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紅嫁衣的殺手(傳奇故事)

一、四當家命喪餓狼溝

野獾嶺上,林深草密,地勢陡險,素來是個一人藏匿、萬人難尋的絕佳之處。自明清時起,這兒便盤踞著一窩又一窩的山匪,明爭暗鬥,火併不斷。

轉眼到了1940年,一個心狠手辣、名叫常飛彪的江洋大盜看中了這塊地盤,拉起杆子花了三年時間才徹底消滅掉其他匪眾,獨佔山頭。能拿下易守難攻的野獾嶺,大當家常飛彪的幾個兄弟功不可沒:二當家疤瘌臉、三當家斷翅鷹、四當家莫四、五當家癩頭五。誰知還沒安穩上一年半載,生著一身黑毛、體壯如熊的莫四死了,橫死在野獾嶺下的餓狼溝裡。

得此消息,大當家急忙帶上眾兄弟匆匆趕去。一踏人餓狼溝,就見莫四背靠山壁,胸口汙血已結痂,看樣子喪命已經有些時辰。疤瘌臉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傷口說:“大當家,老四是被弩箭射殺的。殺他的人,十有八九是熟人。”

在這股綹子中,疤瘌臉的地位是“轉角梁”。一個成氣候的匪幫,除大當家外,還需有“四梁八柱”。“四梁”包括“頂天梁”、“轉角梁”、“迎門粱”、“狠心梁”;“八柱”為“掛線”、“懂局”、“傳號”、“賬房”等角色。所謂“轉角梁”,東北俗稱“通算先生”,說白了就是狗頭軍師,專門用神神叨叨的方術來“推八門”,測算吉凶,關鍵時候決定整夥土匪的進退。

聽他這麼一說,常飛彪不由一怔。疤瘌臉也不多言,抬手指向莫四的臉。莫四的臉上看不到半絲驚慌的表情,甚至嘴角還掛著笑意。如果是生死仇家,莫四定會全神戒備,哪還有心思笑?再者,莫四力大無窮,身手不凡,想輕輕鬆鬆取他的性命,絕非易事。

“有道理。”常飛彪掃視了一圈,惡聲惡氣地發了狠,“你們都聽著,等我查出是誰下黑手害我兄弟,老子定會剝他的皮,抽他的筋,再扔到荒野裡喂狼喂野狗!石虎、二愣子,把四當家抬回去,好生安葬。”

此後數日,從骨幹“四梁八柱”到數百小嘍囉,常飛彪逐一過堂審問,卻沒查出半點有用的線索。這天傍晚,抬莫四回山寨的石虎灌多了燒刀子,神秘兮兮地對二愣子說:“射殺莫四爺的主兒,極有可能是冤魂,女鬼。”此言一出,二愣子頓時覺得頭皮直髮麻;“哪、哪一個?”

莫四入夥前,偷盜搶劫、殺人害命,沒少作惡,上山後每次砸窯(打劫大戶)、綁票,都出手狠毒,欠下了累累血債。二愣子猜不出是哪個,也是在情理之中。石虎左右瞅瞅,從腰裡摸出一塊染血的紅手帕,壓低聲音說道:“是——”

話剛到嘴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腦袋上已重重捱了一巴掌:“是你個頭!再胡說八道擾亂人心,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呵斥石虎的,是三當家斷翅鷹。斷翅鷹身材精瘦,雙臂比常人長出一大截,而這點恰成就了他飛簷走壁、翻牆入院的好本領。石虎連連點頭,訕笑道:“三爺,小的瞎扯淡呢。你這是要去哪裡?”

“老子去哪兒,難不成還要跟你請示彙報?”斷翅鷹沉著臉罵了一聲“滾”,便縱身幾個跳躍,眨眼間便消失在密密匝匝的叢林中,動作之快,讓石虎瞅得直咋舌:“二愣子,你猜,三爺幹什麼去了?”

