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時候女人對女人的憐惜，比男人對女人更來得深情，更發自肺腑，黃薇對韓小潔就是如此。
黃薇第一次見到韓小潔的時候，韓小潔在小店做收銀員，一頭烏黑的頭髮扎著高高的馬尾，一件白色T恤衫，一條直筒牛仔褲。質地一看就不是很好，但是恰到好處地勾出了她發育良好的胸部、纖細的腰肢，青春無敵，活力四射。
黃薇心中暗自感慨，年輕就是好，她早已過了這種幾十元的衣服還能穿出感覺的年齡。
黃薇帶客戶來這個小店吃過幾次中飯，韓小潔不僅能準確地認出她來，還知道他們的喜好，真是難能可貴。韓小潔做的不僅是收銀，還有報菜、傳菜，手腳麻利，做事八面玲瓏。就是這樣一個僅能容納四、五個夥計的小店，既沒有統一的制服，也沒有很溫馨的環境，但是韓小潔卻能讓你感覺到一個大飯店般的尊貴。
韓小潔會把黃薇領到靠窗的位置，端碗筷的時候小心翼翼，從不會嘩啦隨意放下。倒上一壺熱水、擺上點小零食，讓她們先慢慢享用。她說話輕言細語，笑盈盈，眼睛彎成月亮般，很甜。遇到客人嚷嚷著，怎麼上菜這麼慢，還讓不讓人吃了？今天的味道怎麼這麼鹹，是鹽罐子打翻了嗎？韓小潔會主動陪笑臉，請客人喝杯飲料：“算我個人請你喝的。”
黃薇見過太多小店的服務員對這種抱怨置之不理，甚至有些背後說，這種客人就是喜歡沒事找事，貪小便宜，不要理他們，但韓小潔卻讓黃薇刮目相看。她是用心在做事，把店當自己的在經營，完全不像是在打工的。
黃薇在這附近開了家廣告公司，中飯在這裡吃點簡餐。一來二去的，黃薇對韓小潔留了個心眼，她覺得像她這樣的女孩在小吃店做收銀太浪費了。所以，黃薇想挖韓小潔到她那裡去的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打聽過，韓小潔中專畢業，文化程度不算高，要在這個城市找份更好的工作並不是太容易。
02
這天，有客人投訴肉燒得太焦了，韓小潔和廚師反映了一下。沒想到，廚師不買賬，把鍋鏟一撩，說：“你這麼會說，你來燒！”韓小潔趕緊哄他，廚師也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線，就是不理她。老闆過來做和事佬，把韓小潔說了一頓，廚師才慢慢開工，還鄙視地說：“真以為自己是老闆娘了？什麼都要管？”
韓小潔在這裡做這麼久，確實也是因為喜歡老闆王亮，她覺得王亮對自己也是有那麼一點意思的。沒想到王亮今天當著廚師的面說她多管閒事，韓小潔的面子有點下不來，委屈地走出了廚房，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
黃薇這麼聰明的人都看在眼裡，結賬時，她故意說了句：“良禽擇木而棲。”並微笑著，遞了張名片給韓小潔。
但黃薇並沒有馬上接到韓小潔的電話，差不多是十幾天以後，黃薇才接到了韓小潔的電話：“黃總，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去你那裡上班？”黃薇心想，等你很久了，嘴裡卻不動聲色地讓韓小潔到公司來詳談。
黃薇不知道的是真正讓韓小潔下定決心離開的原因是王亮把他老婆孩子接到這裡來過暑假。韓小潔這才知道原來王亮結了婚，平常對她的好不過是種策略，是自己想多了。既然老闆娘的夢破碎了，韓小潔乾脆辭了工，去了黃薇的公司跑業務。
