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敏
突然就轟轟烈烈地放開生二胎了,關於女人與孩子的聊天就多了起來。傳統的中國女人好像就是生孩子的機器,男人只管耕雲播雨,女人就是莊稼地,男人喜歡看莊稼地裡莊稼瘋長,女人也覺得收穫越多越有成就感。女人其實有一句很牛逼的話:“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這話也可以從生孩子的角度來理解。過去農家的孩子簡直就是一串一串的,我的收藏裡有一幀兄弟姐妹一起唱革命歌曲的照片,一溜七八個小不點,從老大排到老滿從高到低標準的樓梯式結構,一人身前一本紅寶書,一個個扯著嗓子合唱革命歌曲!那個時候可能只有“咱們從小跟黨走”的革命理想,還沒有推行計劃生育。
所以那個時候的女人老得快,現在的母親在孩子面前像姐,過去的母親在孩子面前像奶奶。甚至有生死要生一個帶把的生到最後送了命的女人。但也有生了這麼多孩子越生越健康的,農村有一句誇獎女人生孩子的話:這個阿嫂養崽就像射枇杷子一樣,搞一下射一粒搞一下又射一粒!而這樣的母親往往壽歲很長的,那耕田的牛也許早已累死了,這田還在。滿堂子孫,是生長在田野上為那個男人守護的莊稼。
現在還有這樣的女人,並不是生了這麼多,然而只生一個,就用了一生的全部!
就這兩天,妻子給我說了一個女人的故事。女人結婚懷孕了,然而禍與喜同時降臨,懷孕的同時身體被檢查出癌症。醫生明確地告訴她,這個孩子最好別要,不生這個孩子,你可能還有幾年的生命,如果生下來,有可能產床上你就走了。丈夫不准她生,公公婆婆也不准她生。可她執意要生,她說,生命只不過是個時間長度的問題,早離世和遲離世,都是在這個世上走了一遭。但自己是個女人,是個結了婚的女人,一定要為男人生下這個孩子!男人以後還會有女人,但這個孩子是她與他的血脈,是她離開這個世界對他的交代。她就這麼堅持了自己的選擇。她在臨產前的一個月,用錄音機錄了十八段她對未來孩子的生日祝福,從一歲到十八歲。產床上,她沒能聽到孩子的哭聲,但在痛苦的分娩中那臉上卻殘留著一絲微笑……
一個是我家姻親,她小孩結婚時二胎政策從天而降,樂了,嘿,兩個!她說你們加緊養(我們這裡的方言“養”就是懷孕生產),我給你們帶。小兩口心下不以為然,口上敷衍。做孃的得寸進尺,第一個要男的,先要把根留住!她本來就喜歡在歌廳裡嚎,這些日子只要進了歌廳就嚎那《把根留住》,回到家喝了酒一樣的興奮。“頭胎生崽才穩心,第二個隨你們搞個什麼了。”媳婦懷上了後,天天喊要去檢查是男是女。小兩口就拖,就騙,心想如今怎麼去查啊,誰准許你查啊!還調侃那娘:你還瞎操什麼心啊,跟爸都早離婚了,你又不是他的人了。聽了這話,我就佩服起他娘來!她娘離了婚獨自把兒子養大,卻還牽掛著為那個男人傳宗接代!於是我說,你媽是個好人,還惦記著你爸有後的事!“我爸無所謂,隨便我生什麼。”做崽的說。
故事(這是事故)聽到這,這婆婆就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眼前,還有我那姻親。女人啊,這就是女人!男人瀟灑的時候吊兒郎當的時候,她們委屈的時候傷心的時候,還在承載著男人那份責任!
突然間我就為人類曾經有過的母系社會叫起好來,那才是一個知道輕重的社會,那個時候也許人類的邪念少些,只知道母親和女人讓這個社會溫暖和充實。我在《老人》那篇散文裡寫到的那兩個老太婆,一個是像樹樁一樣地支撐著半癱的老頭子散步,一個是陪著有點痴呆了的老頭子在地攤上賣書……很多很多的時候,生命的最灰暗的時候,日子最寡淡的時候,黃昏最後墜入黑夜的時候,都是她,在跟隨著你,支撐著你,陪伴著你!
眼下是二胎熱,這是女人的熱鬧。大街上一個個大肚子鼓了起來,而各種心思也都活躍了起來。生一胎也許沒得選擇,生二胎似乎都在選擇。都在說,要生就生個男孩子,或者是,要生就生個女孩,否則就不!這都是根據第一胎的性別在選擇,就把女人的肚子作為了生產試驗場,流產的現象也許就會多起來。我就為女人們著急起來,女人都要為目的而戰嗎?生下的孩子不論男女,都是你身上掉下的肉,都寶貴都值錢都是生命的延續,男兒女兒都是生命的一道風景。一定要傳宗接代嗎?多少偉人,有嗎?我們現在坐在這裡,能往上數多少代呢?以後的以後的傳人,又有幾個能記住我和你呢?
女人都想做母親,因為女人是母性的,遍地的花朵,都承受了女性的光芒。女人啊,輕輕鬆鬆做母親吧,別去刻意揹著一份沉重。雖然那種揹負讓我感動和敬佩,但我更希望女人們灑脫起來。女人不是一塊地,女人是大自然最傑出的產品。女人亦是人生最溫馨的港灣。這個世界若沒有女人,就沒有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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