷宮裡尋尋覓覓,東轉西轉,走了一條又一條街,坐了一趟又一趟車,最後到了青浦,他把我們帶到朱家角鎮的一個建築工地。

一看這環境,我懵懵懂懂地問:“難道說帶我們出來是搞建築?”

“那你來搞啥?搞建築才能掙大錢哩!”老上海一臉不屑地說。

原來,朱家角的那些建築工地就是我們村裡人撈世界的大本營。但是,由於他們在年前出了點事,已經轉移到別處去了。我們一個工地緊接一個工地地打聽他們的行蹤,好多天過去了,都沒有結果。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我們在蓮勝鎮附近的一個桃園裡找了個稻草棚安頓下來。由於所帶的錢已折騰得差不多了,我們只有趁中午有太陽照射的時候,在橋下洗盡滿身的汙垢。每天早上,我們只到鎮上去買幾個幹饅頭攥上就分頭去尋找老鄉和工作,下午回來便四處撿些柴禾,晚上點燃以抵禦寒霜的襲擊。

蓮勝一帶的工廠很少,聽那幾個老鄉講,那些工廠都不招外地人。於是,我只好規規規矩矩地去建築工地打聽小工,哪知別人一見我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就嘲笑起來。

後來終於找到了一家水泵廠。奇怪的是廠長眯著雙眼把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我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他才一把抓住我說:“好的,小夥子,好!”

廠長姓朱,40歲上下,中等個兒,一頭短短的捲髮,顯得精明能幹。他親自安排好我的食宿,並和我漫無邊際地閒聊,家庭、學業、喜好等,一一過問,還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他又掏出100元硬塞在我的懷裡,叫我拿去零用,買點日常生活用品,並像慈父般叮嚀我要注意身體,不要太節約,跟著他好好幹,會有大前途的。我眼裡噙著感激的淚花,迭聲向他道謝。

第二天,朱廠長就把我帶到一臺車床前,叫我跟一位本地師傅學習。他說:“家有萬金,不如薄技在身。”並一再要求那位師傅要好好地教我。朱廠長一走,整個車間就沸騰起來,湊過來問我是朱廠長的什麼親戚。我搖搖頭,說我來自四川,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們不信,我就給他們出示了身份證。他們再也不說什麼了,只是時不時偷偷地打量著我,還抿著嘴怪怪地笑,弄得我如掉進雲裡霧裡,問師傅,師傅也笑而不語。

朱廠長對我確實很好,每天都要跑來看望我好幾次,問我累不累呀,習不習慣呀,聽不聽得懂師傅的話呀……並親自給我做示範,說不要急,慢慢來,他會教我說上海話的,不出兩年,一定會把我培養成一個地地道道的上海人。

與我一同來的老鄉得知我進了工廠,還混得不錯,都跑到廠裡來找我,要我把他們也介紹進廠。朱廠長雖然沒有答應,但只要他們來了,就要請他們去吃一餐飯再走。在這個廠,在朱廠長的人生歷史上,如此厚待一個外來學徒工,是破天荒的事情。

更破天荒的事還在後頭哩。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剛滿一個月,朱廠長就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關上門,給我倒了一杯茶,示意我坐下,說:“小陳啊,這一個月來你的表現不光讓我非常滿意,全廠上下都非常滿意。你的試用期結束了,我們馬上籤定三年合同吧。”

什麼?不是講好的試用期三個月嗎?怎麼就……況且,我在機械方面反應遲鈍,一個月下來都還沒有入門,怎麼能讓人非常滿意,並且要立即簽定三年合同呢?我不解,囁嚅著說:“朱廠長,這……恐怕不太合適吧?我……”朱廠長打斷我的話,說:“別謙虛,這是給你的獎金。”他掏出200元錢塞進我的衣兜裡。

