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80 年代的广州,理发师就像巴黎的掮客一样|艳遇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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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遇图书馆 第二十站

坐标:广州

旅途荐书:广州城内

随身音乐:南方舞厅

艳遇佳人:李夫人

广州是一座很有历史层次感的城市,不同的文化在这里碰撞融合。你可以看到沦陷时期欧洲帝国在这里留下的痕迹,也能感受到本土社会往日生活的活色生香,想起从前那些夜市、那些落败的舞厅,那些内心涌动的青年男女。

今天许知远带着一本讲述老广州生活的《广州城内》,来到了这座曾经有着繁盛历史的城市。他说:“可能我很想碰到当年在珠江上面撑一个小船,卖艇仔粥的姑娘们,那粥很香。”

立即试听本期《艳遇图书馆》:

(以下为第二十期《艳遇图书馆》文字节选)

【邂逅之城:广州】

“与欧洲帝国的碰撞给城市带来紧张感。”

广州是一个很有重叠感的城市。一方面,那种重叠感让你可以观察一个城市的层次;另一方面,广州人身上有一种很自由的、很嚣张的东西。这种东西是来自南方的特性,因为广州长期偏离于中原文化,它是一个南方的文化,甚至是南蛮的文化。他们总是要反抗北方的入侵者的影响,所以有很多边缘文化特征。

同时它又是一种新的中心文化,比如我有次在街道上瞎逛,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清真寺,是属于宗教的。但从堂内开始又是通往南洋、非洲的一个重要港口,所以它是一个很多元的、不同的文化的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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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圣寺庙,广州九座清真寺之一

同时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尤其是 1978 年到 2000 年初,广州又是香港文化在内地的代表。所以它变成一个充满生命力和希望的地方,也跟香港文化联系得很紧密,都属于粤语文化圈。它是一种新的中心文化,代表了流行文化、金钱的力量,其中又有某种折射。而现在香港对内地的影响开始明显地退隐下去。

在珠江边上看十三行的遗址,当年整个中华帝国只有这里允许外国人居住和做生意,直到后来五口通商,才有更多外国人到来。很长时间,他们叫 Canton system ,就是广州体系。实际上广州变成对外贸易的唯一窗口,受了很多西洋影响,现在沙面上也可以看到当年澳洲人留下的很多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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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体系”时代的广州港口

其实我挺喜欢那时候的广州,我觉得它是帝国交汇之巅,是那个封闭的、顽固的中华帝国跟一个急于要打开它的市场的一个外国、欧洲的帝国之间的碰撞和冲击,这种碰撞给城市带来紧张感。

【旅途荐书:《广州城内》】

“站在广州街头的理发师就像巴黎的掮客一样”

今天我读的书是《广州城内》,来自一位叫伊凡的法国人,出版于 2008 年。这个伊凡仅仅署名 Doctor. Ivan ,是 1840 年代来广州的一个法国随员。他在这本薄薄的小书里记载了当时广州的生活,有他当年见到的鸦片商人,有城市街景,有教育机构的描写,有他对八股文的评论,还包括怎么样去斗鸡、斗蟋蟀,珠江上的风景等等。总之是对当时的广州一个活色生香的描述。外来者观察一个陌生的文化,会有很有趣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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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城内:法国公使随员 1840 年代广州见闻录》

出版社:广东人民出版社

书中记载了 1840 年代的生活,那时候仍然是清帝国统治,所以每个人都留辫子,这是一个被满人征服的痕迹。当时的广州街头上有很多人在剪头发,修理头发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伊凡就描绘街上的理发师,他猜广州这个街头至少有 2 万多名理发师。有随时在铺摊的理发师,有住家的理发师,有开店的、站在街角的理发师,他说就像巴黎的掮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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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的理发师与客户

他说这些理发师怎么工作?

