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去世母亲带我改嫁,22年后一男人找上门,说是我亲哥哥

父亲去世母亲带我改嫁,22年后一男人找上门,说是我亲哥哥

1

江南的生日,她给自己买了一个茶杯蛋糕,还带回出租的小屋里。

在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盒火柴,上面印着一只蜷着的梅花鹿,黑白的色调。

抽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面,拿另一根蜡烛来引燃它。关了灯,她小小的房间里溢满了黄色的光,暖暖的,融融的,就连那只缩起来的小鹿也生动了起来。

她想,明年,还会是这样吗?仍然是我一个人,没有人记得还有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我。

她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影子,不知道是谁的影子,没有太大的喜怒,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聚集了所有阴暗的瞬间,在,或不在,不重要——有谁会介意影子怎么样呢?

她不太想活着,又懒得去死。

火柴的微光只坚持了短短的几秒,她还没来得及许个愿。她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火光一灭,她就要被甩离美梦、抛进现实。可是,她哪有什么愿望呢?她早习惯了生活的全部面貌,如果争执、背叛、互相伤害称得上是全部的话。

哦,还有死亡,她旁观过一些人的离开。

她冷眼瞧着他们的葬礼,不知为何,为了悼念的相聚,最后会发展成一群人的狂欢。至亲的人眼泪都流干了,可是这一点点的悲伤无法逆转整个局面。活着的他们,该高歌的高歌,该拼酒的拼酒,逝去的人在哪里得到安息呢?

只有一次,她全程是失落的情绪。她的父亲或者说继父走了,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把她抚养长大,供她读书。她所谓真正的亲人、她血缘上的妈——江瑛,却抛下她跟情人走了,江南觉得也许她至死也不会晓得自己是她和谁的杂种。

在遇到继父之前,江瑛不停地换男人,中间流掉过两个孩子。江南有时候疑心江瑛扔掉她是十分娴熟的行为,她也许不是被丢掉的第一个。

说不定,在另一个地方,还有一个跟她流着相似血液的人,虽然她们共享的正是她想从自己身体里剜去的那一部分,后来她的猜想被验证了。

二十三岁了,江南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越长越像,她害怕这种不干净的基因一点点占领她的身体,那样的眉眼像是一种示威,她毫无还手之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在她身上鲜活起来。

2 

她当然是恨她的,江瑛从来没有身为人母的自觉。她们一起时,她穿着放荡的内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对她指手画脚,拿着涂着艳丽颜色的指甲掐她稚嫩的皮肉。

有时,江南放学回家,正是江瑛的一场欢爱结束。江瑛从不忌惮她,总会边拿纸巾擦汗,边给她一点钱,让她去给她买点吃的,剧烈运动是很耗体力的。

有一次,男人的正房找上门来,江瑛不在。那女人体格壮硕,她把江南按在墙上,带着亮片的包甩在江南小小的脸上、身上,一下又一下,江南成了她撒气的沙包。

江南不挣扎了,她认命地想,这是我欠你的吧?我还!哪怕用这条命来还也是可以的。

江南的眼球充了血,亮片刮掉了她指甲大小的一块皮肉,她的身上一片青紫。江瑛不问她的伤,她也不说。

江南想找机会毒死那些人,又不敢。她准备逃走,离开江瑛,也离开那个肮脏的圈子。只是一切才刚刚开始,江瑛又找好了下家。

和往常一样,江南买了蔬菜回家,一开门却是一室狼藉。本就空荡荡的破房子里,衣服散了一地,江瑛为数不多的几个珠宝盒子开着,她们的证件也混在其中。江南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江瑛,竟瞧出了几分凄楚。

江瑛早上化好的妆此时已是面目全非,红的黑的痕迹在脸上蜿蜒而下,精心烫的微卷的头发如枯草一般蓬着。

江瑛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江南不接话,心里却想,你本来就是什么都没有,现在这样,也没什么分别。非得强找出些什么,大概就是还有点徐娘半老的姿色,还能挥霍个几年。