“這還用問嗎?三爺是鼎鼎有名的採花大盜,當然是鑽相好的熱被窩去了。”二愣子頗為羨慕地回道。

下了野獾嶺,出了清風谷,便是僅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陳家窪。二愣子說得沒錯,三當家斷翅鷹在陳家窪有個名叫翠巧的相好,長得很有幾分姿色。

天剛矇矇亮,野獾嶺的土匪尚在沉睡中,忽聽清風谷方向傳來“砰砰”兩聲槍響。常飛彪和二當家疤瘌臉急忙奔出山洞,只見半空中煙花飛濺,分外耀眼。這是巡山小嘍囉發出的緊急信號:山下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二、三當家折翅清風谷

的確是件糟糕透頂、令人骨寒毛豎的大事:三當家競應了他“斷翅鷹”的綽號斷了翅,殞命清風谷,還被勒著脖子吊上一顆歪脖古松,雙目圓睜,舌頭伸得足有半尺長,樣子分外猙獰駭人。

短短几天,接連死了兩個得力兄弟,常飛彪恨得牙癢,探手揪住巡山嘍囉的脖領子,質問到底是誰幹的。小嘍囉滿臉驚恐,腦袋登時搖成了撥浪鼓。疤瘌臉瞅瞅斷翅鷹的胸口,又看看腳下的斑斑血跡,眼中不由得多了絲莫名的慌亂:“大當家,老三和老四一樣,也是被弩箭射殺的。一箭正中心臟,然後吊上了樹丫。”說完,他循著血跡走出大約十幾丈遠,站在了一片雜亂不堪的灌木叢前。

此處,當是殺死斷翅鷹的第一現場。疤瘌臉說:“能把老三從這兒拖到松樹下,力氣應該不小。我推測,兇手十有八九是男子,女人沒那麼大的力氣。哎,不對不對,大當家,快看!”

幾步開外,倒伏的樹枝上,纏繞著幾根紅絲線。看得出,這些絲線是兇手在拖拽斷翅鷹時被亂枝刮破衣裳留下的。由此推斷,兇手穿的是紅衣裳。這時,石虎猶猶豫豫湊上前,把那塊紅手帕遞給了疤瘌臉。

紅衣裳、紅手帕,疤瘌臉緊皺眉頭尋思半晌,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叫出了聲:“是她,肯定是她殺了老三和老四!”

“誰?”常飛彪追問。

“趙綵鳳,鬼迷山趙老蔫的女兒趙綵鳳!”

“閉上你的臭嘴!”常飛彪臉色一沉,硬邦邦打斷了疤瘌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趙老蔫死在我的槍下,這工夫已投胎託生。至於趙綵鳳,聽老四說,她和林松雙雙摔下斷崖鳥不飛,也早去了閻王殿。”

常飛彪說的這檔子事,野獾嶺的土匪人盡皆知。前年的一天,常飛彪帶人前往縣城砸窯,走到半路,正趕上住在鬼迷山的獵戶趙老蔫嫁女。斷翅鷹生性好色,見女人就拔不動腿,瞅見趙老蔫的女兒趙綵鳳生得白嫩標緻,個頭高挑,當下便動了歪念,欲將她搶回山寨做夫人。新郎官叫林松,哪肯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落人歹人之手,他抽冷子打翻斷翅鷹,拽起趙綵鳳就往山上逃。斷翅鷹惱羞成怒,和莫四緊追不捨。轉來轉去,趙綵鳳和林松被逼上了陡峭兇險的斷崖鳥不飛。面對嘿嘿歹笑、步步逼近的斷翅鷹,趙彩風情知逃生無望,一咬牙,緊緊抱住林松一起跳下了斷崖。聽聞女兒、女婿命喪鳥不飛,平素少言寡語、蔫頭耷腦的趙老蔫急了,扛起裝滿鐵砂的老洋炮追了過來,“咣”的一下轟倒了兩個土匪。可不待他再灌裝火藥,常飛彪便開了槍。子彈呼嘯而出,無情地打穿了趙老蔫的心口。眼下,說趙綵鳳的陰魂回來復仇索命,鬼才信。疤瘌臉揚起紅手帕,說:“我的意思是,趙綵鳳壓根就沒死。”endprint

她摔下的斷崖高達數百丈,老百姓稱為鳥不飛,連鳥都不敢飛的地兒,人跌下去要能活,除非她是靈貓轉世,有九條命。常飛彪將信將疑,命石虎和兩個小嘍囉速去崖底轉轉。若能找到趙綵鳳和林松的屍首,就說明殺死老三、老四的另有其人。石虎撓撓頭,想說這可是深山老林,虎豹豺狼出沒,人跳下去,就算命大沒去陰曹地府報到,虎狼也會循著血腥味兒跟去,大吃一頓,連骨頭都不會剩下。可他餘光裡瞄見大當家氣得兩眼血紅,就沒敢多嘴,乖乖走了。

當日下午,夕陽落山時分,石虎終於回來了,氣喘吁吁地說尋遍了整座鳥不飛,也沒找到半根屍骨,但在老鴰窩發現了一座墳。

時值亂世,遍地狼煙,日本鬼子四處燒殺搶掠,藏身山林之中的抗聯部隊斷糧少藥,天天都在死人,新墳滿山谷都是,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常飛彪剛要轟石虎出去,疤瘌臉卻急切地問道:“快說,是不是林松的墳?”

