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男友杀害舅舅我恨他7年,再相遇才发现当年的事情另有真相

目睹男友杀害舅舅我恨他7年,再相遇才发现当年的事情另有真相

1.桃花

春时东风暖暖,微雨过处,桃花夭夭。第一缕晨光越过熹微城城头,透过绮霞宫的雕花窗,碎落在绣着国色牡丹的地毯上。

“拿走。”殷墨斜倚榻上捧一卷书,看都未看宫女碧月手中锦盒里的玉簪。

碧月倒是习以为常,俯首行礼后收起簪子恭敬道:“皇上说今日晴好,想邀姑娘与叶将军去御花园赏桃花,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叶将军?”殷墨徐徐翻过一页书,素指纤纤,眸光微沉,“不去。”

“我若不曾记错,你叫碧月罢?”碧月点头答是,听那明眸皓齿的女子不紧不慢道,“那么今日你陪怡南王与叶将军赏花的时候,便帮我把最好看的一枝桃花折回来,也好叫我一同赏赏春色。”

碧月怔了怔,哑口无言间只得行礼退下,垂首时瞧见晨光将榻上人单薄的影子拉得长长,一阵风起,宫殿里愈发悄然无声。

“哼,乱臣贼子。”殷墨看着碧月离去的背影,“啪”的一声合上书,想起那个助纣为虐的新任一品将军叶清河,秀眉瞬间蹙成了难解的结。

殷墨并非皇室,却被留在了皇后所居的栖霞宫里,新帝容彦正值壮年已有了妃嫔,偏偏悬空着后位。

纵便是废人院里的瞎子,也能透过妖艳桃花的旖旎春光,看见新帝落花有意的心思。

只是殷墨作为前朝长公主的身份挡在那里,且不说朝臣不准容彦娶,只说明知业国到了弟弟殷桓手中已然危矣,但比起被虎视眈眈的别国攻打,最后竟落在了跨过江岸逼宫的异姓王手里,即便身为女儿身不涉朝政,殷墨也咽不下这口气,是而流水无意。

那日她躲在朝云殿金龙盘云的柱子后亲眼看到,铅云滚滚里容彦带着人斩杀了业国最后一缕忠魂——对她视如己出的舅舅,正仪将军柳岸。而一剑穿喉的那头,执柄的人正是叶清河。

那个曾经只是将军府上一个牵马的无名小卒,却在带着皇宫布防图投靠怡南王,而摇身一变为一品正仪将军的叶清河。

她仍记得她与叶清河初遇的光景。

那是暮春里最后一场雨,九岁的殷墨不顾贵重身份,早早换了便装候在新府门前,天青色里等待凯旋的舅舅。

柳岸老远便望见了那抹水红的娇小身影,跳下马将缰绳甩给叶清河,步履生风地向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走去。

门边的小厮点燃了一串炮仗为恭贺将军晋升,谁知噼啪作响里惊了行在最前头的柳岸的马。那是一匹精壮良驹,奔跑起来四蹄都能扬上天去,被柳岸抱在怀里的殷墨惊慌失措地睁大了眼睛。

“墨儿不怕,别瞧那牵马的小卒身形瘦弱,可他治马的功夫却是无人能及。”柳岸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悠然地看向那个还不及马高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攀住缰绳两步便跃上马背,如丝细雨打湿他本就苍白的面孔,马上的他颠簸间与伏在舅舅怀里的她目光相接,那一瞬她清晰捕捉到了他眼中沉着不惧的神采。

她居深宫中,往来宫人妃嫔众多,她看见过无数双神情各异的眼睛。只是那双实在不同,不及弱冠的年纪,牵马小兵的卑微身份,那双眼中却有睥睨天下的气魄。

少年果然意料之中地稳住了惊马,翻身而下,沉默地牵着马行去了马厩。

“舅舅,那小卒多大年纪了?”殷墨眨巴着星子似的大眼睛,望向自己英姿飒爽的舅舅。

柳岸思忖了片刻道:“行军路上捡来的孤儿,说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多大了,看身量左不过十五六岁罢。”

