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大我6歲青梅她總關照我,直到有天看到父親給她塞錢

愛上大我6歲青梅她總關照我,直到有天看到父親給她塞錢

1.那不是最初的我們

回憶最初,是爬滿青藤的宿舍樓。

仰起頭,可以看到一角天光,有風經過盛夏。

男孩徘徊在陌生的大學校園裡,他想的也許是,等到高考,他也要考到這裡來。因為他輾轉六站公車要找的人,就在這裡。

“叔叔你真的不用給我……”

“不行,拿著拿著,快拿著。”

女孩穿著亮眼的連衣裙,伸手推卻一個信封,對面的中年男人又推回去,而女孩終於接了下來。比起女孩的明麗姿態,男人身後的汗衫全然溼透,貼在脊背上,尤其狼狽。

幾步之外。

男孩走過去,抬手握住了男人的腕:“爸,你給阿蕪什麼?”

男人詫異地看著男孩:“元浦?你怎麼在這兒?我這是……”

“叔叔,你先走吧!”女孩有些著慌,打斷男人的解釋,想把信封塞回去,推著人往外走。誰料兩人的手交錯開來,那信封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2.那是最難堪的期盼

炎夏的教室,想起來卻很像家鄉的大棚,連呼出一口氣都是潮溼的。

高二(一)班最後一排。

烤漆的課桌並不整齊,離開椅子很遠,最右面堆了很高一摞書,正好可以擋住後門的視線——巡邏的年級主任總是喜歡站在那裡。

男孩單手撐著臉,單薄的半個身子都躲進書本的掩護裡。如果細聽,能聽到他勻稱的呼吸聲。男孩在歷史課上睡著了。

“喂。”同桌用手裡的原子筆輕輕捅了男孩一下,低聲道,“元浦,老師發期中捲了。”

男孩恍惚聽到更大的聲音在喊他:“元浦,100分!”

元浦滿頭大汗睜開眼睛,同桌收回原子筆推了他一把:“去拿卷子啊,你歷史拿了滿分。”他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一下,慢慢走到講臺前,伸手要抽走自己的卷子,卻沒抽動。

他聽到年近四十的女老師冷哼了一聲,迷迷糊糊地心裡一緊,抬頭迎上對方帶著鄙薄和洞穿一切的眼神。

“平時就知道睡覺,連課都不聽!別把老師都當瞎子,這個滿分你拿著不心虛麼?”

元浦空白了片刻,隨即努力冷漠地和她對視,直到把卷子抽出來。他一言不發走回座位,同桌湊過來問他:“你真是自己答的嗎?”

元浦的笑容慢慢消失下去,靜了半晌,他點點頭說:“是。”

彷彿有什麼破土而出,瘋狂滋長,密密麻麻爬滿他壓抑的心。他忽然拿起卷子,在同桌驚異的目光裡,刺啦一聲撕成了兩半。

安靜的教室裡,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不停發出噪音的手指。

期中歷史卷很快成了碎紙。

歷史老師騰地站起身,大概是由於氣憤,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元浦!你幹什麼!你還不滿意了?給我擺臉色是不是?你撕什麼卷子?!我告訴你,我教書這麼多年什麼學生沒見過,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說你是抄的怎麼了?天天上課不聽課,不是抄的怎麼來的滿分?!”

元浦死死抿著唇,他攥著一手的碎紙,指節發白,無言和老師對視。

這段時間變得極為漫長。他感覺到有好奇的、恐懼的、幸災樂禍的……各種各樣眼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一瞬間他無所遁形起來,身上的汗令T恤貼在後背上,他卻覺得身體裡一陣陣發冷。

但很快,他就為這痛苦而尷尬的窘境找到了出路。

因為老師在下課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元浦,下午叫你家長來見我!”

