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箭小说:生死未卜

能弄回来的只有5具尸首,其他的人可能都冲到下游了。吃水上饭的都知道水的凶猛,敬畏之心时时提着。窑下的是没死埋了,船上的是埋了没死,这两种危险职业不仅被河边人家当作劝人的理由,也对孩子们调皮捣蛋发出警示。

老棒子的棺木开始下葬,小凤哭的那种尖音震撼所有族人的心。哭吧,哭出来就不难过了。倒是不哭的小凤她娘让大家担心。有人附在小凤耳边说,你娘累坏了,你只管哭,你不管你娘了?小凤一听不哭了。她用孝布条子擦擦眼睛,搜寻老娘。看见老娘坐在一条矮凳上伤心,小凤跑过去俯在娘腿上。前几天爹还冲她笑,现在埋到地下了。小凤越想越伤心,禁不住又哭了。

各家埋各家亡人。有尸首的人家甚至庆幸能落个全尸。没有尸首的人家只好弄几件旧衣服和旧帽子旧鞋子放在棺材里。南山乱坟岗地薄土少,是穷人家的坟茔选择之地。同时埋那么多人,在狂澜街上很不常见。只有哭声,没有炮声,也没有大笛送行。已经习惯了死亡的水上人家没有埋怨,也没有叹息,只有心里无边的命中苦闷。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小凤找到火柴,娘不让点灯,“你爹不在了,你哥不见了,点灯干啥?”。小凤听了又流出泪来。娘儿两个觉得这天真要塌了,以后这日子咋过呀。

“小凤在家吗?”

门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小凤没听出是谁。

“你谁呀?”

“我是老徐。卖大葱的。”

“哦,是你呀。”

小凤点着煤油灯,赶紧去拉开门闩。老徐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小凤觉得这个老徐很怪。他没来过家里,咋会摸来了?小凤经常给爹爹和小鱼送饭,时不常能碰见冷脸老徐。那张脸一直吊着,从没看过笑容,小凤心里很烦他。爹爹倒是说过一句,这老徐人不错。

老徐坐下,把手里拎的点心纸包放在桌上。他看着小凤娘说,“我和棒子哥交情不深,可我知道他不是坏人。我来这里也是考虑再考虑。”他停顿一下说,“棒子老哥他们那船是被炮弹打中的,就是河对岸那小日本放的炮。”

小凤像听天书一样。小凤知道河两岸经常打炮,那声音就像打雷。难道不是翻船了?没见小鱼尸首,小凤忍不住就有幻想,可想想又没法问。

“据我知道的底细,小鱼、轱辘、辘轳、书衡、小豆子、老虎都没死。轱辘瞎了一只眼,小豆子折了一条腿,书衡一条胳臂没了。老虎和辘轳伤的最重,保住命保不住命很难估计。”

“叔,叔,你说小鱼还活着?真活着?!”

“一船人就他命大福大。一点皮外伤。”

“叔,叔,你咋知道恁清楚呀?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小鱼接孟老爷那活儿,我就纳闷。黄河涨得快,落得也快。干嘛急着赶着要过河?”

“我听说他们害怕新媳妇让人祸害。”

“凤啊你不懂,那新媳妇在日本留过洋。祸害谁也祸害不到她呀。”

“那你这样说,我爹就不应该去?”

老徐没言语,掏出一颗纸烟点上。喷出一口烟,叹了一口气,“原因还不清楚,只是可惜棒子老哥和他们一大群兄弟了。”

“那我哥呢?他在哪儿?”

“你放心,我保证他没事儿。另外,你该找点事儿做了。你娘这样子得靠你养了”

“没地方去。”

“我想让你进孟家大院当丫头-------”

“我不去!”

“我就是想知道你爹和金发他们是咋死的。”

“我去。那我娘咋办?”

“我让别人来照顾,你只管放心。这两天,我教你咋用枪。”

“我害怕枪。”

老徐一伸手从腰里掏出一个东西,黝黑发亮的。

“要是别人脱你裤子,你咋办?没气力拒绝咋办?不让别人脱你裤子,你只有用这个。”

小凤让老徐说得面红耳赤。知道小鱼活着,心里太高兴了。她好奇的摸了摸桌上的小手枪,很硬。这东西也叫枪?小凤心目中的枪是秦豹子秦大叔那种长长的猎枪。嗵的放一枪,那多过瘾呀。

小凤送老徐出门,扭扭捏捏的。

“你放心闺女,我会安排好的。”

“不是,我想------”

“你说。”

“我想见我哥一面。我想和我哥圆房。”

小凤说完低下头,不停的揪衣裳角。

老徐看看小凤,“你等我信儿。先进孟家再说------”

“我不!”

小凤见过孟老爷那双秃鹫眼睛瘆人,又想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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