十五六岁便上战场了?彼时殷墨那般惊叹着,视线跟着少年的背影转过墙角,雨一滴滴飘然落下,他身后一串串涟漪仿佛晕开在她心上。

自古便有臣子逼宫夺位,容彦不是第一个,她愤恨却也不意外。可叶清河,她着实无法原谅,舅舅曾那般视他如心腹,而她曾那般信任倚赖他。

“最好的一枝?”容彦立在绮霞宫外,听碧月一字不差地转述完后,兴致浓浓地问身侧一身青衣的叶清河,后花园里花开如海,如何找得到最好的一枝。

叶清河望一眼绮霞宫紧闭的朱红宫门,眉眼清冷道:“除掉园里所有的桃花只留下一枝,便是最好的。”

“叶将军素来疆场之上杀伐果决,可对待娇花却不能如此了。”容彦笑笑,“对待美人更不可如此。”

叶清河垂下头,声音也是冷冷的,“陛下教诲得是。”

容彦沉默了片刻才道:“走罢,去挑几枝好看些的桃花,装了瓶,还得劳烦将军送一趟——务必请殷姑娘收下。”

叶清河眼中滑过一丝难察的挣扎,终究还是应了一声后跟着容彦去了御花园。

“禀告姑娘,叶将军前来送桃花,此时正在门外候着。”

昏昏沉沉从午觉中醒来,殷墨下意识呢喃了一句“暮春仍有寒意还不快请他进来”,只是一瞬间的错愕,未及宫女听清她便侧过身再次闭上了眼睛,一字一顿道,“不见。”

于是春阳从当头悄无声息滑落山间,叶清河捧着白玉瓷瓶夭夭桃花,看着一双蛱蝶流连廊下花间而后翩然飞去,看着宫人端来新煮的茶再原封不动地端走,看着偶然被风拂过露出的窗隙里,那个月白春衫的消瘦背影。

这么一站,便是三个时辰。

“姑娘……姑娘。”那是新进宫的小宫女黛儿,壮着胆子上前轻声唤醒殷墨,“已是戌时了,您今日滴水未进,本就身子虚弱,总归打起精神来吃些东西的好。”

殷墨揉揉惺忪睡眼,瞧着那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竟蓦地一笑道:“帮我取些桃花糕来罢。”

殷墨是在黛儿推开门的刹那,回头看见了门外那个融入华灯初上的暮色里的人。四目相接的一瞬她冷冷一笑,两步便走到叶清河身前,抬眸瞪着那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人道:“我要的是园里最好的一枝,不是这些糊弄人的劳什子!”

她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瓷瓶,重重摔在地上,花叶散落一地,清水打湿叶清河青色的衣袂。

他不恼,反而避开眼前人盛怒的目光小心翼翼低下头道:“你曾说后花园里面向朝云殿而生的一树桃花开得最好,所以我折了——”

“来人啊!”她不留情面地打断他,“去朝云殿帮我问问怡南王,他若明日得空再去赏花请带上我,我想砍一棵树。”

“阿墨……”叶清河伸手攥住她素白的腕子,剑眉紧蹙,却终究在她冷冷的注视下松开了手。

转身重重摔门,徒留久久才垂下头的叶清河,迎着夜风寂寥地离去。

2.砍树

微风穿过惜芳亭,殷墨接过容彦递来的一杯茶,悠悠饮一口,眯着眼看叶清河砍下面朝云殿而生的一株桃花。

容彦好整以暇地笑道:“朕实在欠叶将军太多,为朕打下了江山不说,如今还要帮朕追姑娘——若非每次都托叶将军的福,朕可是连姑娘的面都见不着。”

“王爷说笑了。”殷墨放下茶杯,白玉触指微凉,“既然树也砍完了,我也觉着乏了,便不作陪了。”