其中一位理发师,此人不使用肥皂,他只把皮肤沾湿几次,然后用剃刀为顾客修剪,剃刀就像一把没有弹簧的折刀,分成两半。这把剪刀的刀片两寸长、一寸宽,有一个木制把手。但是不管他的外表多么糟糕,这些工具都很好用,你很少会感到这些工具滑过你的皮肤。

走脚理发师穿街过巷,尽力摇动我前面所讲过的那种长剪刀和用来调整的叉子。这是他们招揽顾客的方式,刺耳的声音传到每个角落。顾客如果有需要,听到声音就会找理发师。但是较底层的人不会这么挑剔,在广州的街道上很容易就看到三四十个中国人一个接一个,就像戴着一堆破旧的假发一动不动,天朝上国的理发师正在为他们理发。

下面是整个过程,他们先洗头,然后刮干净头部留头发的部分,接着他们解开小心梳编过的辫子,然后他们拿着长剪刀,清理耳朵。

他很敏感,就在中国这么一个看起来很喧闹的社会里,他看得出那种权力的等级,中国是最讲这种权力等级的社会。

由此你可以发现,在中国权力就像自然界的造物一样分等级的。在山区,一个通常看到一个山顶居于整个地区之高处,在他旁边群山缓缓下降。如果履行者的眼睛顺着这些山坡看去,他将很快看到平原只有很细微的波动,等级差别并不显著。天子的权威通过总督、副总督、法官和将军,给予人民,通过下级代理人署官和知府等在场而表现出来。

他还讲广州当年叫浮城,珠江上漂浮了很多船,这些船连在一起就像一个城市一样。他这些浮城描写也很有意思:

浮城从两个不同的方面展现自己,白天他像一个工业蜂巢,移动的蜂巢,被那些勤劳和智慧的群体占据着,他们永远活跃,从不畏惧无休止劳动的严苛压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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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世纪后半期繁忙的广州水运

同时这个城市晚上却像一个富有美丽的高级妓女,她头戴花冠,全身珠光宝气,用迷人的声音、古怪的旋律,喃喃低唱着三色堇的爱情歌曲。在夜色的掩护下,毫无矜持地进行他那撩人情欲的娇意。

这是对当时的夜晚的广州的描述,可惜现在珠江看不到这个景象了。我们都喜欢喝广东的粥,我看那些材料才知道原来艇仔粥就是当年在珠江上面有游船,小船就会过来给递酒菜,也有很好吃的粥。这粥因为在艇仔上送过来的,就叫艇仔粥,非常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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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外国商人夫妇和他们的中国仆人,摄于 1893 年

而且在广州当时的帝国里面,街上是没有女人的,女人都在家里面。所以街上只有穿着长袍的、留着长辫子的男人。所以伊凡刚到城里的时候,城市很热闹,他感慨道∶

我的眼睛和耳朵习惯了海浪的声音和大洋的孤寂,不再适应人群的骚动和大量人群的场面。当从澳门进入中国之后,我深深地惊叹于眼前的奇景。在广州我逐渐见怪不怪了。

除此之外在澳门挤满市场的人群喧闹嘈杂,但几乎是不动的。也就是它在同一个地点移动,它是人流横过的湖泊,然而在这里湖水已经溢出两岸,流入错综复杂、悬崖交叉的礁石之间,在这些流动而拥挤的人群中,我们看不到一位妇女、一个儿童、一架马车、一辆货车、一匹马、一条狗或者一只猫,我们只看到了男人,到处都是男人,穿着丝制长袍的男子,戴着尖帽子的男子。

男人们或者手中摇着扇子,或者背着货物或者搬运着椅子。要是在巴黎,如果我们停一会儿会发现巴黎主干道上的妇人和孩童以及往来的车辆真是少得可怜。但同时在这场混乱之中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房屋的精致外观,通常只有一层商铺,装饰奢华、招牌美观,或横着排在商店的入口处,这些招牌用黑、红或蓝底配绝妙的文字镀金。用辐条碉楼无论你看向哪边,右边亦或左边,总会看到商人追求完美的招牌。他们确实是迷人的装饰品环绕在铺面周围。

没有一个国家,即使是在巴黎,人们也不会发明这么机智的方法,通过展示他们来宣传货物、吸引顾客。

那种店铺牌是给我印象最深的,现在也不多了。如果你再去香港那些上环的老街道上,看到那些横着、竖着的广告牌,特别丰富。那也构成了一个迷人的景观!

