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著名生命學家,東方生命研究院創立人潘麟先生撰寫的《家門沒上鎖》,於2000年由北京燕山出版社首次出版發行後,便很快登上人文類暢銷書榜首,先後被國內各大圖書館收藏。2015年,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再版發行此書。

《家門沒上鎖》是潘麟先生的第一部生命學著作。該書是先生對人生的洞見和對生命的體悟,含有關於生命智慧的問答。

開悟如是說

我們對您不久前發生的開悟——生命的全面覺醒現象非常感興趣,能慈悲開示一二嗎?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開悟對於一個人的人生來講,真是太重要了。開悟就是認清自己是什麼。認清了自己是什麼,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人生應該怎麼過。開悟了不僅明白自己是什麼,自己的人生應該怎麼走,開悟者還會明白自然和宇宙的真相是什麼。

開悟有一個前提,就是肯定我們先天就有理解一切、明瞭一切的智慧。這個智慧對我們來講太珍貴了,可以說沒有任何一個東西比自己擁有先天智慧更重要的了。

去圖書館,去新華書店,你們會看到很多書。這些書都是用來幹什麼的呢?這些書都是試圖告訴我們人生是什麼,生命是什麼,天地自然宇宙是什麼。可是這些書對我們有作用嗎?如果有作用,那又是些什麼作用呢?這一點,我想很少有人去認真地思考過。

這些書只是一些知識,知識是大腦造作出來的。知識裡含的真理量並不多,如果要是我們的先天智慧被打開了,那麼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一個人可能沒有知識,只要有智慧就行。有很多人有很多知識,但未必有智慧。甚至還有一些人很有知識,但一點智慧也沒有。在很多時候,知識是智慧的最大障礙,這一點人們很難發現到。在生活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錯把知識當智慧,以為只要此人有一些知識,我們就認定此人一定有智慧。其實知識和智慧是沒有必然關係的。

獲得知識的途徑是謙虛好學、多請教、多看書、多思考。獲得智慧的唯一途徑是生命修煉,用心去超越一切,不要使心有所掛礙,讓心自然地迴歸,把心延伸到無限無極的邊緣,把心延伸到父母未生我之前。

知識越多人的腦子就越是複雜,智慧越多越是使人寧靜和豐富。“複雜”和“豐富”絕對不是一個概念,這兩個詞從表面上來理解似乎很接近,實則相距很遠。有些人是複雜但不豐富,有些人是豐富但並不複雜。開悟的人是豐富,練達的人是複雜。

人們都去相信知識,而不願相信自己的智慧。知識起源於對自己心靈的懷疑而對大腦的肯定。要想獲得智慧就必須懷疑大腦,重新信任自己的心靈。

知識學習得越多,就越是遠離心靈和智慧。知識是把自己放棄後的產物,智慧則是對心靈能力肯定後的產物。一位拼命追逐知識的人必然是丟失了自己的人,一位追求智慧的人必然是擁抱自己的人。

本世紀——二十世紀,是人們充滿痛苦的世紀,二十世紀的人類經歷了太多的人生苦難。這些悲痛大多來自我們人類自身,很少有來自自然的。依我看來,這些苦難都是把真我丟失了以後的產物。如果我們人類再不覺醒,知識還是同以前一樣成倍地爆炸,那麼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人們絕對不會比本世紀的人們的苦難少多少。知識對我們造成的是壓迫和心靈的流放,智慧給我們的是生命的覺醒和解脫。

有些人把本世紀人類的諸多苦難歸咎於經濟原因、政治原因、民族原因、戰爭原因等,我不這麼認為,以我的觀點看,本源來自人們在知識面前丟失了自己,在知識面前流放了心靈所致。

我們在知識面前成了一個經濟動物、政治動物、戰爭動物,可從來就沒有成為自己。在這裡我需要明確地強調一點,我所說的“成為你自己”不是指萬事必自私,萬事必以自我為中心,這樣理解將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成為你自己”指的是生命修煉以後開顯了無比可貴的智慧並信任之,是開悟以後對心靈聲音的絕對遵從。

生活在這個二十世紀的末期裡,我看到的人生苦難太多了。我本人就是在世紀末的苦難中成長起來的,無需張大眼睛看世界,只要閉目對自己所走過的人生道路稍加回憶一下,就很令人不寒而慄了。