几天后江瑛告诉江南,她们要搬家了。

她后来觉得江瑛在嫁给她继父之前,一直把自己缠在一个怪圈子里。她依附于男人,在每一段关系里似真似假地迎合着,最后居然又被男人给骗了,贡献了身体又丢了最后的钱财。

这样一个女人,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要钱财?在她那段噩梦般的记忆里,江瑛似乎也没有敛到多少财产。她没有把那当做自己的谋生方式,否则她会彻底出去卖。

她好像沉沦于每一个短暂的过程,她要浪漫,并且从不为谁停留,她一直用这种类似自残的方式消耗自己。

3

工作了一天,江南需要和不甚熟悉的客户还有同事虚与委蛇,摆出笑脸。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不想理。

她想扒下脸上浮着虚伪笑容的面具,毫不在乎地露出獠牙。可是奇怪的是,时间久了那个假面似乎长了上去,要揭下来,是要伤筋动骨的。

这么多年,她早已学会了藏起真实的自己。她要获得生存的筹码,她要哄着别人,瞧人脸色,然后如变色龙一般装出一个讨喜的形象。装着装着,连她自己都有点相信她就是这么好脾气的一个人,温和、完整的像不曾经历过什么。

就算她这样骗过了自己,也还是有人看穿了她。

那是一个刮着大风的夜晚,江南刚刚在便利店买完生活用品,外面突然就下起了雨,雨势滂沱,水帘融进墨色的天幕,像是谁泼了一盆脏水下来。

她退到檐角,蹲下身,眼睛甫一抵在膝盖上,泪水便淌了下来。雨水拍打在地面的声音,很好的掩住她的啜泣声。她难以自抑地嘶喊起来,身体要把积攒已久的郁气都发泄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离她一两步远。他撑着格子的伞,望着混乱模糊的街面,似是在等待着谁,又似是陪伴着谁。

过往的行人匆匆一瞥,只当是有闹矛盾的情侣在这里耍着脾气。

她仰起头望过去,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昏暗的灯光下,他像复活节岛上的巨大石像,就那么立在那里。

错愕的几秒对视之后,他又收了伞,转身进了便利店。再出来时,他给了她一包纸巾和一把伞。

他说:“雨会停的。”

是啊,雨会停,什么都会过去的。

她说:“谢谢。”

他准备离开,她却牵住了他的衣角。

她给他伞钱,他不收。于是,她请他喝咖啡。

装潢简约雅致的咖啡馆里,两个陌生人就这么安静地对坐着。她用纸巾擦自己黏在脸上的湿发,他看着她。

柔和的灯光下,她眼角的泪痣衬得眼睛狭长又魅惑。服务员端来她点的两杯咖啡,袅袅的香气飘出来,他却只是看着不喝。

“不是你喜欢的吗?”她问。

他摇摇头,说:“不,我喜欢,只是我现在很饿。”

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塑料袋里装着他的晚饭——面包还有泡面。

“你现在需要喝点热的暖暖。”他的嗓音低沉温和,一瞬间,江南竟然觉得他像个熟识多年的老友。

4

他说:“喝完回家好好休息。”

江南说:“好。”

又是一片沉默,但不尴尬。

他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很好的恪守着一个陌生人的界限。

江南想抓住他,她享受他带来的那种安宁。于是,她率先打破了沉默,问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话出了口,她又觉得这一切是江瑛那诡异的遗传在作祟,她好像是在搭讪。

他说:“我叫宁旭。”然后,俩人互换了手机号。

后来江南问他,“你当时怎么会留下来呢?”

宁旭说:“不知道为什么,你哭的时候我会觉得心痛,也感到压抑。我被触痛了,很想安慰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啊,你什么都不用说,陪着我就够了,江南在心里这么回应他。

那之后,他们开始有了交集。这段关系的开始,却是由宁旭主动的。

他知道,江南迈出了艰难的一步,那么他也会拿出诚意来。他们都彼此珍视,这刚刚才建立起来的似有若无的联系。

宁旭会每天给她发一则笑话,很冷的那种。江南很捧场地笑了,谢他记挂自己。还有不咸不淡的对话,他们聊电影,聊纪录片,聊其他爱好,拉拉杂杂地说了很多。

宁旭会在天气转冷的时候,提醒她添衣裳,后来下雨的时候还会去给她送伞。

江南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人牵挂着自己,真是件美妙的事情。尽管她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可她也贪恋他的温暖。