【邂逅之音:南方舞厅】

“舞厅象征着某种小小的打破禁忌的欲望”

这个音乐是前两天才发现的《南方舞厅》,歌词我很喜欢,曲子也特别喜欢,好像是在一个深夜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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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收录于达明一派重组后的首张全新大碟《 The Party 》

最近我们做了好几回南方的城市。南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概念,那种温暖、潮湿、喧闹、生命力,还有街边的大排档。我在网上搜过南方,无意中发现这首达明一派的《南方舞厅》。“南方”和“舞厅”对我来说都像一个古老的浪漫,舞厅在八十年代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异端的场所,男男女女去跳舞。在中国,舞厅象征着某种小小的打破禁忌的欲望或者认识陌生人的欲望,还有那种浅浅的性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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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年代的舞厅小姐

八十年代的时候我还小,听比我大十几岁的朋友讲,能去趟广州出差特别开心。一直到九十年代初也是,他们会被当地的朋友招待去歌厅、舞厅,对那些北京人、西安人来讲简直是一个大开眼界的旅程。有一种法外之地、自由之地的快感。

《南方舞厅》也很可爱,唱的人和写词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作词者是周耀辉,那时候他做关于中国摇滚乐的研究,给黎明、王菲、黄耀明他们做了很多很好的词,还出了几本书,也是一个非常动人的一中年文艺大叔。

达明一派中很重要的成员是黄耀明,是非常才华横溢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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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黄耀明

周耀辉的歌词很可爱:

忘掉了你的风雪,忘掉了你的腹语,忘掉了你仿佛北方神话的,不会飞去的鸟,我却更稀罕南方的,所有的舞都跳。你有你意想的,我有我暗恋的,相爱总会荒废感情,你要永远追忆,我要永远失忆。相信只有歌舞升平给我一吻为证,沦陷了我的都市,沦陷了我的心意,沦陷了我一天不可无春色。当你冰冷的笑,爱要爱一种南方的,所有的温暖都要。你有你意想的,我有我暗恋的。

那是很周耀辉式很细腻的情感的表达,也很当时的香港。

【艳遇佳人:李夫人

“这是一个即将没落的帝国对女人的审美趣味”

我很喜欢伊凡对当时的富商潘仕成妻子的描述。他有 13 个妻子,其中李夫人是潘仕成的合法妻子,是北京宫廷里一位权相之女,也是花城最富贵的美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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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纤弱、纤细的小生灵就像一只在风中摇摆的茉莉花,她那可爱温柔的脸部带有悲喜交融的表情。由于化妆使脸富有色彩,有人可能会猜想她生性乐观。她的眼睛就像两颗黑珍珠,从那丝绸般的眼睫毛下发出慵懒的眼神,或者闪烁着一丝天真的女性敌意。尽管她鼻子的曲线缺乏优雅,但若放在欧洲人的脸上也不会难看。李夫人举止迷人,仿佛年轻姑娘。她的尊贵如孩童般,自有其优雅之处。她一条腿向后,翘起坐在黑幕的大沙发上,可见其脚镶嵌在黄金装饰的拖鞋里,脚踝上挂着镯子,她用美丽的小手,从一朵玉兰花上摘下叶子,与其说是在说话,倒不如说在哼着音乐。你几乎会经不住寻思能像吃橘瓣一样吃了她。

这个最迷人的李夫人,我觉得倒是很动人。这里面也有提到来自花艇的姑娘。

她们是活泼的,爱嬉闹的小东西,没有李夫人漂亮,在举止上也没有她们同伴高雅。但在那些比较严肃的美人里,他们起着佐味丰盛宴席的作用,她们常舞动手臂,走动整理头饰和衣服。这些习惯使其成为引人注目的女人,并且跟同伴很不相同。这是中国的文明与我们的文明之间又一相似之处。她们中间那些性子焦躁、粗暴的女人们也一样,也许女人们希望传达自身异样的印象时,她们会变得行为随意、举止粗鲁吧。

还说那个潘仕成的李夫人之外的十二位小妾。

十二个妾年龄不同、高矮不等、丰满程度不等,很显然她们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证明潘仕成变化无常的欲望。也告之我们,他早年大略的约会对象,一个约会对象,啊哈,这非常清楚地写在她们每个人的脸上,当然应该抹去其面上历经沧桑的皱纹掩盖下的真实表情。这些对地位并无特别奢望的小妾们顺从缄默的举止里,你甚至可以猜到并非我们的官员亲自挑选了她们。

这是一个即将没落帝国里面的审美趣味,对女人的审美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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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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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遇见温暖的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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