我曾經艱苦地從各門學科中去尋求解決我們痛苦和煩惱的答案,可是我失望了。如果書本里有很好地解決我們人生痛苦和煩惱的答案,那麼現在的我們的痛苦和煩惱不是早就消失了嗎?最低限度也會大大比幾十年前幾百年前少得多才是呀。看來尋找能解決我們痛苦和煩惱的方法還得另闢蹊徑才行。

等我開悟了以後我才發現,原來人們的痛苦和煩惱絕大部分是來自我們的內部。痛苦和煩惱是嚴重丟失了真我後的必然產物。因此我得出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答案來:解決人類的痛苦和煩惱非常非常難,解決人類痛苦和煩惱也非常非常的容易。

難的原因是當代人在知識的迷路上走得太遠了,當代人在遠離自己生命(心靈)的道路上走得太遠了,以至於早已忘記了回家的路,甚至認為現狀的一切才是理所當然的,讓他去尋找回到心靈深處的路反而被他看成是虛假的東西了。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容易的原因是隻要每個人放下現在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東西,回來,回到自己心靈的深處去,回到生命的中心去,用淨心和誠心去打開生命的智慧之門,這樣才能使我們生活和人生中的痛苦和煩惱不解自開。痛苦和煩惱本空,因造作才有!造作來自大腦,知識製造迷惘,迷惘製造顛倒,顛倒製造妄為,妄為製造痛苦,痛苦又製造人類的各種瘋狂行為,這是一個難解的惡性循環,惡性循環摧毀一切生命、生活和人生中美好的東西。

佛說:眾生皆在病中。

沒有人能給另外一個人從根本上解除痛苦和煩惱,就是父母也沒有辦法給子女解除根本上的痛苦和煩惱。因為我們的病來自內部。幾乎每個人從出生以後就踏上了一條茫茫不歸路,天下沒有可以回頭的路,所有的路都是不歸路。我們要不就走向痛苦的惡性循環之中,要不就走向生命的昇華和解脫。我們只能從一條路跨入到另一條路上去。一條路通向死亡,一條路通向宇宙深處的永恆——本體生命,但這兩條路都是不歸路,都不可能使我們再回歸到孃胎裡。

佛說人生有輪迴,其實有很多人都沒有真正理解佛陀所說的輪迴的真實含義。輪迴的真實意思是人們從一出生就踏上了一條丟失真我的不歸路,如果我們能從這條丟失了真我的不歸路上跨入到生命的昇華和解脫的路上來,我們就不會再有輪迴了。

輪迴就是人生的惡性循環,惡性循環就是一條丟失了真我的人生不歸路。佛陀所說的六道輪迴不在宇宙中,就在每個人的內部。可惜有很多佛教徒把六道輪迴理解成了宇宙中的一個事件。

地獄是痛苦的象徵,畜生是愚痴的象徵,餓鬼是貪慾的象徵,人是偏執的象徵,阿修羅是嗔怒的象徵,天人是迷惘的前提下極為短暫的快樂的象徵。

六道輪迴就是痛苦——愚痴——貪慾——偏執——嗔怒——迷惘下的短暫快樂這六者之間的相互轉換。六道時刻都在我們內部不停地輪迴(轉換)著。佛教徒懼怕死後流入六道中,如果不開悟的話,他現在就在六道之中流轉呢!何須等死後?!

生命之路有兩條:一條向下,向六道中走去;一條向上,向返本還源處走去。兩條路都是不歸路。向下走的人他想不痛苦不煩惱也不行,向上走的人他不想覺悟不想解脫也不行。

天下沒有人能給你解決痛苦和煩惱,只有擁抱生命徹悟生命的人才能解決痛苦和煩惱。

有人來找我時,我經常聽到他問我他這件事應該怎麼辦,每一件事我都可以回答很多解決的辦法,但這些辦法都是靠不住的,不長久的。對於一位沒有開悟的人,你就是告訴他一萬種解決問題的方法也無濟於事,他還有第一萬零一個痛苦在等著你為他解決。對於一位真正開了悟的人來講,他不會有任何問題,因為在這件事情的開始和結束的全部過程中,他的心靈中的智慧都在時刻告訴他應該怎麼辦,所以他不會去向任何人尋問此事應該怎麼辦。

