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工作出众被人挖角,念老板恩情我执意留下,隔天他却翻脸让我滚

我工作出众被人挖角,念老板恩情我执意留下,隔天他却翻脸让我滚

1

第一次见到田胖子,他大概七八岁的模样。

本该是上学的年纪,可他爹吸毒,早把家底败了个精光,他娘则通宵达旦地打麻将,从没管过他。于是他整日和村里的一帮小地痞小流氓厮混在一起,读书写字一概不会,打架斗殴倒是样样精通。

那会儿他才和别人打了一架,满脸的乌青红肿,手臂上也都是一道一道的抓痕。他不哭,也不喊疼,只是龇牙咧嘴地缩在墙根,双眼迷离,也不知在想些啥。

田胖子就是这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的。

“小子挺能耐啊!”田胖子居高临下,越过肚腩看他,“瞧你瘦不拉几的,这么多人打你也不跑,是条好汉!”

毫无反应,也不知听到没听到。

“可惜,不读书没文化,终究是个莽夫。”田胖子摇头晃脑,满脸惋惜。

他像是刚回过神来,缓缓地抬起头,盯着田胖子的眼睛,却一言不发。

“跟我走,我教你读书,也教你打拳。”

“好。”毫不犹豫。这是他第一次开口。

田胖子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容,竟高兴得哼起了小曲儿。他站起身拍拍屁股,沉默地跟在田胖子身后。

田胖子领着他找到他爹娘,可对于他的去留,他那对便宜爹娘丝毫没在意。他们只是细细数了两遍田胖子给他们的钱,仿佛这不过是一桩普通交易,然后喜笑颜开地去一旁分赃。

他迈出屋,却并未感到留恋与不舍,只觉得天地忽然一片开阔。

“你叫啥名?”田胖子问他。

“他叫八筒!”他娘不知怎么就听到了问话,在后头屋里喊,“我生他的时候刚好摸了张八筒。嗨呀,竟然清一色对对胡自摸三家!”

田胖子好不容易忍了笑,脸却涨成了猪肝色。“嗯,好名字!”他一边咳嗽一边说,“瞧你黑瘦黑瘦的,也算恰当。”

名为八筒的少年羞臊地别过脸去。

“你听好了!”田胖子却又把他的头扳向自己,“只要你足够强大,就没人敢嘲笑你的名字。”他向八筒伸出手,“你若有野心,我便会帮你。”

黑瘦少年的眼里忽然有了光芒。

他把手伸到眼前,端详片刻,然后与田胖子肥硕的巴掌紧紧握在一块儿。

2

八筒跟着田胖子坐上牛车,一路摇晃着离开了那个逼仄的小山村。

待离得远了,八筒又下意识地回头望去。这是他头一次从这个距离回望家乡,却见这片青山绿水氤氲在茫茫雾气里,倒像是人间仙境一般。

但终归是一脚踏进了这浊浊尘世。

他们先是坐了好几个钟头的大巴,再是挤挤攘攘的公交,走走又停停,进城复出城,最后还徒步走了一两公里,终于在这个看着像是废弃工厂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打量四周,入眼尽是断壁残垣。八筒几乎已经把田胖子当成了人贩,正琢磨着怎么跑路呢,却见前头建筑物的门缝好像透着光,里边还隐约传来“砰砰砰”的击打声。

田胖子对八筒一歪脑袋,咧开嘴笑,“咱们的武馆到了。”

可说是武馆,不过是田胖子便宜租下的一间仓库,中央铺几块脏兮兮的海绵垫,挂上几只大概是胖子自己缝的沙袋,就算作是训练场地。又用波纹钢在角落里隔出了两个小房间,勉强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这时候尚有十来个少年在对着沙袋练习,田胖子拍拍手,把少年们召唤来了身边。八筒抬眼瞧去,少年们已经按照高矮排好了队伍,看岁数,大的约莫十七八岁,小的不过和八筒一般年纪。

“这是你们新来的师弟。”田胖子给他们介绍道,“叫八筒。”

有嘻嘻哈哈的笑声响起,八筒红了脸低了头,拳头紧紧握起。

田胖子又一推八筒的背,“快去和师兄们打个招呼。”

八筒不情不愿地走到年纪最大的跟前,开始一个一个小声点头问好。

年纪稍大的几个算是友善,还会拍拍他的肩对他勉励一番。可走到年纪相仿的少年跟前时,八筒喊了句“师兄”,对面却爆发出哄然大笑,一边笑一边还夸张地做出打麻将的动作。更有甚者喊道:“八筒?那不是猪奶子吗?”

