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税与新冷战

花街浮生 | 陈韵专栏

陈韵生长于成都,早年求学于中国科技大学,随后在美国攻读理论天体物理。博士毕业后偶然来到华尔街,并停留多年。业余时间钟爱旅游、读书、看戏、园艺。(点此查看交易门对陈韵专访报道)

谁知道沸沸扬扬的关税闹剧却是压倒科恩的最后一根稻草:跟我一面之缘的他几天前愤然辞官, 股市也应声而落。

曾几何时,科恩履新白宫博得众口交誉。华尔街的线人,理性的声音,龙虎之翼,似乎更听到背后那些主流保守派们侥幸,一颗颗悬在咽喉的心落了下来。我当时的评论是,何苦蹚这个浑水呢?说好听点是替人做嫁衣,难听点是一块会说话的遮羞布罢了。

据报道,他在白宫力阻看似带坏了头的钢铝关税。科恩体认到,这以邻为壑的贸易政策,在1930年代加剧了大萧条的烈度,推迟了复苏,对各种极端思想蔓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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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6日,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加里•科恩宣布将在数周内辞职。科恩现年57岁,曾任美国高盛集团总裁兼首席运营官,去年年初出任特朗普的首席经济顾问。

如果这真是那些自称“经济民族主义者”的目的的话。其实科恩多虑了,这些如彼得•纳瓦罗(Peter Navarro)之流的人,目标只有一个,太容易猜了,中国。先把关税祭到近地轨道,把全世界打懵,待那些结过盟的、骑墙的、同床异梦的、投机的,跟中国抛过媚眼的统统都归队之后,再一一豁免。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亚都免了,日本也快了,德国被免也没有悬念,独独不放过对美钢铁出口微乎其微的中国(占美国进口的2%)。这个政策的经济意义接近于零, 既然并没有实际减少钢铝进口,就扶植不了夕阳产业,也就影响不了使用这些材料的产业,所以美国国内的反弹很少。我想这个进行中的事件以及之前一系列让人错愕的政策的政治含义远大于任何战术和经济上的意义。

几十年间对华政策在美国摇摆于遏制和接触之间,但在双方实力落差大的情况下,基本没有出轨。“9.11”给中国带来了十年的喘息,2008年的金融危机更是让美国自顾不暇。短短十七年间,以某些标准,中国体量已经比美国大了,包括我在内的少数人更认为中国的实力相对于美国更来得实在。

美国的经济7成是翻煎汉堡和对簿公堂,吉姆•罗杰斯是这么总结的。目前中美间人均收入5:1的差距,从劳动力定价的角度,还在于中美两国在利润率最高的几大行业之间的巨大落差。美国在高技术、高端制造业、生化医药、金融业执世界之牛耳,这些行业为此获得暴利,进而牵带了外围的劳工价格。

简而言之,美国在几个关键行业垄断性的优势承托了整个国家的高收入水平。不相信?纵观美国收入分布,高精尖的牵头,随后是那些为他们服务又搬不走的,再是那些不必在本土操作,工资已经全球定价的,最次的是那些早已空洞化的过气行业。

大资本自1970年代特别是1980年代开始在产业链上做“优化”(牺牲国内劳工以图更高利润的诈语),布局全世界(听起来很耳熟?),赢得盆满钵盈,自诩是“华盛顿共识”。但一夕间,从危机中醒过来发现所谓的共识成了毒药,连所谓的盟友都离心离德,潜在对手已经浮上水面。奥巴马重返亚太不了了之,背后阻挠亚投行也铩羽而归,纠集对华有疑虑的一众国家达成跨太平洋经贸协议(TPP),川普新政第一个总统令就终结了它。

有人为此窃喜,以为反华政策无疾而终,美国就此走向孤立主义。

过去一年的观察是,他们终结TPP不是在目的上有歧义,也不是媒体描写的那么锱铢必较、眼界短浅,而在于他们正确地认识到,TPP对中国的负面影响太虚空,见效太慢。弄不好,十年之后中国又大了一倍。这些拿与所有国家双边贸易开刀的叫嚣只是障眼法,对内起到纠集民意的功效,对外是做敌友甄别强求选边的律令。以美国一家,特别是美国大资本的狭隘利益来看,TPP是来得太晚药效太慢。这次关税之争,烟幕散过之后,凸显出靶中的中国,和噤若寒蝉的喽啰。这在我看来是滑向冷战的一系列步骤中的又一个里程标。

近来美国国内的一些政治进展,如亚裔细分案,华裔研究人员遭遇麻烦不断,联邦调查局长到国会污蔑华人在文化上根本性地对美国造成威胁,有华人评论说这是麦卡锡主义回潮。是否是如此还有待观察,但大家很难排解的是被视为另类的暴露和无助。美国把国内矛盾转嫁给包括中国在内的海外,毫无新意,此前之后中外都乐此不疲。但在两强易位的大趋势大碰撞下,这些看似无稽的大大小小的事端,恐怕会不断出现。

华人在这里的存立,又添一份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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