廣告公司的業務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大部分是在酒桌上吃吃喝喝談成的，這種對一般剛走出校園的女孩子來說有點難度，但對於韓小潔來說卻是不在話下。畢業後，她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不少，所以，她欠缺的是專業知識，最緊要的事情是跟著黃薇瞭解廣告術語。
學了後，韓小潔才知道做廣告銷售要了解的還真不少，什麼海報、道旗、高炮廣告、地鐵廣告、車身廣告、雜誌的內頁、封面、報紙的半版、通欄，電視樓宇、自媒體廣告，五花八門，一套一套的。
韓小潔花了點時間和心思努力去了解裡面的價格和奧秘，逐漸也琢磨出了一些門道。什麼樣的產品該用什麼樣的廣告，對待什麼樣的甲方要用什麼樣的態度。不差錢的主就忽悠他們用貴的、看上去有派頭的廣告，對於利潤較薄的客戶，就選擇經濟實惠的廣告，反正淡季旺季都不能閒著。
03
除了業務，黃薇還時常教韓小潔如何打扮，如何注意細節，她嘴裡隨口一說，就是職場金句：
“不是所有的甲方都會看輕乙方，一個成功的乙方不是能和甲方做朋友，而是甲方在想起她時，覺得專業上無可替代。”
“職場上的裝扮很有講究，如果甲方是個女人，記得千萬不得搶了她的風頭，顏色以清淡為主，款式以經典為宜。如果甲方是個男人，記得色彩以明亮為主。口紅、眼影都不要塗得亮晶晶的，以免顯得不莊重。尤其是口紅，要買不掉色的，不能和客人在談話的時候，杯子上留下紅紅的唇印，這很影響觀感。”
“25歲以前可以盡情吃，但25歲以後就要管住自己的嘴，只能吃七分飽，絕對不能讓身材走形。一個管不住自己形象的人，不是一個自律的人，在職場上的印象分會減低。”
不僅如此，黃薇還送了幾條適合職場穿的裙子給韓小潔，這都是她買來後，沒怎麼穿過，看上去和新的一樣。黃薇說：“你要是不嫌棄，這些衣服你先穿上充充門面。牛仔T恤雖然好看，但不適合職場。”韓小潔當然求之不得，她才不捨得用自己的薪水去買這些貴得要死的衣服。
黃薇是真心想好好栽培韓小潔，她自己也是從外地來上海打工的。她能有今天的成績，付出了很多人想象不到的努力。她知道一個女人單槍匹馬要在這個城市立足有多難。她看到韓小潔的現在就像看到自己的過去。
韓小潔對於黃薇是當偶像般來崇拜：“姐，你太厲害了，什麼都懂。要是哪天，我能成為你這樣的女人，該多好啊。”黃薇笑笑說：“只要你肯努力，也許有一天，你會站得比我更高，擁有得比我更多。”
黃薇交給韓小潔的幾個客戶她都維護得很好，請他們吃飯，送點小禮物。還在客戶的口碑和介紹下，逐漸開發了新客戶，韓小潔拿到了比之前高得多的薪水。她也一路從普通員工升到主管再到經理，黃薇給了她一間獨立的小辦公室，不用再和其它人擠在沒有屏風的座位裡。
僅僅是兩年時間，韓小潔從裡到外，都煥然一新。她的髮型、衣品、談吐完全變了樣，嘴裡還時不時蹦出幾個英文單詞，連她自己照鏡子時都不敢相信，那個氣場強大，時尚靚麗的女人是自己。
04
這段時間，韓小潔的收款不好，數據出錯，被黃薇在會上狠狠地批評了一頓。要是以前，韓小潔也不會說什麼，但現在的她心高氣傲，在心底一肚子不服氣。她覺得黃薇是故意在為難她，不想讓她鋒芒太露。韓小潔心底暗自想，要找個事情滅一滅黃薇的囂張氣焰。
不久，韓小潔把目標訂在了尹星身上。尹星一直是黃薇的追求者，常開著車來接黃薇，追了她一年多。黃薇雖然沒說要和他結婚，但看得出她對尹星是滿意的。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尹星都是不可多得的男人。除了她平常早就知道的氣質不俗、衣品不凡、談吐儒雅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很懂女人。時常買些咖啡、奶茶、蛋糕上來，哄得公司上下人人歡喜，當然包括韓小潔。