八筒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瞪着出言不逊的少年,忽然就扑了上去。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八筒和那名少年在地上扭打撕扯,年岁大的想上前劝架,年纪小些的却又唯恐天下不乱,一边起哄一边似有意似无意地在两人身周围了块空地出来。

最后还是田胖子出马,他一声爆喝,所有人顿时都不做声了,地上的两人也停下手,只愣愣地看着田胖子。

“看什么看!”田胖子拉下脸,“想打架?没问题。这里是武馆,那就按照武馆的规矩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一个角落。

八筒也跟着扭头看去,而几乎是立刻,他的全副心神就被牢牢吸引了——那是一个八边形的擂台,四周像笼子一般用铁丝网包围,底下的垫子光滑油亮,闪着与这间仓库格格不入的光泽。

八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擂台,又是怎么戴上分指拳套的。少年们的起哄声仿佛远在天边,田胖子似乎在讲解规则,可他却一个字都没听见。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听到田胖子说了声“开始”,对面的少年便已迫不及待地冲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可对方一拳却势如破竹,直直撞上了他的鼻梁。

八筒顿时眼冒金星,鼻子酸得几乎让他流出泪来。他察觉鼻孔里似乎淌出些热乎乎的东西,用手一抹便糊了自己一下巴血。八筒没有在意,只甩甩脑袋,便又摆出了战斗的架势。

但两人在技术上终究有着天壤之别,八筒几次进攻都被对方化解,反而脸上肚子上挨了重重的几下。可让所有人都诧异的是,每每这黑瘦的少年挨了一拳一脚跌倒在地,却从来一声不吭,最后总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抹一抹脸继续战斗。

随着时间的流逝,八筒脸上的血迹越抹越多,好几次都摇摇欲坠几欲不支。但叫人惊疑的是,他却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浑身淌着血,像是从地狱中爬出,始终用一种瘆人的目光盯着对手。

“鬼啊——”

对面的少年终于受不了这样的精神压力,惨叫一声跌坐在地,脸上瞧着已是面无血色。

武馆里一片寂静,八筒示威似的瞟一眼田胖子,然后便直挺挺地坠下,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

3

武馆的生活是枯燥而痛苦的。

每天天不亮,少年们就要被田胖子公鸭般的嗓子吆喝起床,起不来的就拿橡胶棍抽。起床以后是跑步,全程冲刺,跑完十公里才能吃饭。吃了早饭,便是一整天的训练——练拳脚,练力量,还得打熬筋骨。

不过田胖子倒也没说假话,这些穷苦出身的少年们顿顿大肉管够,晚上还有田胖子不知从哪儿忽悠来的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

但到底是贪玩好动的年纪,少年们从来不肯老实,跑步抄近道,练习缺斤少两,更有甚者装病请假。可让少年们不解的是,田胖子却似有火眼金睛,总能准确揪出划水摸鱼的那个,然后一顿狠打。

“下回再偷懒试试?不要以为我发现不了!”田胖子一边打一边骂,“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

几乎所有人都遭过田胖子的毒手,唯独八筒例外。

这黑瘦的少年总是一板一眼地完成所有动作,有时候还会给自己加量。就算是最痛苦的打熬筋骨,当其他少年疼得嗷嗷大叫的时候,八筒也只是梗着脖子红着眼,一遍一遍地拿铁棍在自己胫骨上用力来回搓动。

所有人都对八筒既佩服又畏惧,再联想到他刚来时的那次战斗,“恶鬼”便悄然成了八筒的绰号。

八筒倒是无甚自觉,只是日复一日地成长,像海绵一般吸收着各种知识。

待到十三四岁的时候,田胖子便着手安排少年们参加各项比赛。

八筒的第一场比赛规模不大,在城里的一个小场子。可田胖子也不知怎么想的,偏给他找了个十五六岁的壮硕少年做对手。

任谁都知道,就算平时训练再怎么努力拼命,体型与年纪的劣势也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可八筒不言不语,只是在一旁默默活动了身子,悄无声息地钻进八角笼,仿佛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对练。

