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扇子(李现森)

母亲的扇子(李现森)

“扇子有风,拿在手中。伙计来借,不中不中。亲戚来借,等到立冬……”这是印在我脑海里的一首儿歌。每年夏天,当我手握折扇时,就会想起这首当年的儿歌,继而想到母亲的扇子。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里少有电扇,更别提空调了。夏日里,扇子和小河就是人们乘凉的主角,常常刚一入夏,母亲便从木箱子里把藏了一年的扇子拿出来。扇子有麦秸扇,也有芭蕉扇,为能多用上几年,母亲还用布条把芭蕉扇包了一圈。

夏日傍晚,人们早早吃过晚饭,就拿着扇子,拎着小椅子或草席,到门口的小河滩或麦场上,或躺或坐地乘凉,摇着扇子听喜强叔吹响器。几个大人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脊梁,有吹锁呐的,有敲锣的,有捧笙的,有拉二胡的,有打梆子的,吹吹打打,十分热闹。孩子们也总是争先恐后地抢着给吹拉弹唱的叔叔们扇扇子。不过,过不了多久,就一个个光个腚,躺在铺在河边的凉席上,伴随扇子“卟哒、卟哒”的响声,个个在那器乐的吹打中迷迷糊糊睡着了。那份惬意,就像如今的人们呆在空调房里一样。

扇子有扇子的功能,一是扇风,给人带来凉意,二是驱赶蚊虫不被叮咬。每天晚上,母亲也总是先用扇子赶打着蚊子,再扇凉我们的床和枕头,以便让我们早点儿入睡。我清楚地记得,每到天气炎热时,我的身上就长满了痱子,痒得直哭。母亲就一边扇动着扇子,一边轻轻地揉搓我的身躯。有时,我还嚷嚷着“风太小,不凉爽”,责怪她扇得慢。母亲只好使劲地晃动那把扇子。当我因感到凉快而睡着时,母亲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母亲有时摇扇子累了,也打起瞌睡来,扇子从她手上掉落在地上。当我们又叫嚷着“太热”时,她被惊醒了,拿起扇子继续扇风。

母亲的扇子(李现森)

扇子有很多种,如蒲草扇、麦秸扇、竹篾扇、芭蕉扇、折扇等,还有丝绸扇、鹅毛扇。像雁羽扇,就不是寻常之物了,在市面上是很难见得到的。我老家那儿地薄,人穷,为省上俩个钱,就自个儿做扇子。有用硬纸板剪成的纸扇,也有用竹条撑块儿纱布做成的布扇。不过,最常用的是麦秸扇,这相对于竹篾扇、蒲草扇、鹅毛扇等,价格便宜,经济实惠。美中不足的是,草本做的东西不能长时间使用,顶多用上一年半载的。

麦秸扇的风很柔和,总是带着一股麦子的清香,身心也随之清爽了。我母亲就会编这种扇子。每到麦熟季节,母亲就到烈焰下的麦场上,掐下一根根麦秆儿,然后扎成一个个小捆儿。等麦收后闲暇时,母亲便坐在门口的那棵老枣树下编扇子、织草帽。

编一把麦秸扇子,大概要用一天的功夫。光亮洁净的麦秸秆儿,像一根根琴弦,在母亲的手里弹拨、跳动。站在旁边的我,总也忘不了母亲那专注的神情,还有那时不时地在额发里蹭一蹭针的动作。母亲做事认真,汗水从她额头上淌下来也浑然不知。

我不清楚,在一个夏天母亲要做多少把这样的扇子。我没有问过,就是问了她也未必知道。因为她经常是编成一把就送出去一把,村里好多人的手上都有她编的扇子。

母亲的扇子(李现森)

母亲编的扇子,有圆形的、扇形的,也有桃型的,煞是好看。从我家门前路过的人,看着那圆形或桃型的扇子,总忍不住称赞:“婶儿,你这扇子真好看!”这时,母亲就会慷慨地笑着说:“喜欢,就拿去吧。”即使有人拿钱,她也总是推让不要。在母亲的眼里,扇就是“善”的意思,送扇子就是行善,“扇”结“善”缘。起初我不理解,后来才明白,母亲是在用她的善行,传递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

扇子的质地不同,扇出的风给人的感觉也不同。比如,芭蕉扇、竹篾扇的风清凉,给睡熟的婴儿扇风,不能用这两种扇子;蒲草扇、鹅毛扇的风柔和,很舒适;而麦秸扇的风,总带一些暖性,有点儿不那么解热的感觉。母亲的扇子,让我们度过了一个个炎热的夏天,避免了一次次被蚊虫的叮咬。母亲的扇子,既是伟大母爱的体现,也是她与人为善的生活态度。

如今,空调、电扇,已走进千家万户。那些传统的扇子,偶尔见到时,我总想多注视一会儿。这大约是一种对母亲的情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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