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朱姐说:“小楚啊,前面有一辆车子来了,先别扫了。”我抬头一看,远远的,有一辆车开了过来。在路灯下,依稀像是公交车。可那车很是奇怪,不但没有声音,而且开得很慢。
驴子也看到了,他说:“今天这车怎么拉。平日公交车从收费站经过,总是像赶着去胎一样,开得飞快。今天这车的司机,是不是良心发作了。”
我说趁机丢下扫帚,站在驴子身边说:“不对啊,班长,公交七点下班,现在快九点了,这车是哪来的?”
小朱姐一下子紧张起来:“不会吧班长,会不会是那个东西。”
说话间,公交车慢慢开到收费大棚下面。在明亮的灯光下一看,咦?公交车门怎么是开的?而且,前面没有司机。再一看,车上怎么连一个乘客也没有?可是,车子明明还一直往前开呀!
这下子,小朱姐全吓的全身发毛,脸色铁青,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大叫起来:“啊!”
我和驴子跑上前,果真没人。这时,听到从车后传来一个声音:帮帮忙啊。原来司机和售票员,两人汗流浃背,正使尽吃奶的力气,一起在车子后面用力地推抛锚的公交车!
驴子走上前,说:“怎么不叫抢修车?”
那司机抬着头,擦了一把汗水回道:“电话都不知打多少个,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都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这都过了一个小时,还没到。前面黑灯瞎火的,我们不敢把车停在那里,想想还是你们收费站安全,就把车子的方向盘固定好,慢慢推过来了。”
收费车道的地上装有一块块硬橡胶板,学名叫做减速坡,装在地上,可以产生一定的坡度,用来帮助司机减速。公交车推到这里,因速度太慢,被减速坡挡着,过不去。
我叫上秃子和大毛,一起跑过去,准备帮他们推车。经过车身时,突然,眼角的余光,好象看到车厢里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我。我回过头,仔细一看,那座位上却没有人。
“难道是眼花了?”我摇摇头,“可能这几天真的太累了吧。”我又看了一眼车厢,空空如也的车厢里什么都没有。
我暗暗骂了自己一声白痴,续继帮司机推车。
好不容易车子过了减速坡,我们都累出一身的汗。这时,抢修车也开过来了。
我站在安全岛上,看着公交车被抢修车拖着,离开收费站,向前开去。我心里突然冒出一种莫名的惆怅,好象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正离我而去。可又无从把握。这时,从公交车的后车窗里,现出一个身影。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身上的白衣无风自飘,正静静的看着我。随着车子远去,远去,直到不见。
失魂落魄的我,坐回收费亭,心思都还停在方才那身影上。
这时,耳边风声响起,头上一痛。原来是驴子一巴掌打我头上。驴子说:“你中邪了,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听见。想什么呢?”
大毛从外边抻进头来,笑道:“楚爷,还在想你相好的啊?”
秃子说:“还是人家楚水有品位,找个相好的,都比你的好。能歌会舞,说不定,还是国家级的舞蹈教练,据说还会弹琴,十级呢。哪像你,只会找老太婆。”
大毛火了:“那又怎么样?”
眼看又要起内哄,驴子急忙圆场:“不要工作了?上班时间说鬼,被老太婆知道,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自从老太婆遇鬼事件后,百分考评加上了第102条:不许讲迷信,私下谈论迷信者,一经发现,扣十分一百元。
这个考评本身就有问题,不许私下讲,是不是鼓励我们当众讲?
人啊,自以为是万灵之长,总把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事物统统归属于迷信,希望用两个字就能掩蔽世间的真相。
知不知道为什么伟大的科学家到最后都信了上帝。因为这世上有很多事,只有上帝才做得出。
我安静的看着他们争吵,不说一句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这世上知音本来就少,能遇得一个,已经千世难逢的,否则,何来,知音难求这句话。
我还在想着紫衣,至于她是否存在,已经不重要了。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悠悠苍天!此何人哉?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我宁愿睡在我的梦里,只能听着紫衣的清唱,看着她翻飞的长袖。
因为人有心,所以会去想很多很多的事情,也会忘掉很多很多的事情。收费站的工作如此的清闲,清闲得让我每个大夜班,都会无聊地想,能不能遇到紫衣。秃子骂我是傻瓜,没人如我一般想着一只女鬼。我只知道,我有心,所以我会思念,但我不知道做一只鬼,有没有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渐渐冷起来。而我也觉得自己一天天变得冷淡,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我渐渐忘了那些让我心动的,心伤的,心痛的时刻……
一日下班后,我去寺里看老和尚。
几个月不见,老家伙好象又胖了些。也难怪,天天肉 ,吃完又不做事,怎会不胖。
老和尚看我进来,脸上浮着慈祥地笑,如果他知道我的想法,肯定笑不出来。
老和尚说:“小楚,许久没见了。”
我说:“我只是世间一凡人,俗事太多,哪比得上老和尚你,四大皆空。”
老和尚摇摇头,说:“浮生皆苦,万相本无。小楚,看你脸色,好象有什么心思。你眉间带花,是不是还未从情欲中走出来啊?”
我早说过,这老家伙要去街头摆滩算命,生意肯定红火。
老和尚接着说:“十丈红尘,万物皆空,你要看得开,才能摆脱红尘,得证大道。“
“算了吧,你是不是又想骗我当你的弟子。有什么好处?肉也都轮不到我吃。不干。”我直接打断老和尚的话。
老和尚尴尬的笑了笑,老胖脸上红了一片。老和尚也会脸红?他不是早就看破红尘了?
我说:“老和尚,我的佛缘没有你重,还是你自己去得征吧。祝你早日飞升啊。”
老和尚说:“光天化日之下,不要胡说。这件事,本是你命中的一劫,等你清醒了,你就过了。你又何必苦求那得不到的呢?”
突然,有泪水从我眼里流出,我说:“可我不甘啊。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这劫不去找别人,偏偏找上我。”
“这是我佛对你的渡,你只有割舍一切欲望,才能印证。”老和尚一付苦口婆心的样子。
“不”,我想了想,说:“佛祖的话,我觉得没有道理,没有欲望的生命如何生活?”
我相信佛祖是对的,但我实在是不明白,既然这世间有十丈红尘,为什么它又是空的呢?既然是空的,为什么又要用花花世界密乱人眼呢?
我佛自然是清醒的,但是那些凡夫俗子又怎么能理解这外表后面的所谓真实呢?难道这是我佛故意折腾人的把戏吗?让人们不堪苦海而回头?我不信我佛是这样的。因为他们是最慈悲的。可这一切的一切,如何解释呢?
老和尚说:“世间万物,唯情难过。你情命难堪,只有让你尝了情的苦,你才会回头。”
“那老和尚,你跟佛祖熟,能不能跟他老人家说一下,也让我尝点甜头好不好?”
老和尚哑然。
我接着说:“比如,老和尚你,不也做了一些违背我佛旨意的事。”
老和尚头上开始流汗。
半响,一脸痛苦的老和尚说:“人活世间,必有八难。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此是天地冥冥中的真理。老纳这是舍身饲鹰,只有尝遍人世的苦,才能得证大道啊。”
大道是什么?这大道可不是收费车道,打扫一下就干净了;挡道杆一下放,就不许车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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