尹星經營著幾家咖啡連鎖店，經常也需要做些廣告宣傳。因為熟悉，雙方合作起來也容易，每次改動並不大。一般這種業務通常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就可以了，但黃薇每次會親自過問。正巧有次，黃薇家有親戚來上海看病，黃薇忙不過來，就讓韓小潔帶著修改方案去尹星公司談細節。
尹星絲毫沒有甲方的架子，甚至對待韓小潔這樣級別的銷售，也很照顧，沒有刻意為難。那天，談得有點晚，走的時候，尹星對韓小潔說：“路上注意安全。”
居然不用陪酒吃飯，就把事情完成得妥妥當當的。韓小潔竟然第一次生出真心想請客戶吃飯的念頭，相比那些拼了一肚子酒，喝得吐了再喝的酒席，韓小潔很想看看尹星在飯桌上會如何表現。於是，她在門口停住了，說道：“尹總，工作圓滿完成，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請您吃個飯慶祝一下呢？”
尹星倒是沒有推辭，他們選在了附近的餐廳，邊吃邊聊。那頓飯看上去是甲方和乙方的一頓業務餐，但在韓小潔看來，卻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晚餐。尹星甚至體貼地幫韓小潔剝了蝦，他說蝦殼容易刺傷女人的手。男人和男人是這樣的截然不同，韓小潔之前遇到的男人不是摟著你的脖子猛灌酒，就是在KTV時趁機摸一把，摟一摟腰。
韓小潔就是在那一瞬間，決定要把尹星弄到自己的懷抱。她覺得憑著自己的年輕美貌，尹星不可能坐懷不亂。雖然她知道，尹星是黃薇的菜，但她還是想多嚐嚐這盤菜的味道。她覺得自己已經有和黃薇一較高下的力量。這個時候的韓小潔已經不是小飯店的那個小女孩，她想要的不管是東西還是人都不會再隱忍，她要主動出擊。
05
接下來的日子裡，韓小潔時不時會發些略帶曖昧的信息給尹星，尹星也會回覆幾句讓韓小潔看上去會心一笑的話語。他們單獨去吃了幾頓飯，看了幾場電影。
隨著韓小潔和尹星的見面次數變多，韓小潔越來越喜歡尹星。尹星拉過她的小手，摟過她的小腰，在她耳邊說喜歡她，也就這樣順理成章地上了床。
在床上，韓小潔問尹星，是更喜歡她還是更喜歡黃薇？尹星笑著說，當然是你，小妖精。
當然，這一切的一切，韓小潔都沒有在黃薇面前透露任何一點痕跡。在外人看來，他們只是業務合作關係。
這天，韓小潔發了個短信給尹星：晚上八點看電影。她刻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買了咖啡和爆米花在影院門口等尹星。沒想到，卻等來了黃薇。
韓小潔不敢多說什麼，把咖啡遞給黃薇：“姐，這是給你的。”黃薇沒有接，然後，看了看韓小潔手上的爆米花笑著說：“不適合自己的東西吃了會後悔，要花更多時間去減肥，人要量力而行。"說完，揚長而去。
韓小潔的臉上紅一塊白一塊，她知道事情敗落了，但她不能接受的是關鍵時刻，尹星居然出賣了她，讓她一個人面對黃薇。
韓小潔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留下來，她聯繫了幾個之前有意向想挖她過去的同行。對方問她：“手頭的客戶你能帶幾個過來？”韓小潔信心滿滿地說：“沒問題，都可以。”
可是等到韓小潔再和幾個大客戶聯繫時，客戶不是說不好意思，就是說公司有合約在身，不能隨便毀約。她手上能利用的資源不多，而對方看她帶不了客戶，拒絕接受她的跳槽。這時的韓小潔才發現，離開公司這個平臺，她什麼也不是。
06