底下的人群看着这黑瘦的半大少年上了擂台,立刻便嘘声四起。反观八筒的对手,一双三角小眼里流露出残忍凶光,甩着一膀子横肉频频摆出挑衅的姿势,引得全场欢呼沸腾。

主持人上台,开始介绍起出战双方。

本就不是什么大比赛,主持人自然也没赘言。可介绍到八筒的名号时,主持人偏偏卖了个关子,毫无征兆地停顿了一下。八筒心头顿时一紧,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片刻。却没想到,下一秒传入耳的竟是他那唤做“恶鬼”的绰号。

擂台底下,有人发出了嘘声,有人不屑地冷哼,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的对手也对他比划出一个割喉的姿势。

八筒看一眼擂台底下的田胖子,反倒莫名感到一阵心安。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摆出了架势。

然后,比赛开始。

对手占着身高体壮,势大力沉,主动发起攻击。拳头如雨点般落在八筒的手臂上与肩膀上,间或还有几拳突破防御落在下颚上。

八筒却毫不示弱,同样用凶猛的出拳回击。场外的欢呼声随之高涨,比赛甫一开始便已进入了高潮。

这样的对攻激烈、快速,同样也剧烈地消耗着体力。才没过一会儿,八筒便开始大口喘息,他的胸腔极力抽动着,想要从肺部压榨出哪怕一丝空气。而八筒所能做的,只有凭籍着自己的意志力,持续不断地挥拳,再挥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又是好几个世纪。蓦地,八筒感觉对方的攻势弱了一些,拳头打在身上的力道似也小了一些,而那些欢呼声中隐约也开始夹杂起了嘘声。

八筒清楚,他的对手累了。

其实八筒比他的对手更累,甚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钻心刻骨地疼痛。但这对自己比谁都狠的少年又怎会舍得放弃这个机会?这个向一直以来所受嘲笑报以回应的机会。

八筒咬紧牙关,用尽所剩的全部力气,毫不犹豫地出拳。

拳头沿着熟悉的轨迹——那是他在过去几年中曾无数次挥出的轨迹——狠狠击中对手的面门,牙套、鼻血以及汗水一齐飞到空中,然后和它们原先的主人一同跌落在地。

胜利属于八筒。

他握紧拳头高高举起,“恶鬼”二字在这一刹那响彻全场。

4

大约是田胖子心狠手辣的训练方式起了效果,少年们大都在擂台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过最突出的还是八筒,凭着一股子凶狠劲儿,几年下来,“恶鬼”这名号已逐渐在圈子里崭露头角。

也偶有职业的俱乐部想来挖墙脚,却都被田胖子毫不留情地赶了出去。

“你们不就想靠他赚钱么?他迟早是站在拳场顶峰的人,可不能让你们给毁了!”说这话的时候,田胖子魁梧的身躯挡在八筒跟前,像门板一样厚实可靠,“想打他的主意?门儿都没有!”

可等人走了,田胖子却又会心平气和地告诉八筒,若他真要走,他不拦他。

八筒似懂非懂地点头,然后一如既往地打沙袋到力竭。

但这样的生活终究起了波澜。

那天晚饭后,少年们正准备像往常一般上那些叫人昏昏欲睡的文化课。可到了点没见着老师,却是田胖子站到了黑板前,咧嘴一笑,轻描淡写地开口:“咱们的武馆要关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炸响了这间改造成武馆的小仓库。少年们惊疑不定,拍着桌子,大声喧哗起来。

田胖子皱起眉头,猛敲两下黑板。

“吵什么吵!是死了爹还是跑了妈?”田胖子一出声,仓库里立刻安静下来。他扫视少年们一圈,继续开口,“想走的,我不留你们。想继续打拳的,明天一早来找我。”

说罢,也不管少年们的反应,便径直走了。

仓库里复又吵闹起来,有说田胖子赌博输了钱的,有说田胖子打算卷款跑路的,也有说田胖子见钱眼开,把他们卖了个好价钱——总之,怎么都绕不开“钱”这个字,田胖子在他们口里也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八筒不言语,心里头却是敞亮。