殷墨起身,余光里瞥见汗雨涔涔的叶清河被斧子震裂了虎口,鲜血沿着手指缓缓滴落。她身形一顿,看着叶清河从砍倒的树上折下一枝桃花,缓缓走到她面前,轻启薄唇,“姑娘曾说,这一株桃花最美。想来也是梢头的一枝最好,凋尽便再也没有了。”

他用另一只不曾受伤的手,不由分说将花塞在她手里,指尖轻划过她掌心,有教他贪恋的温暖。

砍倒的树扬起满天的绯色花瓣,他注视着她,想起那年将军府初遇,秋千架上眸有星光的女子。

那是一场相似的桃花花雨,微雨初晴后华灯初上,用过餐的殷墨蹑手蹑脚行去他值守的廊下,透过花枝正能瞧见他,脆生生地问:“喂,你便是今早在门前牵马的小卒罢?”

那少女在紫色藤萝下的水红长裙分外瞩目,一双眼睛溢着星光,暗淡的天色里那笑意却似泛着微微暖光。

“嗯。”他久久才应了一声,目光直视前方,却总若有似无地瞥向少女。

殷墨莞尔道:“你驯马的功夫真好,连舅舅都不吝称赞的人,将来定能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士。”

他惊愕地看向她,绯红从耳根漫过脸颊,他不自然地低下头,轻声道谢。

“你叫什么名字?”殷墨直勾勾盯着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丝毫不掩眼中兴致浓浓的神采。

“叶清河。”他微微抬眸,瞧见她眼中的灼灼光彩,鬼使神差地继续说道,“叶子的叶,清河两岸柳鸣蝉的清河——我自小被人叫做叶子,而柳将军是在一条名叫清河的岸边捡到我的,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他语罢也是一愣,分明平日是个多一句话都不愿讲的人。

殷墨点点头,正欲再问什么却听到有小厮在寻她,瞧着天色已晚该是回宫的时候,便冲叶清河温婉一笑道:“若你有一日成了将军,定要请我来吃庆功宴呀!我要走了。”

她从秋千架上起身,蹑手蹑脚离去时听到身后人轻声问道:“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她转头用小手比划着写字的模样,一本正经道:“我叫阿墨,笔墨的墨。”

柳岸在外征战多年战功显赫,常胜将军的盛名早已盖过了身为当朝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的显贵,以至于那小丫头唤柳岸“舅舅”时,才进军营不久的叶清河,丝毫不曾想过阿墨竟是当朝身份尊贵的熹微公主,殷墨。

以至于许多年后他都在想,若早些知道他二人之间如隔山隔海的悬殊身份,他也许根本不会问及她的名字。

更不会让那个人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变成他刻在心上却唤不出口的一个名字。

回忆中的少女与眼前人重合,分明是同一个人,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浸着如水笑意。

殷墨的眸光移到手中的夭夭桃花上,眼眶蓦地一酸,声音轻轻,“我同你讲过那么多的话,那么多情出真心的话,可你却骗了我。”她将花枝再次递回叶清河手中,一拂衣袖踏着落花离去。

叶清河望着殷墨身后翻飞的月白裙袂,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颓然沉默。

“砍完树便回去罢,今日辛苦将军了。”容彦仍旧坐在凉亭里,半张脸陷在阴影中,直到叶清河行礼退下,直到桌上的茶水转凉,他才回过神来自嘲一笑。

3.出征

碧月照例端来了容彦每日都会精挑细选的礼物,殷墨仍旧那般懒懒地倚在榻上,倒是小丫头黛儿,立在榻边踮着脚偷觑那些小玩意。

殷墨未瞧那些坠子,反倒看了看那个活泼的黛儿,说让她挑自己喜欢的留下,剩余的扔掉便好。

此事传去朝云殿,正与叶清河下棋的容彦有些讶异,望着叶清河占了上风的棋局,执棋子的手顿在空中。

“你的主意一向不错。”容彦对叶清河说道。

“皇上谬赞了,此次平北一战的策略,清河不过是代军中上下——”