男孩的手驟然鬆開,眼神里居然流露出些許期盼,他看著桌面上零落的試卷紙,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3.那是最漫長的午後

午後,男孩垂著眉眼,站在老師辦公室的牆角。

歷史老師坐在辦公桌前批其他班的卷子,手裡的紅筆不停發出“刷刷”的聲音。

不多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

元浦立刻側頭望過去。女孩高挑纖瘦的身子踱進來,不驚不動,一張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額上卻有細細的汗。似乎是為了見老師,還特意換上了平時不穿的通勤裝。

“老師你好,我是元浦的姐姐。”

歷史老師顯然沒料到所謂的“家長”會這樣年輕,怔愣了一下,問道:“他父母呢?”

“元浦是走讀生,父母不在本地,沒關係,有事和我說也一樣的。我和他家長認識。”阿蕪頓了頓,又問,“元浦是做錯了什麼事嗎?”

歷史老師把筆一擱,開始敘述元浦諸般罪行,其中以不聽她的課卻考了滿分為最。

“這孩子也是,爹媽不在身邊,缺人管教,你說是不是?”

阿蕪聽到這句,笑容微微僵了一下,抬起頭去尋元浦的臉。

男孩的眼神如常平淡,看不出什麼波瀾,只是看著阿蕪向老師解釋,道歉,再道歉,最後走到他跟前來,伸出手。

“我們走吧。”

男孩本垂著頭,緩緩抬起來看她。元浦生得高,其實和她沒有差多少,但還是讓阿蕪像牽著小孩子一樣牽了出去。

暮色四合。昏黃的走廊裡迴盪著學生的腳步聲,元浦卻覺得此時此刻靜極了。

“你為什麼撕卷子?”

“不為什麼。”

“下次你可以好好和老師說。你覺得你撕卷子老師就能相信你嗎?”阿蕪想扶住他的肩膀,卻被男孩下意識避開。

元浦怔怔保持著側過身子的動作,看到阿蕪把手慢慢收了回去,他掀了下眼皮,冷笑:“嫌我給你添麻煩了吧?”

阿蕪定定看他,蘋果般年輕的臉,眼底卻有淡淡的青色。最後她笑了一下,岔開話題:“姐帶你吃飯去吧,以後別這樣了。”

他看到阿蕪穿著淡灰色的通勤裝,先一步跨出校門,隨後等他出來。

男孩站在原地,搖了搖頭。

不,你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他深吸了口氣,幾步走過去跟上阿蕪,脫口叫道:“姐姐。”

阿蕪停了一停,帶著些驚訝地回頭看他——他已經很久沒叫過她姐姐。

“你為什麼會管我?”

阿蕪的第一反應是,他在埋怨她多管閒事。可是很快的,她在男孩的眼神裡尋找到了真正的含義,心裡一酸。

“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爸媽都不在身邊,我不管你誰管你?”

男孩抿著嘴,和她對視良久。那眼神太奇怪,太莫測,她大了他六歲之多,竟也會微微緊張。

“那我爸……為什麼會給你錢?”

女孩的臉色微微發白,夏日的陽光那樣刺眼,他清楚地看到阿蕪的神色,一瞬間忘了自己該做什麼反應,卻只能傻傻和她相對站著。

過了好一會兒,男孩說:“我知道了。”

似乎這句話是個閥門,轟的一聲,憤怒傾瀉而出,接下來的話,變得那樣流暢。

“我剛來城裡的時候是插班生,誰都不認識,只知道你對我好……要不是後來見到我爸塞給你錢,我就當真了。”

“元浦……”

阿蕪來不及說話,看到男孩一轉身往回走,她跟了幾步,他卻跑起來,很快消失在教學樓裡。

包裡的手機一直在響,女孩孤零零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有追過去,接了電話。

是男友程峰。

“那小子又給你惹什麼麻煩了?你當家長是不是上癮啊,這都四年了,一個爹不管娘不教的野孩子……對了,論文開始動筆沒?快回學校,我把資料給你。”

