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卻也情萬種
——情趣陋宅南園“大遊行”月季
穀雨已經過了一天，那麼這個春，貌似已經在向初夏奔行。
生態環境中，在季節的統領下，其實，早春和陽春，似乎有點稍縱即逝，也因此，總是在那節奏開始變快的晝夜交替中，希冀著對復甦、活力象徵的尋覓，注入到南園那些月季，在冬季被修剪得稀稀疏疏，光光溜溜的枝丫上——看看有沒有嫩綠的新芽萌出。
（閒數花苞去小園）
南園，其實可以被稱為“月季園”，種的都是月季花。斜對面25棟3樓的住戶，一位貌似村姑，其實也挺有文化的婦人，為避開一條中年拉布拉多犬，繞道於南園前小路行走，常把它稱為“玫瑰園”。我知道，借道的禮儀，不會不在那個女人的腦扉上沒有一點印痕。她大概比我僅僅小兩三歲，而我，已經在頤養天年了。
（探幽自有奴開道）
那個園，曾經植插過從對棟房老凌嫂家剪來的一根玫瑰花的枝條，估計生出了根，就把它移栽到陋宅的北園去了，如今，也挺豐腴了。
（眾婢相伴亦孤單）
月季，若說留給我的印象，最初是孩提時見到母親在家園種的那些，開花時很香很香，但是，究竟有多少種顏色，那時我記不得了，直到現在，我還認為，玫瑰的花是粉色的。
（聲東擊西迷宮闈）
我不會去細究這種花到底有多少種顏色，也不會去欣賞有些人說它的高雅，只是情趣使然。我有點淡薄“高雅”兩個字，甚至連牡丹的雍容華貴，我也不以為然，因為，再高端，顏色也是那麼少。至於玫瑰，我寧可這個名字與我擦肩而過，也不會讓它在我家的南園有一席地盤，因為，這毛茸茸長著芒刺的枝條，像毛毛蟲，實在毛骨悚然。
（矜持自是奴家性）
在南園，種的月季其實數量也不多，總共近二十株，故一直未予正式掛牌，被命名為“月季園”，當然，都是土裡八氣的“鄉下”月季，也是一個原因。不過，我先前說過，大凡中國人，都是敝帚自珍的，俗一點說，叫“瘌痢頭兒子熟瓜（自家）香”，自己種的花，當然是好。
（誰道格格非木蘭）
對月季的情，略微有些“獨鍾”，冬天，我會在它們的根部、花冠大小範圍掘一條深約5釐米的溝，撒上發了酵的芝麻餅肥，抽芽以後，每隔10天，施一次自制的酵素追肥。
（明為貴人當先隱）
從師傅英姐那裡，我也知道了月季也似林黛玉那樣，多愁善感，弱不經風，有“藥罐頭”的說法，於是就早早置辦了那些對付白粉病、黑斑病和切葉蜂的藥物，且視情噴施。
（妹為本姐先問路）
小區這三棟樓房合圍的區域，南園的月季是聞名遐邇的。去年長勢已經可人，今年，老少們早早就預言，如說風景線，那麼這個南園小小庭院就是，特別是那一排盤根錯節，爬繞在鏤空鑄鐵上的月季，不妄言，就是一堵鮮花的牆。
（縱是嫡庶根亦同）
大都人識不得月季的這個品種，統稱其為月季。我知道它的名字，是兩年前在吳中區花木市場，看中一盆月季，只覺得花比較多，就問，叫什麼名字來著，店主說，叫“大遊行”。我說，啊，這個名字好新鮮啊。
它正是我要想買的爬藤的那種月季，店主說，你啊，老土了，人家已經不叫爬藤的月季，專業了，管叫“藤月”。
（人後說人姐最恨）
老土了兩年，才慢慢知道，它是薔薇亞科薔薇屬藤性灌木，是藤本月季的一個品種，主要植地在中國湖北、四川和甘肅等省，花朵約33枚瓣，深粉紅色，氣味溫和，色澤明麗。而且進一步知道，自1953年在美國培育成功之後，月季花“大遊行”，就被世界的花友極力推崇。究其原因：還是到目前為止，粉色系藤本月季，還沒有任何品種能夠達到她的極致之美，無論生長速度，開花性狀比，花的顏色，花瓣的層次感，花朵的開花量，都可以說給你一種震撼的感覺。