天下沒有任何人能真正地告訴你,我們所遭遇到的事情應該怎麼辦,我們最根本也是最正確的辦法是問自己心靈中的智慧。

每當你走在馬路上,你所看到的每個人都是行色匆匆的,如果你拉住一個人問一下他為什麼行色如此匆忙,他一定會告訴你有很多理由讓他這麼行色匆忙。

道家說得好,要想人不死,除非死個人。“要想人不死”的意思是說要想找到自己生命的永恆歸宿處,那麼怎麼辦呢?除非死個人!每個人要想達到覺悟,第一步必須在心裡把自己死掉!不進行一番如鳳凰涅槃一樣的再生是無法達到生命頓悟的,故先祖說開悟乃大丈夫之事,必須有如雄獅一般的大氣魄,說死就死,說生就生;說放下就放下,說提起就提起,這樣的人才有望達到生命的究竟頓悟。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這第一步很關鍵,它是凡聖兩界的分水嶺。智慧的人在生前就在心裡把自己“殺死”,愚蠢的人是在等著肉體自然的規律來把自己推向死亡。一個人能在生前就“死”一次甚至數次,他一定會成為一個智慧和解脫的人,一個時時小心翼翼地苟且偷生的人肯定是一個愚蠢的和怯弱的人。

我們每天干的事和說的話細思起來有百分之九十都是一點意義也沒有的,可是我們每天又總是尋找了九十九個理由來支持我們去幹這百分之九十的無意義的事情。我們把自己弄得很忙,非常非常的繁忙,所以我們每天總是感到沒有時間,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夠用。我常常思考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生活的這個表象的世界一切的一切都是虛幻的,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可是生活在這個表象世界裡的人們為什麼還要“寧可好死也不如賴活著”呢?支持我們活下去的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後來我才知道,這個支持我們“賴活著”下去的不是別的,就是人們大腦中的意志。這個意志是生活在表象世界的人們賴以生存下去的根!意志為了讓肉體在這個苦難的世界裡得以繼續生存下去,它為我們編造了很多很多不是理由的理由,欺騙著我們,讓我們能得以繼續生活下去。而一個真正想開悟的人首先必須去徹底揭穿和打破意志為我們的生活和生存而編造出來的幻境。我所說的“死去”就是讓意志永遠死去,這樣才能把被意志壓制掩蓋的生命啟動起來。

我們在生前必須“死去”,只有死去的人才能永遠活在生裡,不要等自然的規律把我們逐步地推向死亡。

愚蠢的人總是在生活中死去,智慧的人總是“死去”以後再生活。

愚蠢的人總是在活著的時候,就把心靈殺死了;智慧的人總是把心靈殺死再復甦以後,讓心靈永遠活著。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我們有別於他物的最大標誌就是我們有一個“心”,但是每個人的一生又都不是生活在心中的,他生活在物質堆裡。

我從來不把信奉馬列主義的人稱之為唯物主義者,也不把信奉各種宗教的人稱之為唯心主義者。我只把那些貪戀物質的人稱之為唯物主義者,我只把那些生活在意志編造的夢幻之中的人稱之為唯心主義者。

我認為生活和人生不能要唯物主義,也不能要唯心主義,我們需要的是真實主義——用真實的生命活出真實的生活。

生不是生命的開始,生只是生命體的開始;死不是生命的終結,死只是生命體的終結。生命本身無生無死,生命體有生必有死。生活不需對生命體負責,生活應該時刻觀照的是生命!

當代人太注重對生命體的觀照了,而忘記了對生命的觀照,這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顛倒!這當然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錯誤,這個錯誤使我們背上了肉體這個無比沉重的十字架艱苦地生活了一輩子!就是肉體死亡了以後,仍然沒有讓生命感到有絲毫的輕鬆,這個人在死亡了以後,他的肉體還要轉變成一個無形的概念繼續給我們後人的身心帶來沉重的包袱!是誰讓我們的生命有了巨大的壓力?原因是我們錯誤地把肉體的重量讓生命來揹負!

是誰把沉重的肉體讓生命來揹負?是我們的知識!

