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故事的人发表的第1119个作品
（一）
我在国家疗养中心已经工作了两个月了，每天来往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全部都是老年人，而我的工作就是伺候这些老年人。
国家疗养中心位于四川省宜宾市的某区，这个区不大但是老年人却是非常的多，特别是在拆迁后的安置小区里面，十户人家八户都是老年人。他们子女在外，所以无依无靠，而我扮演的就是他们的子女。
李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拜见一下我负责的那几位老人。李姐是带我入这个门的人，在我最穷困潦倒的时候，李姐带我来到了这里跟着她做事。那个时候李姐很明确的告诉我，我只需要把这些保健品卖出去就可以拿到很多提成，一套可以让我吃一个月。
最初做这个的时候我颇感不适，因为在这里各位老人就是我的亲爹亲娘，就算在在大街上隔了老远看见了在疗养中心买过保健品的老人都要上去叫声爹妈，而我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李姐在这方面就做的非常好了，来疗养中心的老人，很多都点名指姓的要找他们的闺女，也就是李姐，这个时候李姐就会赶忙跑过来，把老人搀扶着坐到椅子上，给他们剥橘子，聊天，顺便在最后问一句，保健品吃了多少了，还有没有。
我问李姐：“为什么他们都要找你。”
李姐神秘兮兮的给我说：“因为我操作的好，没事就提些水果去看望一下那些老人，聊聊天，他们无依无靠最需要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按照李姐交给我的方法，不出一个星期，我找到了我第一个干妈，有七十多岁了。我的这个干妈会落在我手里，其实也算一个意外，因为负责她的人认为她买的保健品实在是太少了，对不起自己的辛劳付出，所以把她介绍给了我。干妈坐在大厅的椅子上，认真的听着台上的大师在讲课，我告诉干妈，“大师是西藏来的，是政府认证的。”干妈没有理我，很认真的听着台上的大师讲课，这次大师介绍的是有关于玉石的好处，大师告诉在座的所有老人，玉石可以帮助人睡眠，可以活血化瘀，有助于长寿，而这些玉石不多，现在就几十套。
大师说话这句话，按照上面给我们的计划，该我们这些儿女上场了。我拉着干妈的手，给她说，“这玉石现在被按在床上了，一套床垫要11800。”干妈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我：“可是帮我留一套吗？我过几天来买。”生怕我不帮她这个忙。“妈，你放心，我一定帮你留一套。”这个床垫才货库里面有成百套，根本不存在什么留不留下的问题，我们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尽快付钱。
几天过后，我们把玉石床垫送到了我干妈的家里，在拿到哪11800元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了我心里面开始恶心自己。
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事情，我常常会安慰自己，“我对老人这么好，他们在我这里买些东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每当我们做完一次推销之后，我们就会歇息一段时间，不组织这样那样的讲座，只是单单的让老人们来这里休息一会，让他们坐着聊聊天。每过一个月的样子，我们才会组织下一次的讲座。
在我工作的第二个月，公司组织了第二次的讲座。这一次的讲座内容是，西藏的冬虫夏草。大会一开始我们热情的接待了来这里的各位老人，一口一个爹妈的叫着，然后组织他们做游戏，紧接着我们给他们唱歌，唱百岁歌，生日快乐歌。当每一位老人沉浸在这喜悦的气氛中的时候，大师就会上场，顺带上场的还有伪冒的政府工作人员，给他们宣讲这个冬虫夏草的好处。
现场的周围堆满了成都生产的—“冬虫夏草”。销售们带着各自的干爹干妈们去购买，而我经过这两个月的发展，也有了两位干妈，一位干爹。有的人在现场一下子就买了好七盒，价值5400，看的很多老人都眼红了。我发展的第一个干妈有些为难的看着我，“上次买的床垫花了11800，儿子不给我钱了。”我故作惊讶的说：“不会吧。”这个老人看着很多人都买了冬虫夏草，有些焦急“可不可以先拿给我几盒，我叫我儿子明天把钱打过来。”这样的现象，我们内部有明确的说明过，可以拿给她，但是不能拿多了，只要她吃了，就得付钱。
“妈，没事的，这我先拿给你两盒。”他看着这两盒冬虫夏草眼睛都放光了，殊不知这里面的冬虫夏草含量可能一盒加起来才有一颗。
几天后，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把这个客户让出来了，因为实在是太麻烦了。她的儿子找上了门来，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骂我骗她妈吃饭的钱，说要去告我们。
我有些担心的找到李姐：“有人要去告我们，怎么办。”
李姐不愧是这一行的老人，很明确的给我说：“不要怕，冬虫夏草是真的，只是含量比较低，玉石也是真的，睡不死人，你就放心干好了，这些事情轮不到你考虑，公司有人处理的。”
果然如同李姐所说的一样，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的生活，那个中年男子说要去告我们的事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二）
