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变脸的姑娘

会变脸的姑娘


听说这城外新开了家妓坊,邪门的紧,说是里头的姑娘可以幻作各自的心上人。

陈生依着地址寻过去,却只找着了片芭蕉园,一阵大雨瓢泼而至,他嚷着今日真是晦气,找地躲雨时,忽而听见少女咯咯的笑声,抬头望去,一栋小洋楼出现在面前。

天晴了。

二楼廊上有一少女,穿着洗的发白的衬衣,下扎黑色布裙,高马尾,细碎的刘海,跟程意欢别无二致。

若实在是要找一分别,便是嘴角,程意欢嘴角大多时候都是下垂着的,不苟言笑,只有在提及国家危亡时,才会因情绪激动而焕发神采。

“姑娘芳名?”

“你的心上人叫何名?”

“程意欢。”

“那你叫我欢意。”她勾住他脖子倒在床上,房间的唱片机咿咿呀呀,与君赴一场鱼水之欢的情意。

或许是见过了温柔缱绻的“程意欢”,陈生也不像从前那么在心上人面前畏惧了。

他开始去她主持的社团活动,参与那些示威游行,甚至有一次,工人暴乱,他居然站了出来,团结帮助工人们们争取自己的权益。

那天夜里,他们为了庆祝去喝酒,程意欢也去了。

“这没人吧?”

他抬头便瞧见程意欢白净的侧脸,耳根微红,落座在他身侧。

“让我们大家为陈生举杯!”

大家纷纷拿起杯盏,程意欢和他的手碰到了一起,迅速弹开却被陈生一把抓住。

满座的起哄声,姑娘的脸羞红,手却一直没有挣开。

陈生第二次去那间妓坊是1945年后了。

1937年,大陆彻底乱了,他的妻子程意欢却执意留下,说是要为了国家危亡尽一份心力。

他抽了一晚上的烟,烧掉了买好的船票。

第二日程意欢留下一张船票,走了。

他没去找她,径直拿上船票去了海外,日军投降后才回来。

“后来呢?”

欢意给他烧了壶酒,对着灯光下那朝思暮想的脸,陈生湿了眼眶。

“朋友带给我她的遗物。”

中年的陈生从内口袋颤巍巍的掏出一个锦袋,扯开,里头是两束绑在一起的发丝,和一张去往海外的船票。

那晚上他们俩什么也没做,鬓发已经微白的陈生像个弄丢了糖的孩童,趴在姑娘的腿上哭了一夜。

陈生一直未再娶,在家里种了一片芭蕉叶,有时晴好浇水的时候会想起那楼里的姑娘,估计还是那张十七八的脸。

真好。

可变故突生。

那段日子,开始嚷着要打倒一切资产阶级的牛鬼蛇神,不知谁提了句那郊外的妓坊,一大堆人浩浩荡荡的举着火把过去,却没找着。

对了,这几日都是晴天。

预报说,后天有雨。

他夜里偷偷去了趟郊外,接了一罐子的山泉水,泼在那四周。

坛子见了底,还是那片芭蕉叶,他急得满头大汗,一股馨香传来,姑娘用帕子拂去他的汗珠。

她不肯走,只问他明日可还会来?

“你要不走,明日我来了也都得死。”

姑娘笑而不答,他甩袖离去。

那日城里下了大雨,有人说瞧见那妓坊了。

一群人举着刀枪把人姑娘给绑了,怪异的是,所有人看姑娘的面貌都不尽相同。

妇人们嚷嚷着妲己转世,要在广场把人烧死。

午后天晴,姑娘被缚在木柱上,笑着看向众人,一个个举着火把,目眦欲裂。

一个老人却颤巍巍的冲了出来,挡在她面前。

没有任何武器,只知道张开老弱的双臂拦着。

那后头的故事便有些奇幻了,众口铄金,不尽相同。

流传的最广的一个版本说,姑娘和老人都得救了,老人还变成了少年郎。

那日姑娘望着挡在自己前面的男人,咯咯笑了出来,天上便又下起雨,人们的火把都被浇灭了,再回头一看时,两人俱不见了踪影。

郊外的芭蕉园开了花,但无论晴好还是雨天都再不会出现小洋楼。

只那的人多了新习俗,会让少年男女以芭蕉露水洗身,据说可获得勇气,无悔爱人。

会变脸的姑娘

(图源Shiro Kasamatsu,文章作者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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