尹星的咖啡館這幾天供貨不太正常，打電話去問代理商曾大姐，卻總是不在。尹星打了個電話問黃薇，能不能找到曾大姐。黃薇笑著說：“這個事情你應該去問韓小潔吧。”尹星知道事情敗露了。
當年，尹星的咖啡館生意並不是很好，黃薇和他談廣告合作的時候給他提了幾點建議：一是形象包裝要統一，上檔次，二是定期給客戶優惠力度，第三點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咖啡豆的來源一定要正宗。
黃薇給尹星介紹了一家知名品牌的咖啡豆供應商曾大姐，並給他提供了一個很優惠的價格。以尹星當時咖啡館的銷量是不可能得到這家品牌供貨的，品質口感的改變，讓尹星的咖啡館留住了不少忠實的客人。尹星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分店越開越多。
黃薇曾和尹星提過，這個曾大姐最恨的就是薄情寡義的男人，她的男人就是和小三跑了。所以，尹星知道，一定是黃薇和曾大姐說了什麼。尹星當然也可以找其它的合作商，但是這很有可能影響到熟客的口味，當務之急是要把黃薇哄好。
尹星從未想過要放棄黃薇，至少在他還沒找到一個各方面條件都比黃薇更好的女人之前。作為生意人的尹星，做任何事之前都會計算一下得失。從這一點來說，韓小潔還差很遠，除了年輕漂亮外，她的分量完全不足以讓他放棄黃薇。
尹星到黃薇面前負荊請罪，說自己是一時色迷心竅，請求她原諒。黃薇笑著說：“原諒什麼啊，你是我什麼人呢？你最近和韓小潔合作還可以嗎？我可把她當妹妹一樣，你千萬別在工作上為難她。不過，這丫頭也是蠻可憐的，每個月的工資除了自己用，還要寄一大半給家裡。她家裡條件不太好，全靠她支撐。”
尹星一聽，冷汗直流，他完全不知道韓小潔的家境是這樣的，他可不想背個包袱。所以，是他告訴黃薇，韓小潔約他看電影，是他在關鍵時刻出賣了韓小潔。當然，他表態，他從來對韓小潔沒有任何意思，只是她一廂情願。黃薇不動聲色地笑了。
07
其實韓小潔開始積極地跑到尹星的咖啡館裡，黃薇已經有所察覺。她從一開始就知道韓小潔是個有野心的女人，尹星是個招女人喜歡的男人。這也是她一直不想讓韓小潔和尹星接觸的原因之一。
黃薇在感情上有過一次傷害，所以她對感情上的事情一直有所保留。當初她愛上一個頗有資產的臺灣男人，比她大十幾歲，說話溫柔，對她疼愛有加。但是等到臺灣男人的老婆打上門來，黃薇才知道，原來這個臺灣男人有老婆孩子的。臺灣男人甚至都沒有出現，任由她被趕出門。
那段感情讓黃薇見識了人性的醜陋。所以，她沒有委屈自己，問臺灣男人要了50萬分手費。後來，黃薇在摸爬滾打中自己創立了公司。
黃薇遇到過不少追求者，但她唯一在意，想要結婚的只有尹星。黃薇是無意中在尹星的手機裡看到他和韓小潔的聊天記錄，但她沒有聲張。
尹星的咖啡豆斷貨，是她從中做的梗，她知道在利益面前，尹星肯定會主動放棄韓小潔。而黃薇也知道韓小潔會跳槽，但她早就放了風出去，所以，客戶不會跟著韓小潔走，同行也根本不會收她。
這場女人間的較量，看似沒有硝煙，沒有撕逼，沒有刀光劍影，韓小潔卻已經一敗塗地。她終於知道年輕雖然是種資本，但有時候也是種劣勢。正因為太年輕，她還不夠了解人性。而黃薇正是年長几歲，足夠懂男人，知道什麼對他們才是最重要的，才會拿捏得如此準確。
黃薇沒有去想以後是不是會繼續和尹星在一起，反正現在她不想讓他們倆這麼得意。這場較量，韓小潔丟了工作，沒了男人，一切要從頭開始，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
閱讀更多 裝睡貓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