“野孩子”三個字,利刃般生生刺到耳裡,女孩剎那間變了臉色。

天地間彷彿靜了那麼一霎。她死死握著手機,平靜地回了四個字。

“元浦不是。”

4.那是你第一次隔了時光看我

元浦出生時,阿蕪就已經認識他。

六歲那年,阿蕪家還沒有搬去省城。有天媽媽說隔壁多了個弟弟,抓周那天她特意去湊趣,看到玉雪可愛的嬰孩蜷著腿,手往四處亂抓,最後抓住了墊著東西的紅紙,惹得一陣鬨堂大笑。

她回家去和爺爺當笑話講,爺爺正寫大字,聞言手一頓,笑道:“抓了紅紙?這娃娃往後說不定是個情種啊。”

阿蕪用手去摸紙上未乾的墨跡,毀了一幅字,還笑眯眯問:“爺爺,什麼叫情種?”

爺爺把筆一撂,也不生氣,抬手刮阿蕪的鼻子,想了想,又撿起筆來寫了兩行小楷:“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清癯的老人笑道:“這就叫情種。”

阿蕪盯著兩行繁體小楷,只認得一個“小”字,不高興了,才要說話,院子外邊傳來孩子們的喊聲,歡天喜地的。

“阿蕪!快出來!玩過家家嘍!”

她太小,哪顧得上再問這幾行不認識的字,回頭就跑了出去。

“今天誰結婚?!”她抬腿邁出門檻,兩個小辮一晃一晃的,她是四鄰八方里唯一的小女孩,自然成了新娘專業戶。但後來,他們的團伙裡多了個圍觀的小傢伙。

“根據地”離元浦家不遠,元浦漸漸大了,三四歲的時候,常常扒著籬笆看他們玩,眼巴巴的。

阿蕪瞧著他有意思,“做飯”的時候隔著籬笆逗他,身後的新郎不高興了,拽著阿蕪的辮子往回一扯,手伸過去就把小元浦推了個趔趄。

元浦愣了一下,坐在地上號啕大哭。阿蕪被扯得生疼,見小元浦又哭了,情急中回手把“飯”扔地上,跑到隔壁去扶元浦起來。抱著他,自己勉強站穩了,往屋子裡走。

元浦爸不在,客廳沒人,裡屋的門忽然開了。

元浦媽媽一步邁出來,看到元浦賴在阿蕪懷裡大哭,臉色變了又變。

“阿蕪你幹什麼?!”

阿蕪被吼得一個激靈,囁嚅著不敢說話,眼睜睜瞧著女人接過元浦。

虛掩的門內似乎有其他的人聲。女孩心裡發慌,退了幾步,拔腿跑出了元浦家。從此,再也不敢隨便逗隔壁家的孩子了。

上初中那年,阿蕪舉家搬走,爺爺不願意走,就留在祖宅裡。每到暑假,她總要回去看看,有天她正陪著爺爺澆花,抬頭看到大門外邊站著一個男孩,清雋漂亮,一雙眼直勾勾盯著她看。

她問:“小元浦?怎麼一個人跑出來?”

女孩子總會在小學和初中的過渡期迅速成長起來,這時候阿蕪初二,已有了亭亭玉立的模樣,看著元浦的眼神和看熊孩子無異。她幾步走過去,正要再問,誰料男孩退了一步,拔腿就跑了。

阿蕪回了院子,問爺爺:“元浦爸媽呢?”

爺爺皺皺眉頭:“昨天隔壁吵得厲害,左鄰右舍都聽到了。今天一大早又開始吵,夫婦倆前後腳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阿蕪,我看一會兒你叫他過來吃飯吧。”

阿蕪點點頭應了,手下沒輕沒重往一盆鐵蘭里加多了水,被爺爺連聲“哎呦”著推到一邊去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蘭花怕澇哇!”