（宮闈萬千藏露含）
買它回家，我是針對性很強的。庭院東邊的南園，半牆上有一道東、南朝向“L”型，高度約為1米，長度約為25米的鏤空鑄鐵圍欄，想著，要是讓“大遊行”爬滿，開起花來，有多氣派啊。那年，我只買了三盆花，分別種於東欄、南欄，以及庭院走道北欄的中間。每盆花的枝條也不多，大概就四五條，開的花也不多，不料下一年，就瘋了一樣，從基部抽生出粗壯的新枝，而已有的藤枝先端，也長出較粗壯的側生枝，果不其然，向空間延伸不少，而今年開春，枝條已經把圍欄全部佔滿，花蕾竟有幾千個，蔚為壯觀。這種花屬於攀援生長型，根系發達，抗性極強，枝條萌發迅速，長勢強壯，一株年萌發主枝七八根條，每條主枝又呈開放性分枝，年最高長勢可達5米。這三年來，我終於明白，它為什麼被叫做“大遊行”的道理了，我是目睹它花開的時候，真的就跟萬人大遊行一樣壯觀。看花多了，第一次看到有這樣的一種態勢，不無瞠目結舌，難怪有人形容“大遊行”的長勢只用了兩個字：“瘋狂”。
（惟有此花開不厭）
與歐月比，“大遊行”是不值一提的，很多人都直言不諱，在我想來這和風行潮流有關。我不會去貶低歐月，那花瓣疊疊緊裹花蕊，顯現出來的一種層次美，確實讓人叫絕，然而，普遍的，歐月的花全部開足，直徑與其他一些也算名貴的月季，比如香水月季，也不是很大，更有的歐月，我記得也是粉色的叫“寶石龍沙”的，讓人捧得歡，但一年只開一次花。想想有啥意義呢？也有一些人在爭論，月季是按季還是按月開花，我從小就一直聽到母親喚它“月月紅”，想上去，就是說除了冬季，基本上每個月都能開花。“寶石龍沙”也算月季，而且歐洲泊來，在南園也種著，看著它，略有點氣餒，伺候你一年，你只給一次，也太小氣了不？
（燈會總撥鎖女情）
說到花，國人總是首推牡丹，我承認，它的確實冠絕群華，後來，我也知道，月季也毫不遜色，被稱為“花中皇后”，是“中國十大名花”之一。圈子普遍的說法是月季不但花雅俗賞，而且花次多，花期長，品種多，且一年四季都鮮花綻放。在北京、天津、大連、長治、運城、焦作、平頂山等眾多城市，月季被定為“市花”，還有不少國家將其定為“國花”。
（叩姐還須問丫鬟）
讚美這樣的花，若僅以花色論，太過蒼白，你得去看看陣勢：一球一球，昂著頭，不乎天高，不屑地遼，我想，只有那種氣場，才能精準地註釋著《辭海》中“壯美”一詞的含義。
（誰說姐姐無鳳儀）
我不知道，古人在詠花時，有否妙筆過這類“壯美”的片言隻語，想想是定無可能，因為那時，“大遊行”還未問世呢。楊萬里是那樣寫的月季：“只道花無十日紅，此花無日不春風。一尖己剝胭脂筆，四破猶包翡翠茸。別有香超桃李外，更同梅鬥雪霜中。折來喜作新年看，忘卻今晨是冬季。”
全詩讀過，我依稀入醉，辨味一下，大概說的是這個意思：無論甚麼花，只知它開花吐香最長時間也不過十天左右，而月季卻一年四季，每天都在鮮花怒放。看，一朵剛從含苞未放的花蕊中伸出，一朵已衝破綠色的花蒂，開出嬌豔的花朵。
（海底撈月羞煞奴）
楊萬里直說了：月季有著一種別有的香味，甚至超過桃花、李花，非但如此，它也會像梅花一樣，在蕭殺的冬天傲霜鬥雪，凌寒獨開。對月季這種風骨的欣賞，他表達得十分含蓄和技術，說，快過新年了，心情自然是愉悅的，看到這樣色彩鮮豔的花朵，何不折一枝回家，為新年添增一份喜悅！然而，竟忘了這是冬末的早晨，簡直不敢相信在這嚴冬會有如此美麗的花色，且在凌寒而開的月季花上。
（姐姐較勁難奴婢）