田胖子看似粗鲁,实则心细如发。少年们这些年打拳挣来的奖金,以及吃穿用度所有的开销,一笔一笔田胖子全都仔细记下。他要真是干那些亏心事的人,怎么也不至于做记账这种细水长流的活儿。十有八九,是田胖子挡了人家的财路,于是被下了套。

但田胖子和这间武馆到底发生了什么,八筒并不想了解。除了继续打拳,他别无选择。

那天晚上,打拳的少年们陆陆续续走了大半,剩下的也都在暗地里商量出路。到了第二天,甚至只有八筒一个人去找了田胖子。

田胖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遗憾的神情,只是板着脸对八筒点点头,便领他出了门。

一路上,八筒几番开口欲言,可一见田胖子阴沉的表情,便又把话吞回了肚里。

他们进了城,几乎没走冤枉路便找到了目的地。那是一栋气派的小楼,门口人来人往,墙上“某某拳击俱乐部”硕大的招牌明晃晃地扎眼。

田胖子曾无数次把俱乐部的人赶出他们的拳馆,可讽刺的是,这回竟又主动把八筒送上了门。

八筒扭过头去瞧田胖子,却见他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又抹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这才抬脚跨入俱乐部的大门。

然而八筒没有跟上来。

田胖子回头,疑惑地看了八筒两眼,走近两步,扯起八筒的胳膊就打算把他往里拽。可八筒的双脚却似在地上扎了根,竟扯他不动。

田胖子正待破口大骂,这黑瘦的少年却忽然开口:“我不打拳了。”

田胖子愣了愣,然后一巴掌扇在八筒脸上,“少给我整这些幺蛾子!不打拳你要去哪?不打拳你能去哪?”

八筒当然晓得自己的处境。他早已无家可归,除了打拳别无选择。是田胖子的这间破武馆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处,也是田胖子教会他用拳头挣来尊严,他又哪能眼睁睁看着田胖子为了他去低三下四地求人?

所以八筒选择沉默。

田胖子双手抱胸,似也来了脾气,竟跟着八筒一起不说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半晌之后,终于是八筒打破了僵局。

“让我再打一场,以咱们武馆的名义。”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和最厉害的打。”

田胖子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这是找死!”

“我的第一场比赛,你不也给我安排了个厉害的对手么?”八筒神色抬起头看田胖子,“你还说过,我迟早是站在拳场顶峰的人。”

田胖子盯着八筒的眼睛,想从中找出些许玩笑的神色。可只见这少年眸子清澈,目光坚定。刹那间他便明白过来,八筒已下定了决心。

“好。”田胖子叹口气,伸手握住八筒的肩,紧紧拧住,“最后一场。”

5

约莫半个月后,八筒最后一场比赛的日子到了。

田胖子真的为他找到了最厉害的对手,以至于这场比赛竟风风雨雨地闹了个满城皆知。这行里有点名气的人来了大半,而八筒那些各奔西东的同门们也悉数到场。

八筒却看也不看他们,只自顾自做着热身。

要说状态,那自然是极好的。田胖子专门为八筒量身打造了训练计划,日夜督促着练,虽不至一日千里地精进,神气却也饱满完足。

可要说有多大胜算,就连田胖子心里头也没谱。这回的对手早几年就已声名斐然,如今正当一个拳手的壮龄,兼具丰富的经验,任谁都看得出,胜负的天平早已倒向了一边。

但思考这些显然已为时过晚。在潮水般献给他对手的掌声与欢呼声中,在主持人对他的对手大吹特吹之时,八筒钻进了八角笼。

“你确定要打这场比赛?”八通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田胖子的这句问话。

那是几个小时前,八筒和田胖子赶来拳场的路上。他们路过一座天桥,彼时恰好华灯初上,整座城市一瞬间像亮起了亿万颗星辰,变得辉煌夺目。

“现在要是反悔还来得及。”田胖子犹自在他耳边说着,“最多不过是我去赔些笑脸……”

八筒晓得田胖子是在担心他,可他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趁着夜色向下张望。这里有昏黄光影下的卖唱艺人,有灯红酒绿中的痴男怨女,还有霓虹交错间的人潮汹涌。