“二當家真是神算,厲害厲害。”石虎邊說邊回手拔下插在腰裡的一塊木牌,“嘿嘿,我沒念過書,豆大的字兒不認識一籮筐,可瞅著這上面有兩個字像是林松,我就從墳頭上給拔了回來。”

木牌上,寫著兩行黑字:“夫林松之墓,妻趙綵鳳立。”疤瘌臉聳動鼻子嗅了嗅,竟嗅出了這樣一幕場景——身穿紅嫁衣的趙綵鳳眼含著淚,徒手挖坑,直挖得十指破皮血肉模糊。埋葬完林松,她又以血指為筆,寫下了這兩行字。寫完,起身插上墳頭,那雙清秀的大眼睛裡已看不到淚水,只剩濃濃的仇恨與熾烈的殺意。

就在疤瘌臉驚悸的當兒,大當家常飛彪似乎也預感到不妙,問:“老二,你在想什麼?”

疤瘌臉緊盯著木牌,喃喃自語:“趙綵鳳要獵殺的下一個目標,也許就是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在她出手前先殺了她!”

三、五當家魂斷老鴰窩

事到如今。已基本確定弩殺莫四和斷翅鷹的人就是冤家對頭趙綵鳳。疤瘌臉說,殺手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只有捱打的份兒,必須想個萬全之策,變被動為主動。而據派往鬼迷山打探消息的小嘍囉稱,趙綵鳳外表看似柔弱,實則精明強悍,她從小就跟父親趙老蔫上山打獵,擅長隱藏隱伏_,憑藉一把透骨弩射殺過上百頭狡猾的鬃狼和兇悍的黑熊。

這是個不可小覷的狠角兒。常飛彪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陛:“老二,你點子最多。說說看,你打算怎麼對付她?”

疤瘌臉稍作思忖,回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別文縐縐的,就說怎麼個治法?”常飛彪問。

“當然是設伏,誘殺。”疤瘌臉冷笑一聲,道出了自己的應對之策——趙綵鳳擅長隱藏,最拿手的法子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們就用她的招數來對付她,在她男人下葬的老鴰窩周邊埋伏人手,守株待兔。等她進入包圍圈,要死的還是要活的,全聽大當家一句話。

五當家癩頭五一聽,哼道:“餿主意。清明節剛過沒幾天,再上墳要到七月十五,你不會讓兄弟們趴在山旮旯裡貓上三個月吧?”

“要給老三老四報仇,就按我說的做。”徵得大當家同意,疤瘌臉下了命令,“老五,你馬上帶領二十號兄弟悄悄進入老鴰窩,分散埋伏。記住,千萬別輕舉妄動,打草驚蛇。石虎、二愣子,你們裝扮成村民,即刻啟程去鬼迷山。這一路,誰也不準燒房子搶東西,更不準碰女人,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逢人就說林松的墳被人掘了,爛骨頭撒得到處都是。哼,我就不信趙綵鳳不進老鴰窩。”

這一招,夠狠夠陰毒。常飛彪聽罷哈哈大笑道:“好辦法。老五,就看你的了。要能抓住活的,大哥賞給你做老婆!”

次日東方破曉,天光微亮,藏身灌木叢中的癩頭五打著哈欠站起身來,四下張望。趴在他身邊的小嘍羅狗子忙低聲相勸,說大當家有交代,讓他一定要沉住氣,別由著性子亂來。癩頭五“啪”地甩了狗子一個嘴巴子,氣哼哼地罵道:“奶奶的,老子跟烏龜王八似的趴了大半宿,別說人影,連個鬼影都沒瞧見。老子困了,睜不開眼,快給老子點鍋子煙解解乏!”