阿蕪笑嘻嘻躲開爺爺作勢一打,把水壺扔下:“我先過去叫他啦!”

5.那是我送你的城堡

八歲的元浦格外寡言,乖乖被阿蕪牽著去吃飯,飯桌上有一眼沒一眼偷偷瞥她,阿蕪終於不耐煩了:“看我幹什麼?快吃。”

元浦老老實實吃完了飯,阿蕪就看著他在院子裡玩泥巴。

“你在捏什麼呢?”

小孩靜了片刻,用手攏了攏凸起的泥巴,低聲說:“城堡。”

“噗……”阿蕪看了眼“城堡”的模樣,搖搖欲墜,連房頂都沒有,忍著沒去揶揄,還點點頭,煞有介事地讚揚,“挺好看的,到時候再把新娘子娶進去好不好?”

小孩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拿髒兮兮的手指指她。阿蕪愣了一秒:“什麼?”

“新涼。”

阿蕪反應了一下,想起以前不懂事,玩的過家家多半都被這小鬼看去了,悔不當初,連連教育道:“叫姐姐,不是新娘,是姐姐,知道了麼?”

誰料元浦尤其固執,搖搖頭重複:“新涼!”

阿蕪裝腔作勢拿手掐他肉嘟嘟的臉:“叫姐姐!”手下一時沒輕重,掐得重了,小孩兒的臉紅了一塊,眼珠立刻變得水濛濛的,卻還是固執搖頭道:“新涼。”

阿蕪怕他哭,連忙把手鬆開:“好好好,新娘姐姐,行了吧?”

小孩這才滿意了,繼續低頭去捏泥巴城堡。她一直陪他玩到晚上,隔壁卻還是沒人回來,元浦乾脆睡在了阿蕪家。

阿蕪替他安頓好了客房,看著他躺上去。

昏暗的房間裡,元浦的臉整個陷在床鋪裡,小小的,看起來很可憐,阿蕪心裡一軟,低聲問:“一個人睡會害怕麼?”

“我爸媽是不是不要我了?是不是沒人要我了?”

“瞎說什麼!”阿蕪一出口才發現聲調有點高,清了清嗓子,儘量回想著小時候爸媽是怎麼哄自己的,柔聲道,“他們明天就回來了。”

說到這裡,覺得安撫力度還欠了點,敷衍般補了一句:“……就算你爸媽不要你,姐姐要你呀,別擔心,睡吧。”

黑暗裡,她看不見他發紅的眼眶,只是斷然轉身,走出去把門關上了。

獨自留在房間的男孩,隨著門一關,低低嘟囔了一句。

“騙人。”

6.那是你贈我的離別

第二天,元浦醒來已經是中午。他剛睜開惺忪的眼,就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怎麼會被車撞的?現在人怎麼樣了?”

然而接下來,是一片死寂。

元浦一翻身從床上起來,手忙腳亂套上衣服,躡手躡腳走到門口去,打開一條門縫。

穿著汗衫的男人,彷彿在一夜之間蒼老了,男孩眨了眨眼睛,打開門衝出去抱住男人。

“爸,我想回家!”

男人蹲下來用力抱住他,卻久久沒能說話。男孩被勒得生疼,耳際傳來漫長的呼吸,沉重而艱澀,他下意識屏住了氣。

“媽媽呢?”

男人依然沒有說話,微微合上眼睛,而那乾涸的縫隙裡,有淚珠滾落。

清晨,男人與女人爭吵不休,女人終於忍無可忍,奪門而出,而他不依不饒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交錯的路口。他看到女人回頭之際驚訝的眼神,然後,身體承接過女人重重的力道——那是來自她雙手的,最後溫存。