那時候,朱廠長就住上了小別墅,他屬於沿海地區先富起來的典型。他家只有他們兩夫婦和一個獨生女兒。朱廠長的女兒叫阿嵐,白白淨淨,乖乖巧巧。可惜的是,阿嵐目不識丁,七歲那年患了腦膜炎,留下了後遺症,除了吃飯穿衣睡覺之外什麼都不會,如果獨自走遠了還不容易找到回家的路。朱廠長夫婦一提起他們的女兒淚水就湧,說他們的女兒原先很聰明的,五歲的時候還在青浦電視臺舉辦的舞蹈比賽中得過大獎。

這天晚上,我一邊陪他們落淚,一邊開導他們想開點。我說,你們這麼能幹,又這麼善良,將來認個兒子,照樣會照顧好阿嵐和孝敬你們二老的。誰知,朱廠長夫婦一聽這話,竟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說他們不想領養兒子,只想招個上門女婿,只有這樣,他們朱家才有希望。由於找不到合適的本地人,所以他們看上了我這個外來工。

我腦子裡轟然一響,原來我早就跌入了他們佈置好的溫柔陷阱裡。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我嚇破了膽,一邊扶他們起來,一邊急得手足無措,好半天才編出一個謊言,說我已經結婚了。朱廠長鐵青著臉,拍著茶几說:“你當我三歲小孩哄嗎?”

我說:“這是真的,我是從小訂的娃娃親,你不信可以去問問我那些老鄉,在我們四川農村,有好多人才十六七歲就成親了哩,大家對辦結婚證沒什麼概念。”

朱廠長夫婦愣住了。我趁機逃回廠裡的宿舍。

那天夜裡,我一回想起朱廠長夫婦為我下跪的那一幕就直冒冷汗,剛一閉眼又從噩夢中驚醒。

天一亮我就想收拾東西悄悄溜走,朱廠長卻找上門來了,要和我好好談談。他說:“就算你定了親,但你才剛滿18歲,是不可能結婚的,即使舉行了結婚儀式也是不受法律保護的。我女兒雖不中用,但她模樣還過得去,生理也很健全嘛,加上我的萬貫家產,你跟著我還會吃虧嗎?”後來,他又把話說到極點,說只要能讓他朱家有後,能讓他的女兒平平安安過一輩子,他就心滿了。朱廠長說著,又掉了不少眼淚。

我望著朱廠長那佈滿血絲的眼睛和按了整整一菸灰缸的菸蒂,再也沒有勇氣一口拒絕。我說:“這事來太突然了,容我好好想想吧,再說,這麼大的事情,我總得給父母商量吧!”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我雖然年輕,家裡也很窮,但我不能就這樣為了眼前的榮華富貴毀了我一生的夢想。

當天,朱廠長一走,我就去找那幾位已在附近的建築工地找到事做的老鄉,他們一開始笑我傻,攤上多少打工仔夢寐以求的好事哩,但見我心情沉重的樣子,馬上合計借錢給我。我準備過兩天在朱廠長放鬆對我的警惕時悄悄溜走,去投奔在上海吳家巷的一位老鄉。

那天夜裡,我剛剛出廠,還沒來得及坐上租來的摩托車,朱廠長的小車就趕來了。

我臉色煞白,兩腿打顫。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朱廠長下車嘆了口氣說:“孩子,我雖然喜歡你,但並不壞,那事你實在不願意就算了,沒人能勉強得了你。我勸你最好還是留下來,學門技術再說,以後走到哪裡都不會吃虧。如果真要回去,也不至於今晚就走啊。你千萬別去搞建築下苦力,你看你是那塊料嗎?你不能答應我過分的要求,這我能理解,說明你很有個性,雖然你高中都未畢業,但一走出社會就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方向,同時也證明我沒看錯人,如換作你的其他老鄉,他們做夢都要笑醒哩。還是留下來吧,我給你發揮的舞臺。”

朱廠長的一番肺腑之言令我很感動,但為了避免以後的尷尬,我仍然選擇離開。

不當老闆的上門女婿,貧窮打工仔星夜逃離大上海

(配圖選自網絡,禁止百家號等一切網絡平臺搬運。)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