狗子哭喪著臉說:“五爺,求你蹲下吧。說不定,趙綵鳳她——”

“她什麼她?別聽老二瞎白話唬人,她只是個小娘們。嘿嘿,發賤還行,射箭可就差遠了去了。老子要是怕她,還不叫人笑掉大牙?”癩頭五揚手又要打,手臂卻僵在半空,嘴巴也越張越大。看他的模樣,如同活撞見鬼了。

“五爺,你怎麼了?”狗子悶悶地問。

回答他的,不是癩頭五,而是一聲弩箭破空的嘶鳴。也只有癩頭五看得真真切切,在身前數丈遠的山岩縫隙裡,神不知鬼不覺地透出一個指尖大小的亮點。等他認出那是隻奪命弩箭時,無比鋒利的箭頭已疾馳而至,“噗”地射人了他的胸口。

轉瞬之間,死神降臨,狗子頓覺褲襠裡一熱,嚇癱在地。

精心佈下的誘殺計劃因癩頭五的魯莽大意而完敗,狗子帶回的不只是五當家的屍體,還有一張令人觸目驚心的紙條:“下一個,疤瘌臉!”

“敢跟我叫陣,跟我鬥,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疤瘌臉罵罵咧咧撕碎了“催命通告”,那張鼻孔塌陷嘴唇外翻的猙獰嚇人的臉在不停地顫動,看得人直哆嗦。

在手握三炷香“掛柱”(東北黑話:入夥)野獾嶺,發誓願為大當家走馬飛塵、不計生死的那天,疤瘌臉說自己扛過槍,當過兵,是國軍,後來,部隊中了關東軍的埋伏,被包了餃子,幾乎全軍覆沒。好在老天保佑,身受重傷昏死過去的他躲過了日軍的補槍,僥倖活了下來。說著,疤瘌臉脫掉了上衣。他的肩膀、肚子、腰上,少說也有十幾個彈孔。至於他的臉,是被棕熊舔的。棕熊的舌頭勝似銼刀,三下兩下就能舔掉人的鼻樑、眼眶,甚至整張臉皮。在五位當家中,疤瘌臉入夥最晚,他能當上二當家,莫四不服,癩頭五也不甘心,但三當家斷翅鷹心服口服——他見識過疤瘌臉赤手空拳打死鬃狼的拳法,也領教過他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的槍法。當然,即使有天大的本事,能在匪窩裡站住腳,還必須得到大當家的點頭和扶持。出人意料的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試探,大當家常飛彪還真就提拔了他。

箇中緣由,是到了該揭曉的時候了。大當家常飛彪問:“老二,你還有什麼高招?”endprint

女殺手趙綵鳳神出鬼沒,先後送莫四、斷翅鷹和癩頭五三個匪首踏上了黃泉路,“四梁”已斷三根,而她並無罷手之意,又將弩箭瞄向了疤瘌臉。疤瘌臉若再喪命,野獾嶺必將樹倒猢猻散。顯然,疤瘌臉沒這麼容易對付,冷哼了幾聲後回道:“大哥,走,我有要事和你商量。”

好事不揹人,揹人沒好事。等兩人再次出現在匪眾面前、鄭重其事地宣佈一個重大決定時,野獾嶺當即掀起軒然大波,差點亂了套!

四、二當家欲降關東軍

大當家常飛彪和二當家疤瘌臉商量的結果,是下山歸順駐紮在哈爾濱的關東軍!

話音未落,石虎率先炸了廟,扯著嗓子喊:“老子不同意。我們是土匪不假,可我們也是中國人。中國人投靠日本人,這種背叛老祖宗的事兒,老子不幹!”緊接著又有三四十號土匪站了出來:“我們也不幹。大不了下山種地去。”

片刻工夫,數百名土匪已分為三夥:一夥堅決反對歸降關東軍,一夥聲稱跟著老大走,還有四五十人搖擺不定,難下決斷。疤瘌臉斜瞥著石虎等人,不冷不熱地問:“我問你,野獾嶺在什麼地方?”石虎回道:“中國東北,大興安嶺,黑龍江畔。”

“中國?哼,那我再問你,東北現在歸誰管?”疤瘌臉追問。

石虎嘎巴嘎巴嘴,沒了音。時下的東北是偽滿洲國的地盤,而偽滿洲國背後的主子正是日本人。

常飛彪乾咳一聲,說道:“我和二當家合計過,我領著大夥當土匪,既沒名號也沒靠山,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老話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所以……”

“甭廢話。想讓老子低三下四給小鬼子當三孫子,沒門!”石虎摔了槍,轉身就走。疤瘌臉衝狗子使了個眼色,狗子“譁”的拉動槍栓,抵住了石虎的後背。那些鐵了心要當漢奸的土匪也四散分開,槍上膛箭上弦,團團圍住石虎等人。

“二當家,你不是想殺了我們吧!”石虎問。疤瘌臉那張疤痕斑斑的臉上,根本看不出是怒是喜:“暫時不會。我想請你冷靜冷靜,動腦子好好想想後果。狗子,把他們全押進黑風洞,嚴加看管。誰敢鬧事,格殺勿論!”

