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 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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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迪原来在供销社工作,几年前已经退休。他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妇还有孙子孙女,老妻也健在,本来应当说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然而他的儿媳妇是个不大喜欢安静的人,偶尔也要来上一些蛮不讲理,经常要与公公和婆婆吵架,儿子与妻子心心相印,也不大有好脸色给他们看。因此一些萧墙内的烦恼只有俩老心内自知。

一般来说人无百年寿,功德圆满后就要驾鹤归西。阿迪病倒了,病得很重,以致扁鹊怯步,华佗束手,针灸无功,药石不灵。自知已将不起,于是把妻子和儿子叫到病榻前,告诉了他们一个秘密。

原来阿迪年轻时曾在草塔供销社工作,当地一个姑娘看上了他,他们就同居了,后来生了一个儿子。姑娘家中没有其他亲人,长期来一直母子相依为命,共同生活。当然一直来阿迪也担负着抚养和照顾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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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很能干,很早就在家中开设了袜子生产作坊,后来逐步扩大,终于变成了一个不小的袜子织造厂,雇有很多工人,儿子长大后在工厂的管理上起了主要作用,母子俩在当地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和富翁。

那姑娘知道阿迪老家有妻室,她并不计较这些,她反而多次提出要与阿迪的前妻去相认。倒是阿迪怕有某些麻烦,阻止了她。

如今阿迪在弥留之际,把这桩事告诉了妻子和儿子,他倒并不希望妻子和儿子谅解,只是认为妻子和儿子有权知道这个秘密,他不希望把这桩秘密孤独地带往阴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确实没有其他任何企图。

一个将死之人吐露出心底的秘密,其情也实在可悯,妻子和儿子当然也并不谴责他什么。

倒是儿媳妇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即当作笑话讲给周围邻居听,使周围的乡邻都啧啧称奇。

几天后,阿迪终于撒手西去。丧事还没有结束,儿媳妇就闹了起来,说公公有一笔存款遗留下来,应当拿出来照人口平分,他家两个小孩,共四口人,婆婆一人,他们应得五分之四,婆婆五分之一。

婆婆说这是老头子留下给她养老的,不能分,儿媳妇撒泼打滚,窜起窜倒地漫骂,儿子也要母亲把钱拿出来,弄得丧事都不能继续进行。

事情闹到了村委会,村长亲自出面为他们调解。村长不但是村长,而且是阿迪他们整个房族的族长,有很高的威信。他是阿迪的儿媳妇的小爷爷,调解的倾向性当然是有的。他对阿迪的妻子说道:

“阿仙啊,年纪一大把了,不要再与小辈呕气,儿子和孙子都是自己的亲骨肉,给他们就是给自己。你的养老当然要他们包下来,你也没有必要留下过多的钱,你有多少钱我们银行一查就有数的,钱多有时是祸患,给他们小辈算了,求得家中清静,安宁。这年头,安宁就是福。你儿媳当然态度不大好,对她我们也要批评的。”

就这样,在各方面的威慑和劝说下,不但阿迪留下的几万元钱多数都给了儿子他们,而且正屋也给了他们,阿迪的妻子只得在原来放柴草的一间小偏屋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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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尘埃落定后,在儿媳妇得意洋洋的神态中,阿迪的妻子越想越委屈,不禁嚎啕大哭。哭甩下自己,竟独去西方极乐的阿迪,哭自己命苦,竟遭遇如此不孝的子孙,竟落得如此孤苦的晚年。

过了几天,突然来了两个不速之客,看样子像一对母子,女的五十多岁,头上戴着白花,身上披着白色的披风,男的二十多岁,一个漂亮精干的青年,手臂上套着黑纱,他们来到阿迪的灵前,一齐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那女子自然就是那位草塔姑娘,那青年当然是她的儿子。原来阿迪病重期间给他们发了一信,说明了当下自己的情况,并希望儿子以后对自己的前妻有所照顾。

草塔女子和儿子接信后急急赶来,希求能最后见阿迪一面。可是还是晚了一步,阿迪已经魂归极乐,只有素烛白帷在堂前,一幅遗像殷切地望着他们,不由得这对母子不伤心。伏地痛哭,哭得痛彻心脾,连周围的人都唏吁不已。

阿迪的妻子和儿子初初也是一愣,但随即就马上明白来者是谁了。他们连忙上来把他们扶起来。那草塔女子见过阿迪的妻子的照片,认得她,于是连忙叫她“姐姐”,那青年也连忙过来叫“大妈妈”,对阿迪的儿子叫“哥哥”。

公公的婚外情人和儿子出现使儿媳妇有些得意,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奚落他们一番,叫婆婆也难堪一下。同时她隐隐还有一些担忧,怕这个不合法的“小叔”出手来分他们的家产。这是她坚决不同意的。她到村长小爷爷处预先封杀,说他们不承认这突然冒出来的莫明其妙的“野种”。

那知第二天那草塔青年就来拜见哥哥嫂嫂了,不但言辞得体客气,而且送上许多礼品,还给侄儿侄女每人一万元的见面钱。

这倒使阿迪的儿媳有些出乎意料,但钱和礼品她都收下了,不管如何,他和自己丈夫总有些渊源,听说他是有钱的,不收白不收,收了也白收,反正自己有定盘星,你想要来分家产,是万万不同意和不可能的。

草塔女子和儿子重新给阿迪请了一班道士,又做了几天几夜大道场,那丧饭也办得很丰盛,房族内的人和邻居都请来吃丧饭,不但不收任何丧礼,反而给每位来者一份谢礼。周围的人都感慨不已,说阿迪的小儿子虽是未婚生子,却比大儿子要好得多,是如此的孝顺和能干,真是祖上积德的福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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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草塔儿子几天后就明白了大妈妈和儿子儿媳们的关系,他就决定把大妈妈接到草塔去一起居住,但他的话语是很婉转的:

“大妈妈,爸爸生前也有这个意思,要你与我们一起去过,你是长者,社会经验比较丰富,各方面也好指导指导我们。况且我们家也缺一个像你这样可以放心的管理人,我和妈妈有厂里的事要打点,顾不到家里,有你在我们就放心了。

阿迪的妻子当然明白这后儿子的一番好意和他照顾自己的面子的用心,他更明白这是“草塔妹子”的意思。她佩服“草塔妹子”的胸襟和善意。虽然她觉得这样做实在过于唐突和匪夷所思,但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儿媳的态度的恶劣和自己晚年的孤苦无依,口中客气了一番也就答应了。

这决定一传开,乡邻们都感到奇怪和不可思议。但奇怪之余,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都认为这是最好的决定。

村长小爷爷代表自己的房族向草塔女子母子致上最诚挚的谢意。大儿媳妇一盘算,不但这里的房产可以自己一家独得,而且可以不再负担婆婆,私下里也喜不自胜,因此平时里成串成串的刻薄话此时半句也没有冒出来。

又几天后,阿迪的妻子就告别儿孙,与“草塔妹子”母子一起西赴草塔。

2013年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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