在上班三个月后，我觉得我需要出去放松一下，毕竟做这样的工作让我的心里压力还是很大，我订了一辆去重庆的黑车。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是十分无聊的，司机与我攀谈起来。
“小伙子，做什么工作的？”司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声音非常的粗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是愧于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找了一个近似的职业，“药店卖药的。”
司机笑了几声，“哎，我们家老太太天天吃药，但是不是正规药都是些保健品。”
“哦？”他的这句话撩起了我的兴趣。
司机姓杨，老杨是专门跑这条线的黑车，最开始生活还挺滋润，尤其是拆迁后的那段时间，可谁知道家里的老太太不知道怎么的开始买各种各样的保健品，搞得六亲不认，家里面没有一个子女愿意赡养老人。一开始老人每个月只买几百块的保健品，渐渐的开始几千几千的买，有时候上次买的保健品还没有吃完，又要买新的保健品，家里面是堆积如山的药罐子。老杨去劝母亲，“不要买这些东西，是骗人的，要吃的话老杨带着她去药店买。”老杨的母亲就告诉老杨，“这些都是真的，有专家说过的，很多人买的，不信的话，你也跟我一起去听下讲座。”
基本上每天早上都要和母亲因为这个保健品吵一架，到后面老杨实在是不愿意给她这个钱去被骗，只好把菜和饭买到家里面放好，不留一分钱。哪知道老杨的母亲就去借钱来买，借不到了就给老杨打电话，说要买鞋子，买衣服之类的，让老杨拿点钱给她。老杨心里面很清楚这个钱不能给她，一给她，她就会去买保健品，渐渐的在那个小区里面就传出老杨不愿意给母亲买衣服的事情，搞得老杨去解释了，妈就会被骂，不去解释，自己就会被骂，所以只好不回家了。
听到这里，我面红耳赤，我问老杨：“那你的弟兄们呢？”
老杨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
老杨家里面一共有四个兄弟，老杨排最末尾，老大小时候就夭折了，只剩下了三兄弟，还没有拆迁的那几年家里的情况都蛮好的，拆迁之后，房子分了出来，一家人也分开了，老人本来是轮着在这几家里面住，后面就开始不停的要钱买保健品，老二和老三不愿意付这个钱，就把母亲赶了出去，之后由老四赡养。母亲要不到钱，就开始在小区里面到处说儿子不孝，骗了她的房子，因为老二的儿子迟迟生不出孩子，她就拿这个做文章，给小区的老头老太说。老杨也曾因为这个事情说母亲，“那个好歹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样说我的脸往哪里放。”“那他们凭什么不养我，我就是要说，过两天我还要贴一张告示，他们骗我房子。”每每说到这里，老杨就好摔门而出。要不到钱的杨母在找社区里面的说，找政府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事情就一直处于老人住在老四家，偶尔扣点钱去买保健品，老二老三不闻不问这个状态。
老杨说到这里，指着脸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给我说。
过年的时候，要团圆，也只有那个是因为买保健品而破碎的家庭，才能勉强的聚在一起，那天在饭桌上，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自己的生活，聊着子女的，哪知道在买单的时候，杨母给老杨说，“有这个钱吃这么贵的饭，不如给你我买点保健品，我好歹是你妈。”大过年的为了长面子，老杨才决定吃这么贵的饭，听到母亲的这句话，一下子起就上来了，一头撞向了玻璃，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
老杨用手拍了拍方向盘，“又不能真的把她赶出去，赶出去了她没地方住，找其他的人，他们又装作不在，留在家里面又天天吵着要买保健品。”
“嗯。”
“那些买保健品的真的是该死。”老杨画风一转，就开始骂。
“他们也是为了生活啊。”我试图为自己辩解，就算他不知道我的真实工作。
“你是不知道，过年的时候那一个卖保健品的不是开着好车带着几十万回家，我们这种辛苦一年赚的钱都要被他们骗去。”
（三）
我去了重庆之后思考了一晚上，还是决定给李姐打了个电话，“李姐，我不干了，压力实在有点大了，做不了。”
“给你说了，我们不会被查的，别怕。”
“不是，我想找份正经的工作，骗人我真干不来，心里受不了。”
“给你说了多少次，我们不是骗人，是帮他们照顾老人，是......”李姐没有说完，我就挂点了电话。
第二年年初，以前的老班长召集我们开个同学会，我再一次看见了李姐，还是如同以前一样春风满面，手里面拿着苹果x，桌子上摆着奥迪的车钥匙，大家都在感叹还是李姐混的好，问李姐最近在干嘛，能不能带老同学一把。李姐大大咧咧的说，在做生意，卖保健品。我就盯着李姐，“骗老人的活，搞得别人家破人亡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做多了会遭报应的。”说完这句话，我自知着饭桌已经容不下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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