內訌平息,常飛彪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其實,他早就在疤瘌臉的身邊安插了眼線二愣子,他密切監視著疤瘌臉的一舉一動。據二愣子彙報,疤瘌臉與兩個山貨商時有接觸。而那兩個山貨商,哇裡哇啦說的是鬼子話,應該是關東軍的密探。常飛彪翻來覆去沒少琢磨,依他犯下的滔天罪行,一旦栽了,不論國軍、抗聯,賞他顆槍子不大卸八塊都算便宜他。他能走的,只有兩條路:第一,繼續佔山為王當土匪。可這仗總有打完的時候,不管誰得了天下,一等恢復元氣就會收拾土匪;第二,歸順實力強大、風頭正勁的關東軍,弄個番號混個司令噹噹也不錯。得知疤瘌臉和日本人暗中有來往,常飛彪沒點破,而是力排眾議提拔他做了二當家。適才,兩人躲進山洞攤了牌,準備與關東軍接洽。疤瘌臉說,和他聯繫的山貨商又提供了一個可靠情報,趙綵鳳已加入抗聯,最好能抓住她,送給關東軍做見面禮。

常飛彪面露難色,這娘們比母狼還狡黠,能在山坳裡不吃不喝、一動不動地藏上兩三天,怎麼抓?疤瘌臉發了狠,將屍骨誘殺計劃進行到底!

第二天,疤瘌臉寫了十餘份堪稱喪心病狂的“掘墳告示”,一份貼上了趙綵鳳的老爹趙老蔫的墳頭,一份壓在了林松墳前,其餘的全張貼在山路的顯眼位置:“四月十日正午十二點,趙綵鳳若不出面了結恩怨,我們將挖墳掘墓,銼骨揚灰!”

很快,四月十日到了。趁著霧靄未散,常飛彪和疤瘌臉帶領誓死跟隨的一干匪眾悄悄潛入老鴰窩,每五人一組,嚴陣以待。待佈置妥當,疤瘌臉走向常飛彪:“大哥,口袋已經佈下,只要她敢來,定讓她插翅難飛。你還是回去靜候佳音吧。”

“我不走。我要親手殺了趙綵鳳,給兄弟們報仇。”常飛彪說。

“殺她的事,交給我就行。你是一寨之主,豈能冒險。”疤瘌臉抬頭四望,指著遠處的一塊巨石說,“二愣子,帶大當家去捕狼石觀戰,那兒安全。”

捕狼石距離林松的墳頭足有二里遠,看上去十分安全,然而,就在正午十二點到來之時,常飛彪卻遇上了致命殺機——身穿紅嫁衣的趙綵鳳宛如一簇火焰般盛開的達子香,手持透骨弩立在了他身後!

五、女殺手復仇捕狼石

藏身捕狼石後,最先發覺趙綵鳳的是二愣子。紅影閃過,二愣子慌忙回頭,當場嚇傻了眼。常飛彪察覺不妙,在扭轉身的同時抓住二愣子,護住了心口。

趙綵鳳杏目含威,持弩的手臂紋絲不動:“常飛彪,你的死期到了!”

“是嗎?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殺得了我!”常飛彪不愧為野獾嶺大當家的,仇家近在咫尺,仍能不慌不亂。二愣子試圖掙脫他的掌握:“大、大當家,你——”

“你個屁,你去死吧!”常飛彪猛力一推,二愣子站立不穩,搖搖晃晃撲向趙綵鳳。趙綵鳳側身欲躲,常飛彪抬手便是一槍。誰能相信,槍響瞬間,二愣子競挺直身子將趙綵鳳遮擋得嚴嚴實實。

“綵鳳姐,替我……報……報仇。”二愣子背心中彈,撲通倒地。趙綵鳳手指一鬆,透骨弩飛射而出。常飛彪想躲沒躲開,左肩胛被射穿。趙綵鳳第二支箭尚未人槽,常飛彪的槍口已對準了趙綵鳳的心口。

“趙彩風,這回,我看誰還能救你!”常飛彪踢了二愣子一腳,惡狠狠地扣動了扳機。

“砰——”