我們可以這樣給智慧下定義:凡是能讓生命減少重負的心靈就是智慧。你們剛才問我智慧是什麼,我們可以從不同的角度給智慧下定義,但智慧是一個比較難下準確定義的東西。

你們可以從我的談話之中發現一個核心,就是我始終將生命的修煉放在第一位。情況的確如此,如果沒有修煉,那麼有關生命和人生的事就不能談,因為輕飄飄地談什麼都不會有多大的意義。我們看到很多書本上的關於談生命和人生的問題,給人的總體印象都是輕飄飄的,甚至有不少的著名思想家談到關於生命和人生的問題時都是如此,總是觸及不到問題的實質上去。什麼原因?就是他們沒有經過生命的認真修煉。他們都是從社會中成長起來的,沒有從他們的生命中成長起來。所以他們在談到關於生命和人生問題時有一種隔靴搔癢的感覺。

我們一生對我們有重大影響的那些人都是些什麼人呢?都是不懂生命之道的人。他們只能把我們引導到一個沒有生命氣息的荒漠裡去。他們不可能把我們引導到生命的真相之中,所以我們越是生活得長久,越是離開真實的生命,這將是必然的結果。

當代什麼樣的“家”都有了,物理學家、政治家、教育家,甚至宇宙學家都有了,可是人生和生活總是那麼的糟糕,每個人總是感覺到如生活在煉獄之中一樣,我們的感覺總是很糟糕。有的人從懂事起一直到去世,可能從來就沒有真心快樂地笑過一次。

對於開了悟的人來講,他的愛心總是很悲切的,同時他的愛心也是不帶一點自私的性質的。他們在悲心的驅使下總是在不停地對我們開示些什麼,用我們的術語來講,這叫傳法或叫傳道。可是世間的一切都弄亂掉了。傳法或傳道本來的意思已經早已走了味兒,當代人一聽說傳道,馬上就聯想到了些什麼呢,可能會馬上聯想到一個精瘦的老者,搖頭擺腦地裝出一副聖人的樣子。其中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那樣子的。一位開了悟的人,可以說不僅不腐朽,而且還特現代、特平常。如果這個人是一位真正開了悟的人,他絕對不會動不動就擺出一副聖人嘴臉,把自己弄得陰陽怪氣的,他會平常得令人吃驚,甚至會使一些人剛見到他時可能大加懷疑這個人是不是真的開悟了。

悲心對這些開了悟的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東西,這個大悲之心不是從哪裡硬學來的,它是從打開的生命之門中自然噴湧出來的東西。悲心大時,總是能使人不能自已,當發現人們的痛苦、煩惱和迷惘時總是忍不住要說上幾句。

可是人們——也就是佛家所說的眾生吧,是非常難度的,他們總是太“聰明”了,每個人都是聰明過了頭的人,自古以來,眾生從來就不明白應該把自己的聰明用在何處。

你這一句話說了出去對他人有沒有造成作用——人們在很多時候是不看你說話的具體內容是否合理,而是看說話的這個人。如果這個人是政治上的某某“長”或者是經濟領域裡的某某“亨”,再者可能是科學領域的某某“家”,如果這些人又正好是聽話的這個人所崇拜的所敬仰的人,在聽話者的心目中,對方說出的話也就幾近於真理了。

所以說呀,眾生很難度的。這個人能不能得度,首先要看這個人能不能做到從眼、耳、口、鼻、身每一處進來的信息都要經過心靈的嚴格把關,也就是說要看這個人的心有沒有丟失。

每個人的能量都是有限的,也就是說每個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幾乎所有人都不會合理運用自己的精力。心靈之門就是生命之門,生命之門就是宇宙之門,宇宙之門就是解脫之門,解脫之門就是智慧之門,智慧之門就是生命的淨土之門。只要能把心靈之門打開,後面說的這些門都會隨之打開。

打開心靈之門的所有奧秘只有一個,把自己的能量和精力向心靈深處推去,或者說向心之源頭處投射而去。一切的秘訣都在這一句話裡。

可常人的一生為什麼連一次心靈之門都沒有開啟過呢?主要是常人把自己那一點難能可貴的能量、力量和精力都給洩散掉了,通過眼、耳、口、鼻、意向外投射,沒有向內收,沒有向內聚,沒有向自己的心靈深處投射。

人們本來開悟是非常容易的,結果把能量、力量、精力都白白耗散掉了。人還不到四十歲就變得身心脆弱,讓他去做一點事他都連呼不行了不行了。為什麼不行了呢?向外耗散太多之故!

