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老家去给舅家拜年。姨家大表哥也在。这个表哥，细高的个子，白净的脸，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
吃饭的时候，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沉默地对着面前的酒杯，想起两句诗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其实我和他，也算得上是竹马青梅，两小无猜。
那时我还在上中学，特别爱到姨家过暑假，农活忙时，我也帮着他们干点活。
家里别的男人们有都要浇水、锄地、打药，顶着烈日耕锄犁耙。只有表哥他年纪和我相仿又清秀文弱，所以就把他留在我身边，让我陪我一起做点轻巧的农活。
我们在棉花地里一边闲闲地说着话，一边给齐腰高的棉花除草。抬起头，能看见他脸上的汗。
从家到地，需要穿过整个村子，走过弯弯曲曲让我绕不清楚的小路。
晚上太阳下山之后，他驮上那架二八飞鸽自行车，并示意我坐到后面，要载我回家。我一边坐着，一边拿手指一下下刮他的后背。他就单手扶车，腾出一只手来攥住我的手，惊险地在人们的目光和两旁的田地间穿过。而所有青苗般的情愫，就这样慢慢的，滋长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两旁是一人合抱的大杨树，巴掌大的叶子在夏风中哗啦哗啦地唱歌。
有一次他突然停下来，把车子支好，我站一边，莫名其妙，看着他一步步走近，伸出胳膊，抱住我。我个子矮，虽然也17岁，但刚一米五，他却一米七还多。
努力抬头，能看见他白皙的脸，还有好看的、红红的嘴唇。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吻我，我不张嘴，他也不张嘴，两瓣嘴唇却紧紧地贴着--我们都还不懂怎么接吻呢。
天越来越黑了，远远地传来家里大人们呼唤我们的声音。我们都知道是该回去的时候，他轻轻扳着我的肩膀叫我："凤芝......"没有誓言，没有许诺，可那些青春的记忆却早已经铺满了成长的小径，从此仿佛再也没有过这样美丽的时刻。
想着想着，我微微地笑起来。不知道此刻对面坐的表哥，他可还记得这些旧事。
大家吃得高兴的时候舅舅说，凤芝，喝点酒吧。
老公忙不迭在一边阻拦：可不行，她喝不了啊。她是过敏体质。我也笑着推辞。舅舅还想再劝，表哥一言不发，伸手端过，说，我替凤芝喝了吧。说毕一饮而尽。除了我略有一丝诧异，别的人都不曾有什么表示。十几年过去了，以为只有我没忘，原来他也记得。
不知道为什么人到中年，会想起很多的旧事来，印象分外鲜明。
想来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个旧梦。这梦也不用费尽心机去实现，也不用刻骨铭心去怀想，它就在那里。
从来也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有些老年人，老到糊涂，近事什么也记不起，反而把年代久远的事情一遍遍重演。大概我到了那个时候，脑筋也不会清楚，但心里仍旧会有记忆。
你有故事我有酒，等你来约。我知道，总有一个故事让你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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