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年三十，楊財主把長工小桂叫到賬房。
“小桂，坐下坐下，喝杯茶。”楊財主顯得格外熱情，親手給小桂斟茶。
小桂受寵若驚，站在椅子邊哈著腰不敢落座，說：“老爺，您有吩咐請講，我立馬去辦。”
“馬上過大年了，你辛苦了一年，謝謝你。”楊財主翻出記賬本瞟了一眼，說，“我發工錢給你，你好回家過年。”
往年，小桂一年忙到頭最多能領到兩塊大洋，但今年他領到了十塊大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捧著沉甸甸的現大洋，問：“老爺，是不是弄錯了？我的工錢沒有這麼多吧？”
楊財主微微笑了笑，說：“要說你就是個實誠的人，多給點你你還怕敢要。不單是這十塊大洋，我還要送你十擔糧食，一頭牛，兩口豬……”
楊財主這個人小桂最清楚，平日非常吝嗇，就是晚上多點了會兒油燈他都不高興，現在如此慷慨，肯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他這個長工去幹。辛苦了一年，小桂只想領自己分內的工錢回家好好過個年，不想在這節骨眼搞出什麼事來，因此，他給楊財主磕了個頭，懇求：“老爺，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我都不要，我只要兩塊大洋就夠了。”言下之意是，你可別坑我，我不貪財。
“小桂，你這是給臉不要臉啊。”楊財主臉色難看，說，“不敢要，你以為我是花錢叫你去殺人放火嗎？”
“老爺，那您這是……”小桂長跪著瞅著楊財主。
“實話對你說了吧，我想把我女兒桃紅許給你，也是看在你人忠厚，勤勞的份上，不然……”楊財主說到這裡，長長地嘆了口氣。
小桂聽了頭都懵了，立即又給楊財主磕了一個頭：“老爺，我寧願替您去殺人放火，這事萬萬萬使不得啊，我哪有資格配二小姐，你千萬別毀了二小姐的名譽！”
看來，這小桂是清醒人，知道自己是幾斤幾兩。其實不然，他是想保自己的命。
大家都知道，楊財主有個癆病女兒叫桃紅，骨瘦如柴，還經常咳血，怎麼治也治不好。先不說那病暫時會不會要了桃紅的命，就是那病傳染性較強，小桂要了她還不得也染上麼。楊財主倒貼錢把女兒塞給小桂，而且是在年關的時候，肯定是桃花的病情惡化了，不想大過年的讓她死在家裡，這父親也夠狠心的。
“小桂，起來。唉……”楊財主坐下呷了一口茶，說，“我就把實情跟你說了吧。前天，我請算命先生幫桃紅算了一卦，先生說，她的病不是沒得治，但要陰陽結合驅散她體內的邪氣，不然吃再多的藥也無濟於事。把桃紅許配給你，的確是委屈了她，可眼下又有什麼辦法呢？”
楊財主這樣決定，小桂作為長工想違背還真不敢，違背了就得丟飯碗。再就是，把小心眼的楊財主得罪了，以後也別想安寧的日子過。
被逼無奈同意吧，但此等性命攸關的事也不能太含糊，小桂抖起膽說：“誰都知道，二小姐的病會傳染，傳染給了我我也不怕，我願意為老爺去死。只是，我死了，您可要多關照點我的老父老母，否則，老爺，你現在就把我的命拿去吧。”
“這個你放心，都成親家了，我能坐視不管嗎？”楊財主點了頭。
“那就再加五十塊大洋。”小桂獅子大開口。
“好，明天你就用花轎把我女兒抬走。”楊財主一咬牙答應了。
大年三十，沒有請吹打，沒有放鞭炮，小桂請了一頂花轎悄悄把半死不活的桃紅抬回了家。
聽說小桂貪財娶了個癆病鬼回家，鄰里個個吐口水，沒人敢打他家門口過，生怕風把癆病病毒吹到自己嘴裡來。
小桂是豁出去了，先把家人安排到別處，自己單獨和桃紅在一起，準備染上她的病一起死。
桃紅在未患病之前是非常漂亮的，很多富家子弟趨之若鶩，現在雖然形同骷髏，而依然難掩其天生麗質。
“小桂，你不怕染我的病嗎？我知道，我爸是怕我大過年死在家裡不吉利，你傻呀，你可以不答應的。”桃紅氣喘得急，說話很吃力。
“我不怕死。如果不是你患了這個病，我連和你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娶到你是我的福氣。”小桂握著桃紅樹枝般的手安慰，“別擔心，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世間，只有你不嫌棄我……”桃紅臉上滾下了淚珠。
次日一早，小桂發現窗臺上有捆草藥，上面還夾了一張字條，內容大意是：此藥能治百病，無病防病，你們倆都要吃。飲食宜清淡，不宜進補。
這是哪位高人留下的呢？小桂不知，反正目前也無別的辦法，照著做，說不定桃紅的病真能治好。
人家過年走親訪友，小桂哪也沒去，呆在家裡專門服侍桃紅。一個禮拜過去了，桃紅明顯感覺身體輕鬆多了，咳嗽也少。一個月過去了，她的臉色紅潤，飯量也增了。
桃紅的身體逐漸恢復健康，論講也該回孃家看看，但她不想去，因為到現在家裡也沒一個人來看過她。
當桃紅的病徹底痊癒了的時候，她想回去見見自己的父母都見不到。
此地方圓十幾裡爆發瘟疫，很多人一夜之間暴病身亡。楊財主一家也未能倖免於難。
路上隨時能見到抬著屍體去埋的人，田間地頭到處是新墳，誰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明天。奇怪的是，小桂夫婦倆在如此嚴峻的形勢下都安然無羔，看來是吃了高人留下的草藥身體有了抵抗力的原因。
救人如救火，得趕緊發動大家熬那種湯藥喝，不然都是死。
就在楊財主家的大院裡架起了幾口大鍋，日夜煎熬那幾種草藥，想喝的人就來，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喝了藥的人小桂還請他們不要走，就在楊家大院待著，反正楊財主留下了很多糧食，吃上一年也吃不完。
後來，瘟疫總算過去了，小桂理所當然地成了楊家大院的主人，經常賙濟那些窮苦人，被當地人稱為活菩薩。
閱讀更多 花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