她推開他,卻來不及躲開轉角疾來的小貨車。

耳邊恍惚是她最後的掛念:“照顧好……元浦。”他想,那將是他餘生珍重心底的言語。

而此刻,元浦的下巴枕在他肩頭,看到他微微花白的鬢邊。

遠處彷彿傳來喪聲般的烏啼,透過這狹窄的視野,男孩看到,清晨的庭院裡,擺滿了蘭花。

女孩雪白的裙角上濺落些許泥巴,但仍舊專心致志用手攏著花瓣,像是要透過花瓣包裹,看到另一個世界。那裡一定很香,很漂亮。男孩忽然找回了意識,方才短暫的失神裡,他心裡彷彿已經轉念過一個滄海桑田。

“爸,我假期住在姐姐家好不好?姐姐說要陪我玩。”

院子裡的阿蕪抬起頭朝他望過來,眼裡是詫異,是猶豫,或許還有苦惱。

但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他不敢回家。

阿蕪後來真的陪了他一個暑假。

她隱約猜到他是為了什麼,卻也只能看著他一日日蹲在地上堆泥巴城堡。她開不了口,就如同走的那天,她開不了口說,自己可能中考前都不會再回來。

“元浦,我們來玩一個遊戲。”

男孩眼神微微一變,阿蕪狡黠一笑:“姐姐教你的英文是不是沒有忘?那我考考你能數多少個英文數字,你閉上眼睛站在這裡,數到不能數了,才能睜開眼睛,好不好?”

男孩真的站到那棵榆樹底下。淡綠色的榆樹錢隨著風聲垂落腳面,他閉上眼,低低用英文數起數字來。然後,他聽到女孩腳步聲,漸行漸遠。

數到一百的時候,他睜開眼。

那抹清麗的身影還在視線之內,遠處有連綿的山,“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他長大後讀過這句詩,才懂得春山外是多麼遙不可及。

可是八歲的他只是皺了皺眉,抱怨道:“蠢死了,你都忘了只教我數到一百,時間哪夠你走的?”

阿蕪不知道,她自以為甩掉的男孩,早在很久之前,就學會用一顆柔軟的心,遷就她贈予的每一場離別。

7.那是我所不知道的你

阿蕪回去寫畢業論文,晝夜不分。

程峰在一邊看球賽,瞧著她敲論文,忍不住揶揄。

“操心的命。要不是我這麼個大帥哥在這兒,我還當你玩正太養成呢。”

阿蕪回頭白了他一眼。

程峰坐在出租屋的沙發上沒臉沒皮笑:“唉,等畢業了,也帶上我,和那小子一起吃頓飯唄。”

“想得美,我弟弟水嫩著呢,怕你動別的心思。”

“什麼角色啊,還藏著掖著的,我都沒見過幾次。”程峰把蹺著的腳從茶几上挪下來,臉色有點不好看,卻還是撐著擠了個笑,帶著點試探似的,“顧平蕪,是你有別的心思吧?”

阿蕪站起身,把資料拿上,慢條斯理繞過他,走到玄關開始穿鞋。

身後的程峰有點著慌,騰地站起來拉住她:“我開玩笑的。”

阿蕪蹲在原地,繫鞋帶的手被大男孩的手掌牢牢包裹住,溫存的觸覺。她大學認識他,一晃四年,相濡以沫般的感情,但卻總是覺得不對,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

可是什麼才叫對呢?她恍惚覺得,這是相當波折而漫長的舟行,她親眼見證過多少離合,沒有誰最後真正走到了正確的碼頭。哪怕是詩人心頭常留的桃葉渡,卻也逃不過執手分袂,天涯地角。

阿蕪輕輕避開他的手,任他緩緩蹲下來,幫她把鞋帶繫上。黃昏後,微黃的日光落在程峰眼睫上,女孩嘆了口氣,在他手上重重一握,起身開門,頭也不回走出去。

昏暗的樓道里,她聽到電話響起來,走了兩步,停住。

“元叔叔?怎麼了?”

