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究竟“傳”的是什麼
四大古典名著中的《水滸傳》，有一個傳統的說法，就是一部描寫農民起義的小說。
《水滸傳》我讀過好多遍。全國批它的時候，我正在唸中學。那個時候，雖然“五七”指示說，學生以學為主，兼學別樣，但是實際情況卻是學別樣為主，學習，也就是讀書成了兼學的玩意。在那時的環境下，批“水滸”自然成了每天的課業。既然要批，就得看“水滸”。那時正沒有這種“封資修”的書可看，這次的大批判給了個難得的機會。於是，我這個班長以批判之名，天天抱著厚厚的上下兩冊的《水滸傳》看得津津有味，血脈賁張，大呼過癮。不明白為啥要批判這好的書。後來，社會步入正常軌道，我也參加了工作，於是買了套《水滸傳》。再看時沒有了念中學時讀它的激情，而且生出些厭惡來，魯智深、李逵等梁山好漢，嗜殺成性。宋江也不是一個什麼好的農民領袖，他到梁山做頭領就是為了藉助梁山泊的力量投降朝廷。最近，又讀了家中幾個版本的《水滸傳》，覺得對《水滸傳》的傳統評價並不確切。
宋江等人聚嘯梁山泊，真的是農民起義嗎？如果不報任何偏見，老老實實地讀文本，那麼回答只能是一個字：否。
宋江沒做梁山泊的老大時，有兩個人先後做過老大。第一個是白衣秀士王倫。王倫是梁山泊的首創者。他怎麼上梁山泊做了山大王呢？他考了幾年舉人都名落孫山，便在柴進的幫助下嘯聚梁山。第二個是晁蓋。晁蓋，山東鄆城縣東溪保正，本鄉財主。宋江，鄆城縣押司。押司，宋官署名吏員職稱，經辦案牘等事。通俗地說，就是縣衙的文書，標標準準的公務員。從這三個老大的身份來看，除了晁蓋可以算作一個農民外，其他兩人完全不是。這是從“農民起義”的領袖來看。
我們再來看這個“農民起義”的領導集團來看。梁山泊有108將。這108將中，除了武松、李逵、阮氏三兄弟、解珍、解寶兄弟等少數將領外，其他都非真正意義上的農民，而且大都根本不是農民。三十六天罡中的前十位，可以說是以宋江為首的領導集團的核心層。我們就看看這十個人的身份。位置僅次於宋江的是玉麒麟盧俊義。盧是河北大名府富商、大財主、員外。智多星吳用第三。吳用，以在財主家任門館教授為生。也就是個教書先生。公孫勝第四。他的職業是會呼風喚雨、駕霧騰雲的道士。關勝，關公的後代，蒲東巡檢，公務員一個。林沖，京城八十萬禁軍的教頭。也是公職人員。霹靂火秦明，青州指揮司統制。呼延灼，宋朝開國名將鐵鞭王呼延贊嫡派子孫，上梁山之前為汝寧郡都統制。有“百步穿楊”功夫的花榮，原是清風寨副知寨。第十位，柴進， 後周世宗嫡派子孫，家中有太祖皇帝御賜丹書鐵券，富豪。這十人中，沒有一個是農民。
再來看看所謂起義的“政治綱領”。先看第一代領導人。第一代領導人王倫，到梁山水泊，就是為了佔山為王，打家劫舍，“大秤分金大碗吃酒肉”。而且僅限於眼前的那些人馬，也就是七八百個嘍囉。第二代領導人晁蓋。晁天王是要“與大宋皇帝做個對頭”。但是，乾的也是打家劫舍的勾當，而且將打家劫舍得來的財物，也只是給梁山上的兄弟分光、吃光，沿襲的也是王倫的做法。第三代領導人宋江，政治目的明確，替天行道，“只待招安，與國家出力”當陳太尉來招安時，“宋江與眾人道：‘我每受了招安，得為國家臣子，不枉吃了許多時磨難，今日方成正果。’”。而且即便在他所殺的貪官中，也非因官而貪而遭百姓的仇恨而去殺，而是因為這些官要殺害他宋江，而且起因都是宋江惹出來的。那些跟著宋江打打殺殺完全是出於哥們義氣，把宋江視為心目中的神。更為重要的是梁山泊上的一夥人根本沒有起義，相反，最終在宋江的忽悠之下，走上了被朝廷招安之路，108將做了朝廷的命官，就是連堅決反對招安、主張殺到東京，奪了鳥位的李逵，也做了鎮江潤州都統制。最後，他卻被喝了毒酒的宋江拉去作墊背，也喝毒酒而亡。
以宋江為首的所謂梁山好漢，不是農民，也沒有起義。《水滸傳》寫的不是農民起義，而是寫各色人等如何被宋江忽悠成為強盜，最後成為正果——被招安充當朝廷的打手，弄了個一官半職。李贄點評六十四回說：“宋公明只是一個黃老之術，以退為進，以舍為取。……那廝都被圈套，盡為出力，人品何在？真強盜也。”《明容與堂刻水滸傳》的篇首點評中，李贄一針見血地指出：“宋江者，逢人便拜，見人便哭，自稱曰小吏小吏，或招曰罪人罪人的。是假道學真強盜也。”他還說：“宋江、吳用也是多事，如何平地要好人做強盜。最可恨是賺玉麒麟上山也。”所以《水滸傳》歷史上被列為禁書，“少不看水滸”的老話，這些都極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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