刺耳的槍聲響過,常飛彪僵住了。手臂一抖,匣子槍落了地,手腕處已血流汩汩。

射出子彈的,不是他的槍。在他扣動扳機的剎那,一顆子彈已穩穩準準地打穿了他的手腕。

常飛彪愣怔望去,看到了一張坑坑窪窪、疤瘌遍佈的臉。沒有眼眉,沒有鼻尖,嘴唇缺失大半。對視之中,常飛彪似乎從那雙目光冷峻的眼睛裡看出了名堂:趙綵鳳再厲害,也不過是身單力薄的女流之輩,她能殺得了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癩頭五,卻未必殺得了心思狡詐的斷翅鷹和莫四。莫四被殺,臉上帶笑,當是正和熟人,也就是疤瘌臉閒聊時,讓趙綵鳳抓住了絕殺佳機;她能把斷翅鷹吊上幾米高的樹丫,也應該是這個熟人幫了她的忙。還有,疤瘌臉讓他遠離匪眾來捕狼石觀戰,明面上是擔心他的安危,暗地裡卻是在為趙綵鳳製造復仇機會。緊要關頭,一直被自己視為心腹的二愣子突然反水,只能說明他早被疤瘌臉拉攏下水。看來日本鬼子果真對得起“鬼”這個稱號,詭詐奸猾,居心險惡。endprint

“大當家,你想錯了,我不是日本鬼子的密探。”疤瘌臉看穿了常飛彪的心思,一字一頓地說,“二愣子提供給你的情報都是假的。和我接觸的山貨商其實是抗聯戰士,我也是。之所以假扮日本人,意在試探你有無收編的必要。”

“老二,我好心收留你,讓你做‘轉角梁,你為何要扯謊騙人?”常飛彪恨恨地問道。

疤瘌臉說:“憑你的所作所為,你還算人嗎?我並沒騙你。我的確參加過國軍,未戰先撤,結果鑽進鬼子的埋伏圈,死傷慘重,是抗聯救了我。我臉上的疤,也是拜棕熊所賜,不,是你,是莫四和斷翅鷹。大當家,我究竟是誰,想必此刻你該清楚了吧!”

萬萬沒料到,堂堂的二當家,居然是復仇者趙綵鳳的新郎官林松!那日,他和趙綵鳳跳下鳥不飛,跌落時被一棵斜生在崖邊的松樹搪了一下,減緩了速度。落地那一刻,林松拼盡全力,將緊抱著他的趙綵鳳託舉起來。即便如此,兩人還是都昏死過去了。不知過了多久,林松疼醒了,感覺到有刀子在割他的臉。勉強睜開眼,是頭棕熊在舔他臉上的血。他想動,可四肢如散了架,半點都動不了。一下,兩下,三下……只能那麼硬撐著,強挺著,想想都覺得恐怖。萬幸那頭熊沒餓到飢不擇食的地步,舔了幾口以為他已經死了就走了,因為熊是不吃死屍的,不然,他早趕赴鬼門關了。逃過死劫養好傷,面目全毀的林松便主動請纓“掛柱”野獾嶺,等待時機收編這股實力不弱的綹子。本來,三當家、四當家和五當家死後,他就想除掉常飛彪,可趙綵鳳發下重誓:常飛彪是我的殺父仇人,我要親手殺了他,讓他血債血償。

“哈哈,想殺我?你們還嫩了點,不夠格。”常飛彪狂妄地大笑,抬起血淋淋的手指向周遭。

聽到槍聲,那些壞事做盡、匪氣十足的亡命徒正紛紛撤出潛伏點,如狼似虎般撲向捕狼石。但,常飛彪高興得太早了,跟隨他多年的死忠手下還沒走多遠,就被突然殺出的兩夥人馬前後夾擊,收繳了槍械。

一夥是及時趕來支援的抗聯,另一夥是被關進黑風洞、性情耿直的石虎等人。在林松曉之以理的規勸下,石虎和二愣子一樣,也秘密加入了抗聯。林松提出投奔關東軍,意在分化匪幫,確定可收編的人選。而常飛彪這邊剛設伏,石虎就解決掉看押他的狗子,輕而易舉地佔領了匪巢。

“常飛彪,你還有什麼招式可使?”趙綵鳳瞪視著常飛彪問。

眼見經營多年的野獾嶺大勢已去,常飛彪猶如瘋狗般縱身撲向趙綵鳳,意欲同歸於盡。趙綵鳳哪容他反撲,手指一動,一支在陽光下泛著炫目光澤的透骨利箭脫槽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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