“朕说的不是这件事。”容彦再落一子,“朕说的是遣一个活泼伶俐的小丫鬟给殷姑娘使唤的事,你果然很了解她啊。”

微风从窗外拂来,杯中清茶卷起层层波澜,叶清河目不转睛地看着棋局,久久才道:“是卑职输了。”

他起身向容彦行礼,言语间唯有棋局之事。

容彦垂眸看着那个官服加身的清冷男子,良久才叹一声道:“唉,原以为棋逢对手,谁知战场之上百战百捷的叶将军也败北了——好在将军不日便要启程去打胜仗,倒不吝于在朕这挫掉的丁点锐气。”

叶清河依然躬着身子,看着眼前一方明黄的衣袂,他明白容彦话里暗含的意思,那日朝云殿前,他不是不曾注意到容彦冰凉的面容。

也只是沉默了片刻,叶清河便叩首沉声道:“卑职明日便领军出征,必不负圣上厚望。”

不再在她面前出现,任时光冲淡过往,这样,也好。

这是容彦登基六个月来殷墨第一回秉烛夜游,她想起朝云殿外几年前和舅舅一同种下的那株柳树,不知改朝换代里是否被宫人挖去,于是踏着清凉的月色穿过桃花纷飞的青石小径,却不料在路尽头碰上了那个转过身来面容清冷的人。

叶清河一怔,不曾想过会在这里遇见她,偏又是出宫必经之路,避不过,只好侧过身子安静地立在路边。

殷墨抬手将烛火护在手心里,暖黄烛光映出她清丽的脸颊。她脚下一顿,不过还是恍若未见般向前行去,路过那个极力低下头的人,不禁便皱紧了秀眉。

叶清河望一眼那个沉默地与他擦肩而过的背影,虽是意料之中到底难掩苦楚,手握成拳,却在转身欲去时被那女子蓦地叫住——

“怎么,又在怡南王那领了什么赏么?一副藏着掖着怕人晓得的模样。”满满的刁难。

他垂下眸子摇摇头道:“领了道旨,是命我领兵——”

“叶将军?”殷墨转身,握着烛台的手颇有攥着一把匕首的架势,“莫不是又要去哪里造反罢?领兵?你不是只会牵马么?”

叶清河闻言抬起头看向她,眼中划过明显的痛楚,“阿墨,我知你已恨透我,我亲手所做的事情也无可辩白。虽事不由己,但清河从不敢奢求原谅,当时情形,你和柳将军,我只能保全一个。”

他一顿,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落花,温柔模样一如初见。

他目光泓然地凝视着她,“而我选择了你,负了将军的恩情。”

他转身欲去的瞬间,被那女子拦住,殷墨的双眼已有些通红,她直视着叶清河咬牙问道:“谁叫你选择我的?你如何对养你长大的将军下得了手!”

叶清河上前抱住她,任凭那女子在他怀中挣扎,虎口的伤疤裂开,瞬间又殷红一片,“阿墨,阿墨……”

他附在她耳畔的声音微微哽咽,听得她愣在原地。

叶清河紧紧抱住那衣衫轻寒的女子,“哪怕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后悔当年亲手杀了将军。此去一战不知归期,阿墨,对不起,忘了我罢……”

他行君臣之礼离去,静悄悄消失在无边夜色里。

直到一滴滚烫的蜡泪滴落在殷墨手背上,她才收回视线,通红着双眼瞪着叶清河离去的方向大喊:“万望你死在战场上,还了舅舅的恩情!”

