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磚頭”比製造芯片賺錢?

4月16日,美國商務部針對中國企業“中興通訊”發佈了一個禁售令,禁止所有美國企業向中興通訊銷售一切產品,包括電子元器件、設備、軟件,甚至技術服務,禁令立即生效,時間長達7年。

事件一出,如平地驚雷,在國內掀起了軒然大波,社會各個層面都展開了廣泛的討論,其中有一個主流的觀點是:當前芯片領域落後並受制於人的局面,是因為國內長期對IT基礎研究缺乏關注和持續的投入,國內無論是政府、國有經濟還是私營企業,都更傾向於將資源投入到運作模式更簡單、技術含量更低、變現速度更快的行業,如房地產,甚至包括當前如火如荼的互聯網服務業。

製造“磚頭”比製造芯片賺錢?

我們先不討論這個觀點對錯與否,我們先來看這麼兩家企業的數據對比——

萬科,中國最知名的房地產企業,其2017年的主要經營數據是這樣的:營收2428.97億,同比增長1.01%;淨利潤272.8億,同比增長30.34%;淨利潤率為11.23%。每股基本盈利2.54元,同比増長33.4%,萬科2017年平均每股買入價為20元,這意味著投資者每投資20元就能收益2.54元,收益率12.7%。

高通,美國半導體(芯片)巨頭,其2017財年的主要經營數據是這樣的:營收為223億美元(摺合人民幣1403億),同比下滑5%;淨利潤為25億美元(摺合人民幣157億),同比下滑57%;淨利潤率為11.21%。每股收益為1.65美元(摺合人民幣10元),同比下滑57%,高通2017年平均每股買入價為55美元(摺合人民幣346元),這意味著投資者每投資346元能收益10元,收益率為2.8%。

數據很清晰地反映了兩家企業之間的對比:萬科無論是營業收入還是淨利潤都成倍領先於高通,而在成長性上,萬科毫無懸念地碾壓高通,萬科整體增長率高達30%,而高通處於全面的衰退期,增長率為負,且情況嚴重。甚至在人們一直吹捧的高通的利潤率方面,萬科與高通幾乎完全一樣,不相伯仲,要知道萬科可是典型的重資產企業,而高通是高科技企業。

更關鍵的數據——投資收益率,萬科的投資收益率高達12.7%,幾乎5倍於高通的2.8%,如果你是一個投資者,你會將你的錢投資給哪家企業?如果你隨機問100個國內的投資者,我相信這100個投資者的選擇毫無疑問都是萬科。

從所有方面的數據對比,萬科幾乎都以極大的優勢碾壓高通,但是,這兩家企業對於世界的意義和價值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我們都不喜歡高通,但不能否認高通的發明改變了世界連接、計算與溝通的方式,第一次實現手機連接到互聯網,直接開啟移動互聯時代,並催生出改變人們生活的產品、體驗和行業,高通的發明和產品出現在世界的幾乎每一個角落,哪怕你不知道高通,沒聽過它的名字,但你肯定使用過或正在使用它的產品和技術,這就是高通對這個世界的價值;那萬科呢?除了直接或間接地拉高了房價,它對我們有什麼價值?在中國,在政策的支持下,我們可以一夜之間誕生很多家萬科,但可能未來十多年,我們都很難誕生一家高通。

當然,我不是否定或抹殺房地產行業的作用和價值,在過去十幾年間房地產行業對穩定中國國內經濟起到很大的作用,但房地產行業的存在,它簡單而又暴利的運作模式在一段時間內成功地吸引了社會很大一部分資本瘋狂湧入,以極短的時間在平地上建起了一棟棟高樓,國內各種刷新高度紀錄的建築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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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長彼消之下,其他行業都黯然失色,其中IT基礎研究行業尤甚,半導體就是其中之一。半導體是典型的基礎技術層建設領域,與房地產行業的“時間短、見效快”完全相反,半導體行業投入大、週期長、產出少、失敗風險極大,所以,窮怕了、落後怕了的中國人大部分都缺乏耐心和寬容心去幹半導體,都想著在短時間內實現彎道超車、超英趕美,但IT基礎研究遵循的是客觀的科學規律,不以人的意志輕易改變,需要的是時間、資源,以及更寬容、允許失敗的環境,才可能實現突破。而很遺憾,這些我們都沒有。

而正是我們大部分妄圖改變科學規律去實現超越的急功近利,造成了我們的落後,而且這種落後不是單一的、孤立的,而是全方位、全生產鏈的,就半導體行業而言,從信息情報,到國際化採購能力、新材料、新工藝、精密機械、新技術應用能力、樣機的工程實現與測試、EDA軟件等等,所有這些我們都欠債太多,也註定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還清。

當然,近年來隨著政府層面對基礎研究的重視,情況開始有所好轉,2006年國務院頒佈了《國家中長期科學和技術發展規劃綱要(2006年-2020年)》,將“核心電子器件、高端通用芯片及基礎軟件產品”列為16個科技重大專項之首,簡稱“核高基重大專項”,十多年來,這個專項工程取得了很多成果,如成果總結會上說的,“核心電子器件關鍵技術上取得重大突破,核心電子器件與國外差距由15年以上縮短到5年”,哪怕這是事實,這中間還有漫長的5年啊。

今天,美國迫不及待地撕下了偽善的面具,這也意味著我們沒有機會去從容地把這5年的時間差距通過勤奮或政策支持去抹平,中興說“禁售令可能導致公司進入休克狀態”,對於整個行業而言,情況可能沒這麼嚴重,但往後的路肯定不會好走了,未來一路走下去肯定會遇到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甚至絕境,我們可能要在黑暗摸爬一段時間,積攢力量,再圖奮進了。

製造“磚頭”比製造芯片賺錢?

此刻窗外,天已黑,通過窗戶,我能看見遠處一棟棟黑壓壓、只有零星燈光的房子,它們象徵著這個社會的鉅額財富,但它們只靜靜地躺在那裡,無法生產出價值,也無法照亮我們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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