八筒竟看得有些恍惚。

“你告诉过我,只要我足够强大,就没人敢嘲笑我。”八筒开口,似喃喃自语,“我一直都记着,也一直都这么在做。”

而你却开始妥协了。

八筒在心里默默补上这句话。他虽没明说,可他明白,田胖子听懂了。

潮水般的欢呼声忽然又将他拉回了现实。八筒定睛瞧去,对手已摆出架势,小心而又谨慎地打量着自己。

——对手并未看轻他。

八筒心里一沉,却莫名又有些喜悦。

他深吸一口气,左脚往前迈出半步,双臂竖起护在鄂下。

“叮——”铃声响起,比赛开始。

刚开始的十几秒,两人都只脚下移动,打着圈找寻对手的破绽。可下一刻,对手便猛然向前滑步,前手仿若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八筒面门。

八筒后退,避其锋芒。

几乎是立刻,对手又向前一步,利剑再次刺出。

八筒只觉得自己双臂的防御如纸糊一般,轻易就被刺穿,对手的拳头重重打在肩头,疼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重拳接踵而来。

八筒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双手抱头,不断后退。

眼看着八筒逐渐退到了八角笼的边缘,即将在对方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丢盔弃甲,场外的欢呼声随之高涨,更有甚者已经提前开始庆祝胜利。

八筒感觉自己仿佛处在一个巨大旋涡的中心,双臂上剧烈的疼痛还有那些欢呼不断挤压撕扯着他,让他几乎不能呼吸。可八筒仍在坚持,就如同曾经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小混混,就如同曾经面对远强于自己的练拳少年。

突然,毫无预兆地,对手的攻势停了。

八筒透过双臂间的缝隙看去,却见对手正对着他摆出一个挑衅的姿势,而场上的呼声与嘘声也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这是陷阱,是猎人对猎物最后的玩弄。

八筒当然明白,但他选择打这场比赛,不就是为了挣这最后一口气么?

这黑瘦少年把心一横,双脚十趾紧扣地面,蹬地,转胯,送肩,出拳,吐气开声。仿佛是要把今晚擂台上被压着打的不甘,要把失了容身之处的痛苦,以及至今为止所受的一切轻视与不公都发泄出来。

这是这场比赛中,八筒出的第一拳,也是唯一的一拳。

八筒的拳锋势如破竹,穿过对手左臂架起的脆弱防御,眼看着下一秒就要狠狠击在对手的面门上,他的太阳穴却忽遭重击,踉跄退了几步便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晕倒之前,八筒只恍惚见到对手活动着右手五指,露出残忍的笑容,然后视野便被田胖子焦急的面孔挤满了。

那是他记得的最后一幕。

6

当田胖子推着八筒走进他的新武馆时,几十双少年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俩身上。

田胖子暗自叹了口气。

田胖子无法,便只好常去看望,最后还以监护人的身份接他出院。

而在八筒住院期间,竟有投资人找到了田胖子,支持他继续开办武馆。如今,田胖子的武馆坐落于市中心,四层小楼,干净整洁,里头配齐了全套的专业训练设备,还有数倍于以往的少年学徒。

但田胖子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你们看,那是谁啊?”

“怕不是个傻子哟。”

“还别说,人真是被打傻的。”

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

“看什么看!”田胖子回过神来,凶神恶煞般朝看热闹的少年们吼,“还不滚回去训练!”转而又对轮椅上的八筒轻言细语,“你看这儿,可比咱们原来那地方好多了。等你身体好了,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八筒只安静地坐着,就像往常一样不言不语,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田胖子摇摇头,推着八筒向门口走去。

那边训练区的少年们又开始训练,杠铃砸到地上的声音和器械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其间还夹杂着击打沙袋的“砰砰”声。

八筒的双耳动了动,缓缓扭过头,盯着训练区看。

田胖子一愣,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只见这黑瘦少年一改之前的安稳沉静,好似忽然来了精神,双臂高举,手舞足蹈,身子竟也随着那“砰砰”的击打声摇摆起来。

“好有趣的样子啊!”八筒抬起头看田胖子,眼里充满了喜悦和向往,“我也想打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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