夜风拂过,那一点暖黄瞬间熄灭,最后一场桃花如雨零落满地碎红,春,尽了。

“姑娘,叶将军不愧是咱们业国最年轻的正仪将军,银甲朱衣负一杆银枪立在高头大马上,那模样好不威风,送行的权贵百姓都从北城门挤到南市去啦。”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黛儿一边说一边解下身上的披风,端起桌上的清茶吞下一大口,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殷墨凝视着书卷的眸子微微出神,仿佛看到了一个银甲朱衣眉眼清冷的人。

她也曾想象过他穿着舅舅那一身一品将军的盔甲横枪立马的模样,彼时只觉对于一个尚只能牵马的叶清河而言遥不可期,谁知,也不过转瞬便天翻地覆。

殷墨迅速摇摇头,清凉的初夏里,蝉鸣的午后越发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个人。

她只当做想起他是出于咬牙切齿的恨意,全然不为其他,也不能为其他。

“……听说是要去漠北打仗。”黛儿咬一块桃花糕在嘴里,“姑娘吃吗?”

殷墨瞧着黛儿大大咧咧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我不吃,你若喜欢便叫小厨房每日都备些——漠北又起战乱了?新帝登基朝局不稳,蛮夷倒也会挑时候。”

“自柳岸将军之后,朝中却无威名可震漠北的良将了。”容彦的声音蓦地出现在洞开的窗外,殷墨转过头,正对上了那双笑眯眯的桃花眼。

4.旧事

是啊,可就是这么一个为国鞠躬尽瘁的骁将,最后竟死在了自己的亲信手中。殷墨回过头又翻一页书,不理会攀着窗跃进房中的容彦,思绪游回了七年前。

柳岸之于叶清河,是救命恩人,也亦师亦友。闲暇之余他教会那个清冷少年读书写字,弯弓射箭,甚至将自己独门的一套枪法,也教给了叶清河。

于是那个寡言的少年也会在耍一杆长枪至大汗淋漓时倚在庭中的老柳前,问那个斜倚廊下假寐的年轻将军,“为何将军已是而立,功成名就,却不娶妻生子呢?”

柳岸伸一个懒腰,慵懒笑意里仿佛仍是十年前宰相府里无忧无虑的纨绔小少爷,“行军打仗之人,说不好哪天命丧疆场,何苦白白耽误了好人家的姑娘——再者我视墨儿如己出,等我老了这丫头能隔三岔五捎瓶好酒来便已足够,何苦自找儿孙忧。”

叶清河彼时并不能全然明白柳岸孑然一身的潇洒自由,注意力集中在后半句里出现的那个名字上,他假装无意地说道:“这么说着,倒是好几天不曾见过墨小姐了。”

“唔,这丫头最粘我,许是正央着长姐许她来我这多住两天罢。”柳岸偏过头冲着叶清河戏谑一笑,“我已命人收拾好了柳园里的厢房给墨儿备着,到时候你便去那值守——你日日去擦拭那架秋千,别以为我未察觉你的心思。”

“将军……”

果如柳岸所言,皇后拗不过膝下最疼爱的女儿纠缠不休的撒娇,便准许她在将军府里住到柳岸再领命出征为止。

那个盛夏里,殷墨跟着叶清河,头一次学会了攀上杏树摘杏子,未长好的青杏入口酸涩不已,华贵的裙衫被树枝戳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头一次学会撒一把玉米粒用小木棍和竹箩网麻雀,有时抓住黄口小雀,殷墨能傻傻笑上半晌;以及头一次初生牛犊不畏虎地爬上性子极野的一匹碧骢驹,眼见着就要摔翻在地,却被一袭青色长衫的叶清河一跃上马,双手环过她的腰攥住缰绳,将她稳稳安放在自己怀里。

他炙热的鼻息自身后喷在她白皙的颈上,殷墨心擂如鼓地低下头,模样乖巧而羞涩。

少年与少女的细腻情思,在那个骄阳如火的夏日里酣畅淋漓。

清凉夏夜,一向不为规矩束缚的柳岸,拉着叶清河去月夜凉亭里喝酒,笑意浓浓对那寡言少语的少年说道:“众人皆知我柳岸最疼爱阿墨这小丫头,以往纵王孙贵胄上门相邀茶楼听曲,我都会命人打出去。

“清河啊,你虽出身寒微,可我赏识你为人忠厚有将领之才,殿前封将扬名立万,指日可待。何况只我这局外人,都瞧得出阿墨对你上了心思。怎么,难道叫人女儿家,主动向你表露心迹?”

