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辽兹回忆录》,有干货,有姿势,也有故事

《柏辽兹回忆录》,有干货,有姿势,也有故事

图片发自简书App

埃克托尔·柏辽兹,是19世纪法国大神级的作曲家,指挥家。他的《幻想交响曲》,《罗密欧与朱丽叶戏剧交响曲》,《本维努托·切利尼》序曲,《罗马狂欢节》序曲,《安魂曲》,《浮士德的天谴》诸多作品,以色彩丰富极具个性的优美旋律,长久响彻在人们的耳旁和心间,成为音乐艺术的珍品。

此外,柏辽兹还留下一份重要文字遗产,就是他历经三个寒暑才终于完稿,于1865年出版的《柏辽兹回忆录》。

这部译成中文长达60万字的大书,饱含干货。不仅是他个人音乐生涯的翔实档案,而且因为他的事业活动牵涉到广泛的范围,如创作,指挥,演出,教学,评论多个方面,而足迹所到之处,跨越了本土以外的英国,意大利,德国,俄罗斯,奥地利,匈牙利许多国家的许多城市,再加上与一些著名音乐家如肖邦,舒曼,李斯特,帕格尼尼,门德尔松等等的亲密交往,于是,“回忆”包含的内容特别开阔丰满,成了那个时段音乐史上最稀缺的第一手资料,具有十分珍贵的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让读者大开眼界,大涨姿势。因此,这本书有个副标题:“狂飙之子与十九世纪西欧文艺”。

但是,捧起柏辽兹这本大书,你或许有点担心,因为灌进你耳朵里的古典音乐太少,总觉得那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声音,离得太远,隔了好厚一层,读起来会感到陌生,沉闷,不好啃,阅读会成为负担,甚至读不下去。

这种心理完全可以理解。不过,我告诉你,柏辽兹对五线谱自然玩得很溜,可同时,文字也被他调理得服服贴贴,笔下总是有形有色,精彩纷呈,甚至把他说成是作家,也不怎么夸张。所以,他的“回忆录”,也是一本由许多故事组成的文学读物。

形成故事,除了特定的事件和情节,一个最基本的保障,必须要有流畅动人的语言表达能力。“回忆录”证明,柏辽兹有这个本事。

“拉科特-圣安德烈市名副其实,建在一座小山的缓坡之上,俯视着脚下那一片广袤而富庶的平原——金黄的原野,青翠的绿地——宁静与祥和之中荡漾着一份梦一般的庄严与凝重,美得难以言表;平原的南侧与东侧群山半环绕,更增添了这一梦的色彩。”

看看,柏辽兹描绘出的故乡景象,这些亮丽细腻的文字,就是放在小说中,一点也不逊色。

“正当我领取圣餐之时,一支少女合唱团唱起了圣体赞歌,那清澈的声音忽然在我体内产生了一种神秘的震撼”“我感到一片天空在我面前打开,那是一片充满了至爱至善的天空,一片比我们经常谈论的天空更加空灵、纯净与美妙的天空。啊,这真实的表白具有多么神奇的力量!这动人的心曲具有怎样无可比拟的美丽!”“这就是音乐给予我最初的印象。”

你的感觉如何?很震惊吧。抽象的,无迹可寻的“印象”,恰如小说里的心理描写。由于用了“天空”这样的比喻,一下子就刻画得这么具体,深透,显得特别崇高,圣洁,直达内心深处。我们读后,被他的“印象”感染,精神世界仿佛也经受了一次净化。

文字的优美生动,使得“回忆录”中涉及到的许多人生经历,仿佛用缤纷的画笔,都涂抹上浓浓的“故事”色彩。

柏辽兹还没有成为巴黎音乐学院的学生之前,有一次去学院图书馆看格鲁克乐谱,不知道进入校门时,男生女生有不同的通道,他踏进了不该走的那条。管理员拒绝他入馆阅读,发生了争执,最后惊动了学院院长,在阅览室上演一出老鹰捉小鸡大的闹剧,把院长和管理员气得脸色铁青。奇葩的是,12年之后,柏辽兹竟然成了这个图书馆的馆长。那位老院长退休之前,还极力提名柏辽兹做他的接班人。

这一起事件的启承转合,完全能够构成小说中最离奇的情节,没想到的逆袭,绝对出奇制胜,如此的“故事”,你能不被吸引吗?

一位女士按着严肃订婚程序,成为柏辽兹的未婚妻。然而随后她玩起了失踪游戏,既见不到她的影子,也听不到一点音讯。就在柏辽兹心头满是茫然疑惑的时候,晴天霹雳似地传来一个消息,这女子竟然投入到另一个同是作曲家的怀抱中,成了他人的新娘。正在罗马的柏辽兹火冒三丈,携带两支手枪,雇了一辆马车,买了一套化妆成女人的衣裙,急匆匆赶回巴黎,决心杀死那一对仇人,然后再自杀。但是在返回的行程中,心潮跌宕起伏,对音乐和生命的热爱,终于使他冷静下来,最后放弃了复仇计划,硬是咽下了这口恶气。

用不到添枝加叶,这么一截情感遭遇,多像个完整的惊险“故事”,忽而霹雳闪电,忽而雨过天晴,大起大落,很有悬念,也很刺激,结局的急转直下,也很出乎意料。

24岁的柏辽兹,在观看一场莎士比亚戏剧演出中,让饰演主角的女演员给闹得神魂颠倒,立刻跑到后台,直接表白求爱之情。此后又是写信又是登门拜访的,追得那小女子惊慌失措,连戏都不敢再演。柏辽兹不屈不挠地整整穷追猛打了六个年头,终于抱得美人归。可是,这对夫妻的鱼水之欢,只维持不到七年之痒的一半,三年后就出现了婚姻危机,柏辽兹随即和一位歌剧女演员同居,成为一对野鸳鸯。挨到妻子逝世,柏辽兹立马把同居的情人提格为正室。

柏辽兹与妻子情人构成的“三角”关系,跟一些香艳小说的“故事”,多么类似,有点老套。可两个女人,一个话剧演员,一个歌剧演员,都没离开“剧”,十分巧合。他们演绎出的不论是一出喜剧“故事”,还是一出悲剧“故事”,虽然算不上怎么新奇,却因为扮演的角色都没离开“剧”,倒是别具一格,耐人寻味。

然而最缠绵最哀婉的“故事”,发生在柏辽兹12岁的时候。他还是个青涩的小苹果,却情竇大开,竟然疯狂地爱上了一个大他六岁的美少女。“初次见到她,一股电流便袭遍全身。一见钟情,这就是我能说的全部。我忽然感到头晕目眩,它从此便不能离我而去。”但上天没有赐给他相爱的机缘,红尘滚滚,两人天个一方,仿佛都从世界蒸发掉了,失去了一切联系。

万万没有料到的是,1864年,柏辽兹已经是个61岁的老者,奇迹发生了,分离42年之后,他与梦中情人偶然重逢。岁月沧桑,恍如隔世,使得两人无法面对面地倾心交谈,只好在书信中吐露心声。

柏辽兹无法抑制祈求圆梦的渴望,但是从前的美少女泼来了一头冷水:“当头上已是斑斑白发时,就应该知道如何放弃所有的幻想、憧憬,所有新奇的感觉也将随着那华发而逝去,破灭,甚至包括友情。”无奈,柏辽兹在最后一封信中,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跪在您脚前,头靠您膝盖,紧握您的双手而死去,那死亡会更加美好。”我们没有看到信纸,但我相信,纸面上一定留有泪痕,而他心间,一定血流不止。这就是柏辽兹留下来的最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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