你們看一下印度的釋迦牟尼、猶太民族的基督、中國人老子等在未開悟之前,他們都是通過了認真靜心的,現在有人把這個靜心叫做“內求法”,把近現代科學方法叫做“外求法”。所謂“外求法”就是把心智通過眼、耳、口、鼻、身、意向外投射,向外去尋找事物的答案。“內求法”是儘可能停掉眼、耳、口、鼻、身、意,把心靈向內投射,一直把心靈向深處推,直到推到心之源頭處,此時心靈之門必然洞開,隨之而來的就是生命之門洞開。再緊接著宇宙之門洞開……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開悟之路由此前進!

靜心分為靜處靜心和動處靜心。一位真正靜心的人他無論在靜處或動處都能做到心不動神不亂意不散。如果心不靜,縱使此人身處靜室也不行,心還是照樣狂飛亂舞瞬間千里。身體靜不靜無關緊要,環境靜不靜無關緊要,貴在心靜,貴在神靜。

內投也不能理解成閉眼塞耳,內投是指儘可能地不受五官和已有的陳腐觀念的左右。超越這些,把心靈推廣到時空的無限深處,把心靈無限地沉下去,沉到無邊深處。

傳法,到底傳什麼法呢?古人說:法無定法。宇宙是流動的,心靈是流動的,社會是流動的,人生是流動的。西方有一個思想家說: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裡。這句話很對,當你第二次進入這條河時,這條河早已改變了,絕對不是第一次進入的這條河了。——一切都在川流不息地流動。

法無定法,我在此時此地對著此人講的是這樣的,但在彼時彼地面對著另一些人講的又是那樣的。傳法者就是醫王,是醫治生命的良醫,是人生的良醫。眾生的病不同,開的藥方自然也不同。天下沒有一種藥方包治百病的,所以天下也就沒有一個法是包治人生和生命百病的。

佛說:眾生都在病中。

眾生的病都是千變萬化的,對一位開悟者來說要有入木三分透視一切的慧眼才行。一個人到你目前來,張目一看就要明白此人此時命患何病。是生理病,是心理病,是人生病?馬上就要知道,馬上就要不加思維造作地從智慧海洋中流顯出對方此時此地此病的對治藥方出來。因此只有真正開悟了的人才能勘為大醫王,才能應病予藥地接引眾生。不然就會惡口一張,活埋天下蒼生。

在當代沽名釣譽之徒甚多,被他們活埋的眾生也不計其數,能勝任為萬世師表者,吾未見也。芸芸蒼生,何處是彼岸?天地迴音,一片渺茫矣。

自古對開悟者皆呼之為“大雄”,或呼之為“聖雄”,此言不謬。旦凡真開悟者,因其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如若傳法開示,必為雄獅震吼,令天下蒼生靈魂顫動,一切假醜惡現形,令其無遁身之地。

故所有的開悟者,如以常心俗眼看之,他在任何時代裡都是一位不合時宜者。你不可能給開悟者找到一個完全適合他的位置,就像我們不能給一陣輕風一朵白雲找到一個完全適合它們的位置一樣。以常心看之,開悟者是一切時代的叛逆者。非他叛逆了時代,實乃時代叛逆了他。

一個開悟者,他只能以他生命的真境作為他的位置,所有的時代都不能作為他生命的安置地,他的存在是超越一切時代的。

愚蠢和無知也是社會和歷史中的一種真實存在。只要是存在它就會顯示出它存在的力量。所有的力量都是朝著對它自身有利的方向運動的。開悟者的言語和追隨開悟的人們自然也是社會和歷史的一種真實存在,這種存在也必然向外散發出一種力量。

因此愚蠢和覺悟——這兩種在社會中在歷史中最大的對立力量,會在可能的任何地方交鋒。可眾生的愚蠢和無知是那麼的深厚而又堅固,以至於鋒利的智慧之劍也不能奈之何。所以自古以來的那些開悟者和智慧大師們大多都是在敗中取勝的,蘇格拉底被毒死,基督被上十字架釘死,釋迦牟尼險些被外道從山上推下的石頭壓死,老子被迫從他所處的時代裡走出來,獨步青牛西出函谷關不知所死,孔子游說困於荒郊差點餓死,睡仙老祖道家的真人陳摶在華山五百年不出山,直至睡死……這些人能在當今世人的心目中燦爛地活著,與他們當初以死作為代價來從事他們偉大的事業是分不開的。歷史中,聖人的種種死法足可以寫出一本厚厚的《聖人之死》,他們的種種死法真是對千古眾生的嘲笑。這真是——千古皆在笑談中!

潘麟先生《家門沒上鎖》(連載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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