半年后,两人的关系很自然地开始,他们没有人表白,只是很有默契地把对方纳入自己的生活。

他们也有许多不同的地方。

闲暇时,宁旭爱看球赛,他可以准确地记得,他喜欢的球星一个赛季的进球数。他说起来自己偶像时,眼睛里闪烁着小星星。

江南眼里的外国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完全分不清。她不懂他的爽点,可她爱看他讨论这些时的表情,他憨憨的脸上是无比灿烂的笑容,意气风发的样子活像是自己在赛场上一般。

江南平时喜欢看点闲书。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会各自占据房子的一角,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到了吃饭的时候,江南会变着花样地用最简单的食材做出温馨家常的饭菜来,仅仅看他吃,她就十分满足了。

她是想有个家的,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她向他求婚了。

她很紧张,当宁旭张开双臂把她圈在怀里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他揪她的鼻子,怪江南抢了他的活儿。

江南只是一个劲儿地冲他笑,她说:“都一样,你是我的,就够了。”

5

跟宁旭一起,江南觉得自己的日子踏实极了。

他是个安静的人,个子很高,长得结实,可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哪怕她偶尔会发疯一般地喊叫,他也只是看着她,眼光宠溺,像极了一位宽容的父亲。

可她的睡眠不好,过去的事情偶尔会到梦里缠她,一个扣着一个,都是解不开的死结。梦境的结尾不是死亡就是离别。

她在深夜里醒来,睁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流入耳朵,流进头发,又打湿枕头。她侧着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身旁的他睡得安稳,呼吸均匀。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不久他也醒来,从背后抱住她。

卧室里的小夜灯散着柔柔的黄光,朦朦胧胧的。他的温度传过来,她觉得自己又活了。她给他讲她的过去,他是一个好的倾诉对象,她早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有勇气把那些溃烂的伤口裸露在他眼前。

宁旭凑过来亲亲她的眼睛,他说:“有我呢,想想我们的现在,我们有许多美好的记忆不是吗?总有一天,这些会挤走那些不好的曾经。”

短暂睡眠后醒来的他,鼻音浓重,有些自厌自弃的情绪毫无预兆地浮现出来,江南很早就猜到了这些,过去对他们的影响初现端倪。

可是她贪恋和宁旭在一起的感觉,她的心渐渐安定。她回抱住他,他轻轻地拍拍她的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俩人在彼此的温度中,沉入甜美的梦乡。

日子一天天溜走,平平淡淡的。在江南眼里,这一切美得不像话,宁旭满足了她对于家庭的所有想象。

她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他们分享餐桌,分享衣橱,分享床,也分享彼此的身体。

一天早晨,两人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江南看着镜子前睡眼惺忪的宁旭,他简单纯净的样子好像初生的婴孩,她突然很想要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最好也有他的脾性。她要很温柔地待它,她绝对不会打它,她要把它保护得好好的。

江南跟宁旭商量,宁旭几乎没有思考就答应了,他也很期待。江南很兴奋地设想着:如果是个女孩子,她要教她甜甜地撒娇;如果是个男孩子,她就对他撒娇,要他做个小男子汉,以后像宁旭一样绅士的对待女孩子。

6

江南从外面回家,一开门,家里的沙发上挤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宁旭陪他们坐着,他高大的身体被一只简易的小凳子支起来。

看到江南回来,宁旭如释重负地站起来,那父女俩也拘谨地站起来。

男的有点木讷,眼窝深陷,皮肤蜡黄。明明是陌生人,江南却隐隐约约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点儿熟悉的影子。

哦,他有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当然也是和江瑛一样的。

江南恍然大悟。

他自报家门,道:“我是田峰,你的哥哥。”

江南等着他说明来意,前二十几年都没有想要问候一下她的人,这时候却突然冒出来了。

田峰局促地搓了搓手,说:“妹妹,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江南不知该对这个亲人做出何种表情,她很想嗤笑一声,说:“不好,一点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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