醉意与感动涌上心尖,叶清河冲着殷墨闺房的方向高声喊道:“待我当上一品将军,我便娶你过门!看最美的桃花,吃最甜的杏子!”

柳岸闻言拍着石桌大笑,“吃最甜的杏子或可一试,看最美的桃花可是不能了!哪里的桃花,能当上世间最好的美名呢?”

叶清河不屑地一摆手道:“人都说将军征战四方见识极广,怕也不曾见过阿墨口中的那树桃花,听说只见一眼便如同赏了整个春天——什么,面朝云殿而生的桃花……将军,那朝云殿在哪里呢?她说明年春天便带我去看那株桃花,不知远不远,路好走不好走——”

“朝云殿?”柳岸抱着酒坛子迷茫地眨巴醉眼,“啊……皇宫里栽种的桃花自然最好了,我都轻易不能带你去的地方,墨儿倒是好身份。”

叶清河也怔住,不明所以地摸着脑袋道:“身份?”

柳岸嗤笑一声,“你个傻小子……想娶墨儿,可不是让她做你的将军夫人,而是你做她的当朝驸马啊,哈哈……”

“驸马……”一阵清风拂过面颊,记忆里的只言片语渐渐拼凑在了一起。

“……当朝皇后出身柳宰相府……”

“……我们柳大将军,见着他的小外甥女还得行礼呢……”

阿墨,原来是公主啊……月光如银遍洒,那一瞬他仿佛褪去了九分醉意。

“……姑娘这的小厨房手艺实在好,朕的御膳房都要逊色几分了。”容彦背对着殷墨坐在桌边,吃着一块桃花糕,大有要把盘中剩余的都吃完的架势。

“唔……”殷墨回过神,“毕竟御膳房忠心耿耿的掌勺,在王爷逼宫那日服毒自尽跟着先皇去了,剩下的那群只会洗菜的草包,料想也做不出什么佳肴。”

“哈哈,姑娘说得极是呢!”容彦饮一口茶,看向候在一侧的黛儿,“你方才说瞧见正仪将军出城了?那你瞧着朕与正仪将军,哪个更英姿飒爽些?”

黛儿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回道:“自然是皇上——”

“一丘之貉,倒比起谁更獐头鼠目了?”殷墨冷笑一声,伸手正要翻书却蓦地被容彦转过身来攥住了腕子。她皱眉,压着怒气说道,“放开。”

容彦虽非将才却也时常习武,殷墨徒劳挣扎,反倒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附在耳畔问道:“殷墨,你在气些什么呢?究竟是为着我谋权篡位逼死了你弟弟,还是叶清河杀了你最亲最爱的舅舅?”他另一只手钳住她雪白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还是在怨怪我如今把他送上了漠北凶险万分的战场,生死难料呢?”

绮霞宫里的宫人惶恐地跪倒一片,夏风里麻雀在枝头心烦意乱地叽叽喳喳,更显房中一片死寂。

“我只恨父皇赐我帝京熹微的封号,我却依然如同一个平凡女子,无能地躲起来,然后卑微地等死。”片刻的沉默后她仰头毫不避闪地对上容彦的雷霆之怒,神情不卑不亢,“倒是你,在我这里莫名其妙发的什么疯?”

“莫名其妙?原来我为了你做的这许多事情,在你眼里一桩桩一件件却都只是莫名其妙。”容彦颓然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眼中晕开满满的讽刺,“殷墨,你只当你自己活得最明白通透么?”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