我不成想，詩人也會這樣驚愕於月季花的“冬豔”，我自小，沒有見過冬天開著的月季花，如今自己種花，整個南園單株月季花中也沒有見到過一朵，然而，就在去年冬季，雪壓冰封的環境裡，竟然發現了兩朵綻放的花朵，而且是在“大遊行”中，我連忙入室取出相機，咔嚓咔嚓幾下，我口中呵著熱氣，喃喃細語：“冰晶皇后！”
（一年長佔四時春）
自然界的花，為人所賞的是花開盛景，而“大遊行”則不然，一大堵花牆，不僅僅是給春天帶來了恢弘，就是在花謝的時候也是一道景色，數以萬計的花瓣飄落在地上，宛如一大張花瓣編織成的地毯。這樣的奇觀，去年就領賞到了。那些時日，我先站在南園的邊際，捧著紙盒，俯身把可愛的花瓣，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紙盒內，聚多了，就塞入空塑料瓶，加進紅糖，注入清水，做著一瓶瓶酵素，來年呢，又作為追肥施入它們的根部。
（高牆難逾命就此）
人類總是那麼奇葩，評這封那，竟然把“大遊行”封為“皇后”，為何？也許是它的風情所致。
標緻風情的，首先是花的顏色。“大遊行”的花色，普遍的認定是粉色，即粉紅，但我以為，是濃烈的粉色，在一片綠地裡極是耀眼，猶如九十年代舞女的紅唇，妖豔、張揚、嫵媚、脂粉、風塵，讓人慾罷不能。
（姐兒且管會張生）
另外，枝條的呈現，也足顯其柔潤的悅目。它可以被盤梳成髮髻狀，縷縷畢畢，很現華貴之美。如果讓它居中，沿著圍欄，中分後任其舒展，那麼不出兩年，造型上就像一個女人平攤雙臂，呵護著身邊的眾多子女，展示出一種博大的胸懷，散透著無私的母愛。
（後宮三千誰能敵）
當然，更迷惑和誘人的，還是陽曆四月底，猶如“千帆競發”般地開花。那高高昂著頭的一排排花，像一艘龍舟的桅杆，直刺雲天，氣宇軒昂；那爭不上高位，幽懸於圍欄底端的，則有點像龍舟的一支支槳，似乎能讓人聽見整齊劃一的划槳聲和鏗鏘有力、雷霆萬鈞般的擊鼓聲與呼號聲。
（鳳軀總伴小腳船）
南園的三年，這個時分，我常常在那裡迷失自己，我用相機收錄著“大遊行”的千姿百態，風情萬種。雖然，那些出頭露面的排花足夠地令人驚歎，那些深鎖“宮闈”的 “怨婦”足夠地讓人憐憫，但仍然敵不過那些鑽出綠葉，漂風浮露，或掩掩藏藏、欲現又躲的朵花，我一朵一朵地看，蘸了點思墨，勾勒著擬人化的場景，把它們置於其中，然後按照不同的花兒成期、形態特徵、受光情況，想象成宮廷中、閨房內的小姐、丫鬟，構思著她們之間發生的故事和所生髮出來的心理表徵，煞是有趣。有時也會傻想，抑或也可成就一部類似《紅樓夢》《西廂記》式的情景活劇呀。
（豔時也羨嫩時鮮）
對“大遊行”，我戲虐地給了一個“冰晶皇后”雅稱，儘管如此，還不能說它是一個經典品種，但我卻是在想把它塑造成一個經典品種。這不是沒有可能，有一位花友說得比較玩味：“所謂的經典品種是什麼？經典就是，無數人在你面前誇這個品種，誇到你耳朵起繭，誇到你覺得好沒有新意，誇到你心生逆反，誇到你不想再聽。結果等你將就湊合半信半疑著入了這個品種之後，你還是會忍不住和之前的人一樣誇她。”
也許，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三年了，和“大遊行”朝夕相伴，可至今，我仍不敢說它是我最喜愛的品種，但卻真心要說它是如今南園中表現最好的品種。
（獨遣春光住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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