“我賬戶裡多了筆錢,又是你吧?阿蕪,叔叔知道你關心元浦,但叔叔再困難,也不能用你一個學生的錢啊。給你轉回去又有轉賬費,叔叔手頭有現錢,你現在在學校嗎?叔叔過去找你……”

“元叔叔,這就是我平時兼職還有實習的時候拿的外快,您留著給元浦……”

她想了想,沒有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她知道繼續說下去,只會是又一個互相推辭的死循環。

8.那是我此生再難有的勇氣

元浦的期末成績一塌糊塗。

又到暑假,回來就要升高三,爸爸知道成績單後,直接在電話裡喊起來。

“我告訴你元浦,你再這樣下去,你就滾回家裡待一輩子!假期你別回來了,申請留校,找個班去補課,就要高三了,你能不能上點心?啊?”

元浦木然地聽著電話,出了宿舍。其實期末的文綜題,他根本沒認真答。他滿腦子都想著要見一見阿蕪,和她說,我之前說錯話了,對不起。

160路公交車,六站地。

男孩站在阿蕪的宿舍樓下,仰頭看到牆面上爬滿了綠葉,密密麻麻。他想了想,坐在臺階上給她打電話,接通卻是一個男生的聲音。

“你是元浦吧?”

“……你是誰?”阿蕪的那個男朋友麼?

“我是程峰,見過你兩次的,小子,忘了啊?”

“忘了。”呵,記得清清楚楚,長得一般吧。

“你姐和我在一塊呢,一會兒讓她回給你?”

“不用了。”我寧願自己等她回來,男孩皺著眉掛了電話,一直等到傍晚時分,才有晃晃蕩蕩的人影站在他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男孩垂著眉眼,沒動。

元浦知道是誰。

程峰一屁股坐到他旁邊:“我還當是個毛頭孩子,這不也挺大麼。”笑笑,又問了一嘴,“多高啊?”

元浦懶得答:“阿蕪呢?”

“她去圖書館拿書了。你這樣有意思嗎小子?這幾年你拖累顧平蕪多少回了。有回為了你期末複習,她特意申請了緩考。”程峰斜斜掠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樣子,“還阿蕪,叫得好像不是你姐一樣。”

“從來沒拿她當我姐姐。”元浦抿著唇,從牙縫裡擠出一行字。

“你不拿她當姐姐,當什麼?當你媽啊?我看她真要成你媽了,連實習工資都不要,上趕著給你爸寄過去,讓他給你當零花錢,做到這份兒上,過了吧?”程峰說到這些糟心事兒,心浮氣躁站起來,“顧平蕪怎麼著也是我女朋友,成天圍著你轉算怎麼回事。小子,為別人考慮一下,懂不懂?”

元浦被這一番話說得周身發顫,強撐著冷嗤:“你懂?”

話音才落,男孩越過程峰的身側,看到清麗的影子。

棉麻的長裙似乎落到腳踝,女孩用手很狼狽地扯著,另一隻手裡提著一堆書,捆紮起來,看著就很重。

元浦幾步竄過去把書接過來,站在她跟前,卻不知道說什麼。

阿蕪轉過頭,冷冷問程峰:“你和他胡說什麼?”

“我胡說?我讓他少給你找麻煩!”程峰火一上來,直接抬手推了元浦一把,“寶貝是吧,我還就推他了,怎麼著!”

“程峰你少在這兒犯渾……”阿蕪一句話沒說完,看到元浦扔了書一拳揮過去。

這一拳卻被程峰牢牢攥住。

畢竟年少,男孩的力氣遠不如身量已成的程峰,但心底所有的委屈和憤怒交雜在一起。他心心念念不過是,你怎麼敢給阿蕪難堪?我為見她,已經給夠了她難堪,你怎麼還敢?

男孩的拳頭被對方攥得生疼,大悲大痛甚至還有大怒。他哼了一聲,不顧情緒激動逼出的淚花,一字一句,在阿蕪心尖上投了一塊石頭,瞬間砸得她血花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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